第3節
剛拿出衣物清洗起來,便聽得一側忽的一陣輕響,抬得眼去,卻是一個眉清目秀,長得甚是好看的少年郎君,正擰著眉峰,不悅地看著她。 ☆、第004章(修) 瞧見那少年郎,潘小桃立時皺起了眉,這少年她認識,是租賃長生哥哥家房屋的住客,每每見了她,便要擰眉斜眼,那雙黑漆如墨的雙瞳里,分明是顯而易見的厭惡。 見那少年一雙眼睛正緊緊盯住自己,潘小桃極為不自在,不高興,翻起眼皮棱了那人一眼,便扭過頭繼續浣洗衣物。 趙新林自然看到了那對兒白眼,然而他很是無所謂,走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潘小桃:“喂,那小丫頭,以后你離長生遠一些,他是個老實孩子,你莫要去害了他?!?/br> 潘小桃一聽便要發怒,轉過頭不高興道:“我哪里害了長生哥哥,再說這和你又有何干,要你多管閑事兒!” 趙新林冷哼一聲,道:“長生那孩子是個缺心眼兒的,可我卻是曉得,你這小丫頭心思深,又是個下得去狠手的,長生若是和你走得近,若是有朝一日惹了你,必定是要遭了你的毒手的。再者,你是王如寶未過門兒的媳婦兒,也不好和個沒有血緣的少年走得如此之近。你不怕閑言碎語,可長生是個好孩子,你莫要連累了他?!?/br> 潘小桃哪里聽得進這種話,將眼睛翻了翻,冷笑道:“真真是咸吃蘿卜淡cao心,我和長生哥哥的事兒,要你一個不相干的人來管。趁早歇了這心思,哪里涼快,躲哪里去。莫要戳別人的眼珠子,惹人厭,憑白暗地里叫人咒罵?!?/br> 真真兒是長了一張利嘴!趙新林聽罷這話,愈發認定了這丫頭是個心毒難纏的人物,哼道:“我是個外人自然收拾不得你,倒不知你那未婚夫婿聽得了你同個外男交好,可會饒得過你?!?/br> 這廝竟敢威脅自己!潘小桃心頭一陣劇跳,恨恨瞪著趙新林。 她倒是不怕那王如寶,便連那周氏,她也是不怕的。而且這事兒,說破了天去,也不過是眼前這臭小子的一家之言,王家母子倆不見得會信。既是不信,也不會將她如何,頂多是挨頓揍罷了。 可是平白無故的,她也不想白白挨了打去。便丟了手中的衣物,起身逼近趙新林,小臉兒揚的高高的,一對兒水洗般澄清的眼珠子直勾勾剜向趙新林,道:“我同你往日無仇,近日無怨,你何苦要害了我去挨打?便是我同長生哥哥走得近,可是這種事兒,你情我愿,又并非是我強迫了,或是引誘了。你如此害我,還口口聲聲說我心毒手狠,倒不知你和我究竟哪個心毒手狠?!?/br> 趙新林見潘小桃如此牙尖嘴利,心里頭愈發瞧她不喜。心想一個小丫頭,因著男女私情之事,被個男子如此當面詰責,既不臉紅,也不心虛,反而咄咄逼人,出言責問,如此心思沉穩,臉皮之厚,長生那小子憨頭憨腦的,哪里能降服得了這種女子。且這女子如今不過還是個小丫頭,就能這般模樣,若是以后再大些,豈非更是厲害? 愈發冷了面孔,道:“身為女子,就該嚴守婦道。你既是許配給了王如寶,為何不安于家室,反而要和外姓男子牽扯不清楚。長生是憨,可你不憨。你和他分明不可能有結果,你又何必故意給他好臉色,要他一片癡心于你?還有你囑咐他做的那些事,雖說是潘家罪有應得,可若是叫人察覺了去,豈非是給長生惹了麻煩回來?他心思澄凈,自來對人不設防備,若是因此得罪了那起子狠辣之人,起了歪心毒念,害了他去,你心里莫非就不會因此不安?” 這番話倒是說進了潘小桃的心眼兒里,往日里她一心只想復仇,叫潘家那些負了她娘,又害了她娘和她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卻是沒思慮到,若是這事兒叫心細的人瞧了去,被那些人知道,長生那心思單純的,又會不會因此遭了難。 