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我確定,只是不知道陛下敢還是不敢!”謹歡故意激將道。 劉徹當場就應了下來,若不是在馬車里不方便,還有寫成文書的架勢呢。 謹歡推辭道:“這倒是不必,今日有長平侯作證,口頭預定即可?!?/br> “那賭注是什么?” “唔嗯,賭注,賭注我還沒想到,等到我想好了再說?!敝敋g眨了眨眼睛說道。 “行,那朕的賭注也等過完年再說?!敝劣谡f為什么過完年再說,那當然是只要過了年,他阿姐就輸了啊。哎呀呀,難得能贏她阿姐一回,這賭注到底該要求什么呢?是要加餐呢,還是干脆就要個廚子?還沒贏呢,劉徹就很是正經地思索起這個嚴肅的問題來。 謹歡看著一副勝券在握模樣的劉徹,怡然自得,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輸。 衛青小聲地問了一句,“殿下,您似乎很確定自己會贏?”衛青可好奇了,陛下瞧著得瑟吧,殿下瞧著也很輕松,兩人看起來都像是自己要贏的架勢,可是怎么可能兩個人都贏呢。 “這個嘛,山人自有妙計!” 呵呵噠,開玩笑哦,她把地圖拉到最大,都能看到找到張騫了。已經進了關,距離長安還能有多遠呢,別說還有冬天了,謹歡估摸著不等秋天過完,張騫就該到長安了。 謹歡這么確定,那是因為她開是個開了外掛,有上帝視角的人啊。擱旁人眼里,說不準連骨頭都快爛沒了。故而對于這個賭,劉徹還是挺有把握的,要是當著謹歡的面兒還要點形象,在馬車里也不好太嘚瑟,劉徹說不準都要哼兩聲來慶賀一下了。 唯有一概都不明白的霍去病兩下里打量了一下,啊,公主殿下看起來好有把握啊,那他果然還是相信殿下比較好吧。 要是謹歡能知道霍去病的想法,那她肯定得夸獎霍去病一句,“識貨啊朋友”! 自打和謹歡定下這個賭注之后,劉徹頭一回希望時間快點走,能夠快點過年,至于說他對于臣下的那一絲絲愧疚之意嘛,大概已經被他給吃掉了。 其實也不是希望張騫不回來,劉徹自然還是盼著張騫回來了,只要別是今年回來就行。 只可惜,天不從人愿。 “愛卿你竟然回來了?”劉徹目瞪口呆地打量著面前顯得枯萎又滄桑的張騫,腦海中殘存的印象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突然一下子就變成了眼前這個憔悴不堪的中老年人,說實在的,劉徹有點方。 “微臣有辱陛下使命,未能與月氏聯合,耽擱多年才能回朝,還望陛下恕罪?!睆堯q行了一個大禮請罪。 其實說是請罪,但是張騫心里也明白,他這么多年堅持歸國,而且雖說沒能聯系上月氏夾擊匈奴,可是一路上的見聞都有著價值,若能一一稟告,陛下不僅不會怪罪他,相反,肯定還會獎賞于他。只是不知道為何,陛下的情緒有點奇怪,好像有點糾結,有點高興,又有點不大高興的樣子。 還好劉徹心里震驚歸震驚,這一番糾結的情緒也很快就被他翻了篇?!皭矍淠軌驓w來已經是上上之喜,何來有罪之說呢,快快請起?!?/br> “謝陛下!”張騫這才起身,向劉徹稟告起了他這些年的經歷。 要說當年領著那一百多號人向西的時候,張騫的心里還是頗有一番壯志的,只可惜,他命不太好。剛過了河西走廊,就被一隊匈奴騎兵給發現了,之后被押送到王庭,羈押了十年之久,趁其看守松懈,這才一舉逃出生天。 “微臣等人逃離之后,經聽聞烏蘇已經歸附匈奴,月氏西遷,故而經由車師折向西南,沿著塔里木河,在翻越諸多山嶺之后,到達大宛?!?/br> “大宛?”一聽這個,劉徹立刻就來勁兒了,“那大宛馬,你等可曾看到?” 張騫很是驚訝:“莫非陛下已經見識過了大宛馬?要說這大宛馬,確是良駿?!?/br> “哈哈哈哈,這事之后再提,還是繼續說吧?!?/br> 張騫應了一聲,繼續向劉徹報告起了他一路的行程。 第192章 大漢長青 原本張騫當初出使西域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聯合月氏, 哪知道等到他真的千辛萬苦到達月氏之后, 月氏人卻婉拒了他的好意。 原因呢,也很簡單。月氏西遷之后, 雖說遠離故土,但是新國國土富饒,又遠離舊敵,兩相比較之下, 月氏人自然不愿再多生事端。張騫在月氏逗留了一年多,也始終未能夠說通月氏王, 無奈之下,張騫只得動身返回大漢。 哪知道他倒霉點太高, 雖說繞路打算從羌人的地盤轉道歸國,可誰讓羌人也投了匈奴呢。若不是前些時日匈奴王庭再次內亂,張騫還沒有這么好的機會回來呢。 “月氏雖沒有合作之意, 然大宛早聽游商說我大漢富庶, 愿與我大漢互通往來, 只可惜為匈奴所隔, 不能拜見上朝?!闭f完了月氏,張騫這才談起了這一路所見所聞的其他各國, 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大宛。 大宛人口幾十萬, 善于養馬,也善于釀造葡萄酒。和歸屬游牧民族的匈奴烏孫不一樣,大宛人定居一處, 以種植為生,而非以牧馬放羊為生。這樣的生活雖說相對穩定,但是也讓他們的戰斗力遠遠不如匈奴烏孫,是以在張騫露面之后,他們也算是找到了另外一條擺脫匈奴人剝削的路,那就是聯合漢朝。 這要擱之前,也的確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但是現在? 劉徹沉吟半晌之后什么都沒說,只是讓張騫回去好好休息,并且還派遣了醫者去給張騫調養身體,也賜下了大筆金銀,至于其他的賞賜,想來也是不會少的。 張騫知道帝王心中必定有著自己的考慮,再加上他久未歸長安,許多事情都已生疏,也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來休整休整,了解一下現在的局勢,順