然而卻是不想在這少年面前失了氣勢,冷冷道:“多謝你的提醒,這事兒我自會放在心上。然而我和長生哥哥的事兒,就不要你費心多事了?!?/br> 想起這少年方才威脅她,要告密給王如寶那混賬聽,不由得翹起唇角,譏笑道:“你且只管告訴了王如寶去,不過是挨頓揍罷了,又不能將我打死,又有何懼?只是不曉得,若是長生哥哥知曉了此事,以后他可還會同你說笑玩樂,將你看做知心好友來相待?!?/br> 趙新林聽罷這話頓時大怒,這死丫頭竟敢反過來脅迫他,然而記起崔長生那憨子的死心眼兒,又知道他歡喜這丫頭得緊,不由得冷了冷面色,哼了一聲,轉身去了。 因著耽誤了一些時辰,潘小桃浣洗衣物轉回家,便稍稍遲了些。周氏正立在院子里,手里握著一把瓜子,見得潘小桃進得屋門,臉上浮起一抹冷冽的譏笑:“呦,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洗到明年打春兒才會回來呢!” 潘小桃并不作聲,只是加快了腳步,手腳麻利地將衣服晾曬在院子里,垂頭進了灶間。 周氏見她垂眉耷眼兒的,倒也乖巧,想起大兒媳晨起時分鬼哭狼嚎,便翻了翻眼兒,難得的沒再繼續苛責。 手里頭摘著菜,潘小桃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那個可惡的少年說的那番話。雖是不甚悅耳,然而卻甚是有理。 抿抿唇,潘小桃為自己思慮不周,險些給長生哥哥惹了麻煩上身,而自責不已。心想著下次若是見著了長生哥哥,可得同他好生交代一番。潘家的那個毒婦本就不是個好人,如今沾染了賭癮,只怕是更要喪心病狂才是。 吃罷午飯,潘小桃便換了一身兒臟衣,挽了一根長草繩,出了門兒便往后山去了。 周氏每日里是雷打不動,必定要歇了午覺的,王如春哥弟倆不在家,樊氏便悉悉索索地摸了出來,見著潘小桃如此打扮,曉得她要去撿柴,便冷著一副嘴臉,哼道:“后山林多地方大,你可莫要只顧著貪玩,撿了小小一捆的柴火回家來?!?/br> 潘小桃斜了那女人一眼,眼見她鼻青臉腫的模樣,不由得譏笑道:“嫂子有空閑來說我,倒不如趕緊回屋里頭織布才是,若是今日里還是短短的一截兒,婆婆那里必定不會饒了你去。且看嫂子如此模樣,若是再添了新傷,可要如何是好?”說完便推開門兒去了。 樊氏立時大怒,緊攆了幾步,要追出家門兒去罵那潘小桃,卻聽得潘小桃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道:“嫂子還是莫要出了大門來,若是被旁人瞧去,說給了大哥聽,免不得大哥又要生氣,回頭再尋了大嫂的不是,又是何必?!?/br> 氣得樊氏直跺腳,然而卻是不敢往外頭去了。想起那次隔壁家的婆娘被男人打,她沒忍住,便溜了出去想看熱鬧。卻被哪個多嘴的說給了自家男人聽,回頭男人回了家,便將她一頓狠揍。還道,若是她再敢不經他允許,便出了大門兒拋頭露面,便要把她的兩條腿給打折了。 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樊氏忙轉過身往小屋里走去。今日的紗布才織了少許,若是下午再不加把勁兒,只怕婆婆還要吊臉色,婆婆臉色不好,男人是必定要攥了拳頭往她身上砸的。 潘小桃一路小跑,剛行至村口,便瞧見崔長生坐在村口的大柳樹下,抬眼看見她,立時站起身,扯著唇笑了起來。 慘淡的日光因著少年的笑容而忽的燦爛奪目,潘小桃不由得也跟著抿唇笑了起來。然而心頭一動,很快便沉了臉。 潘小桃飛速往四周望了望,只遠遠的看見了一個人影。心下一定,又忙將頭一低,也不搭理崔長生,徑直往后山去了。 崔長生本還樂呵,見著潘小桃沉了臉,登時心一縮,立時緊張起來。想要上前搭腔,瞅見潘小桃的臉色,卻又被唬得不敢動彈。 后頭被獨自扔在了這村口處,崔長生悶頭想了會兒,才忽的記起,桃meimei仿佛交代過他,白日里,人多口雜的地方,莫要叫人看出他們倆相熟。伸手朝自己的腦袋瓜拍了拍,轉過身也順著小道往后山去了。 等著進了山林,果然見得桃meimei立在一棵大樹下,抿著唇,一雙烏沉沉的眼珠子,正望著他。 崔長生見著潘小桃便要忍不住歡喜,忙笑盈盈上了前去,在潘小桃面前駐足,漆如點墨,明如星子的眼睛閃著亮光,笑著喚了一聲:“桃meimei?!?/br> 潘小桃本存了心思,要數落他不知分寸,竟在村口處等她,但如今見著他笑了,心里一軟,一甜,也忍不住抿著唇笑了。 兩人對望著傻笑了會兒,潘小桃才嗔道:“你這呆子,說了幾遍,不要在外頭顯露出咱們倆相熟,你偏偏不聽?!?/br> 崔長生撓了撓腦袋,嘿嘿一笑:“原是我的錯,我腦子笨,給忘了,下次定會牢牢記在心里,再不會犯錯,惹meimei不開心?!?/br> 潘小桃便抿著唇兒又笑了,然后伸手扯了扯崔長生的衣袖,道:“走吧,我還要撿柴呢,回頭撿的少了,那惡婆娘又該拿棍子打我了?!?/br> 一聽到潘小桃挨打,崔長生如此憨厚老實,也立時陰沉了臉,將嘴巴繃起來,默默跟在潘小桃身后,幫潘小桃拾柴火。半晌,忽的悶悶道:“桃meimei,我明天就去求趙大叔,求他收我做學徒,等我學會了手藝,就帶你走?!?/br> 潘小桃正彎著腰拾起一根木柴,聽得這話,身子驀地一凝,隨即面容上便綻開了一抹笑。這呆子,竟然同她想到一處了。 直起身望過去,那憨子離她不遠,正“哼哧哼哧”地彎著腰拾柴,懷里頭已經攢了一大摞,把新穿的襖子都弄臟了。 潘小桃見他腰背渾實,繃得襖子緊緊的,愈發顯得高大強壯,不由得抿抿唇,臉頰處忽的便紅了。猛地轉過身去,拿冰涼的手背去貼臉面,熱燙燙的,倒好似發了熱一般。 “真不要臉!”潘小桃抿著唇兒低聲罵道,想要疾步走遠些,又舍不得離那呆子太遠。忍不住斜了眼去看,心里蜜甜甜的,恰似幼年時候,娘親剝了一顆清甜潤口的糖果,笑盈盈塞進了她的唇間。 眼見著柴火越拾越多,潘小桃正要交代崔長生,要小心著潘家的那些人,卻忽聽遠處傳來喊叫聲,豎耳一聽,卻叫得是她的名字。再一聽,竟是王如寶的聲音。 潘小桃眉頭一緊,那混賬王八蛋來尋她做甚? ☆、第005章(修) 王如寶走在林間的小道上,他長相和周氏頗為相似,連身材也和周氏一模一樣,是個肥膩膩的大胖子。 潘小桃和崔長生為了避人耳目,撿柴的時候故意尋了人煙罕至的地方,這下可是苦了王如寶,遍尋不到,便在心里頭窩了一股子火氣。 扶著樹干正在喘氣,忽聽前頭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了來:“你來找我做甚?” 王如寶一聽得這聲音,立時怒火盈頭,抬起臉來便破口大罵:“你這小sao貨,尋了這么人煙稀少的地方拾柴,莫不是背著我找了野男人在此茍合不成?” 潘小桃聽那王如寶滿嘴噴糞,不由得大怒,便眉眼淡漠地看過去,冷冷道:“有道是捉賊捉贓,捉jian捉雙,你且把jian夫尋了出來,再來罵我也不遲。若是沒有jian夫,你如此污蔑我,我倒是不怕名聲被污,只要你樂意頭頂上莫名其妙便要多上一頂綠帽,便隨著你的意思去罵便是?!?/br> 王如寶并不擅長口舌,被噎住便很是不悅,剜了潘小桃一眼,粗聲粗氣道:“娘讓我來尋你,你且趕緊的,莫要拖拖拉拉,叫人看了便要生氣?!?/br> 潘小桃心里疑惑,不知那周氏火急火燎尋了她回去做甚。睨了王如寶一眼,便背著一捆柴火往山下走去。 王如寶恨恨地看著潘小桃的背影,又喘了幾口粗氣,才一臉怨色地跟在后頭慢慢往山下走去。 早在潘小桃出去應付那王如寶的時候,就交代了崔長生,叫他躲在一棵大樹后頭,聽著林子里沒了動靜,才能出來。崔長生果然乖乖地等在樹后頭,聽著林子里沒了響聲,才偷偷露出了半個腦袋來。見著林子里空蕩蕩的,不見了潘小桃的身影,崔長生便從樹后走出,也順著山道往家里去了。 進得院子里,潘小桃便瞧見周氏正坐在廊下的太師椅上,看見她,臉色便是一沉,冷冷的眼神注視過來,潘小桃雖是不怕,也由不得心跳了幾下。 將柴火卸下,潘小桃走到周氏面前,半垂著頭慢慢問道:“不知娘尋我何事?” 周氏先是冷笑幾聲,隨后才慢條斯理地道:“你當日來我家年紀還小,如今大了,有些話我還是要和你交代清楚的?!?/br> 潘小桃應道:“娘說?!?/br> 周氏便彈一彈衣袖,冷冷笑道:“你且聽著,當初你來我家,雖說是做童養媳,實則卻是賣進了我王家的。一手交錢,一手交人。這人財兩訖,你便和那潘家再無瓜葛?!闭f著挑一挑眉,陰冷冷地問道:“你可明白?” 潘小桃還以為那惡婆娘要說甚,哪知是這個,很是平淡地回道:“小桃明白?!?/br> 周氏見下面立著的那女孩子面容漠然,并沒有因著她的話而面露傷心痛楚,心里滿意的同時,不免又覺得這女孩子的心腸未免硬了些。便是在這時,大門被人從外頭拉開,王如春點頭哈腰地領著兩個人進了院子。 卻是兩個身著官服的差役,周氏看見,忙堆滿了笑,起身從廊下走了過去,福了福,笑道:“差大爺來了,這奔波勞累的,家里頭有茶水果子,請里面歇歇腳?!?/br> 潘小桃自覺沒自家的事兒了,怕立在院子里又招了周氏的眼,便幾步進了自己住著的柴房,輕輕掩了門,又快步走到窗格處往外頭看。 院子里,母子二人正殷切地招呼著那兩個突然而來的差役,潘小桃卻是疑惑,這王家母子雖是在家里頭作威作福,壓榨著自己和那樊氏,然則在外頭,卻是極少惹是生非的,如何招惹了兩個差役來。 轉身靠在窗欞上,正在想,門卻被人推開,周氏立在門處冷聲喊道:“你且隨著差役大爺們去認尸,記得早去早回,莫要在外頭貪玩逗留?!庇制沉藘裳叟诵√遥骸坝涀∥艺f的話,你是王家買了回家的人,旁人家的事兒,同你可是沒甚瓜葛的,莫要多事惹麻煩?!?/br> 潘小桃心頭一驚,抬頭瞧見周氏冷酷無情的面容,心如電轉,立時猜到,莫不是潘家死人了?可怎的和官府有了牽扯? 周氏已經在門處催促她了,潘小桃忙應下,便垂著頭出了柴房。周氏又吩咐王如寶也跟著一同前去,潘小桃曉得這是為了看著她,也不吭聲,只乖乖跟在兩個差役身后,往五里地外的縣衙里走去。 眼見著幾人走遠,王如春立在大門處,忽的悶聲說道:“那丫頭既是賣進了王家門,潘家的事兒何必要她拋頭露面的,還要去縣衙里認尸?!?/br> 周氏瞧見王如春面色不好,曉得他自來對女子的德行要求甚為嚴苛,一面伸手關門,一面和顏悅色道:“那丫頭既是賣進了咱們家,那潘家的事兒自然和她無關。只是官府里的人專門來叫那丫頭去認尸,也不好逆了他們的意思?!?/br> 而潘小桃這邊,瞧著那兩個差役年歲并不是很大,又長得和顏悅色,便抿抿唇,嬌氣氣地問道:“官差大哥,卻不知要民女去那縣衙里頭做甚?” 潘小桃已是開始抽條的年紀,雖是眉眼還未長開,卻已是面如春露,音如黃鸝。又是故意辦了嬌氣柔弱的模樣,自是叫那兩個差役頓生憐香惜玉的意思來。 一人回道:“小meimei莫怕,不過是昨夜里西城那里的賭坊發生了斗毆,死了幾個人。有人認出死的那人是潘家莊賣桃子的潘仙兒,咱們去潘家莊走了一遭,家里頭的老頭兒卻是病了,老太婆走不開,小孫孫年紀又小,便說王家莊里頭還有一個孫女。咱們便尋了來?!?/br> 見得潘小桃瞬時便驚詫冷凝的面容,另一人許是怕潘小桃聽了害怕難過,便安慰道:“也不見得就是你爹,且去看看再說?!?/br> 潘小桃強自挑起唇,露得一抹淺笑來:“是,多謝官差大哥關懷?!彪S即便又沉了臉色,心里不由得惴惴不安起來。 他爹竟是死了?潘小桃忍不住想,他死了,她還要如何去報復他,叫他后悔呢? 一時到了縣衙的停尸房,里頭正走出了幾人,哭哭啼啼,很是吵鬧。王如寶嫌棄停尸房晦氣,便不肯進去,潘小桃便只身跟著差役們進了屋里面。 偌大的房間里,并排擱置著許多蒙了白布的尸體。潘小桃跟著差役在其中一具尸體前駐足,且見那差役揭開那布,潘小桃睜眼兒看去,方臉黑臉皮,果然是她那狠心薄情的爹爹。 差役問道:“可認識此人?” 潘小桃呆了呆,眼神略顯得有些呆滯,緩了一緩,才回道:“認得,正是民女的爹爹?!?/br> 差役便笑道:“如此甚好,既是你爹,你且使些銀兩,將你爹拉回家去安葬了吧!”又見面前這丫頭瘦瘦弱弱,長得如花似玉的,便嘖嘖嘴,嘆道:“可惜是聚眾鬧事,也不曉得是哪個打死了你爹,這啞巴虧,可算是吃定了?!?/br> 潘小桃愣愣望著那木板上已經僵硬了的尸體,不曾想到,三年前一別,再見竟是如此模樣。也并非不傷心,然而想起這人是如何逼死了她娘,又是如何待她冷漠無情,潘小桃直勾勾望著那尸體,心里雖是亂如細麻,可嘴上卻冷冰冰道: “他雖是我爹,可三年前已經將我賣去了王家。如今我是王家人,潘家的事兒我實在無法出手去管。勞煩差役大哥還是去潘家莊跑一趟,叫了那家里的老爺子來把尸體運回去吧!”說完給那差役福了福,便轉身去了。 那差役見那少女走得干凈利落,搖搖頭,嘆了句:“長得漂亮,卻是個心狠的?!北闳フ泻羧?,去那潘家莊再去尋那潘家的老爺子來領尸。 潘小桃出得停尸房,卻是不見了王如寶的身影。她心里頭思緒紊亂,也顧不上去尋那男人,便自己一路往王家莊奔去。 等著出了縣城,到了山間的小道上,空蕩蕩的黃土路上,潘小桃驀然便有些頭暈起來。不禁歇腳駐足,再抬起頭來,前方不遠處,他爹竟立在那里。 潘小桃不禁驚了一跳,且看那身影頎長渾厚,手里頭還拿著一串冰糖葫蘆,正遞給一旁的,梳著雙丫髻,矮小的小姑娘。頓時心跳如雷,潘小桃不由得后退幾步,便見前頭的人影變幻莫測,竟是出現了那一年,他將她放在自己的脖頸上,帶著她,去看廟會里頭的猴戲。 鼻子一酸,眼淚便流了出來。 那男人也是疼過自己的,可如今,他竟是死了。 潘小桃覺得這一切都那么不真實,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娘死的那天,僵硬的身體,青白的面色,還有因著風吹,而悠悠蕩蕩的紗帳……潘小桃忽的一頓,隨即飛速奔跑了起來。耳邊是“呼呼”刮過的冷風,吹得她臉皮冰冷,鼻尖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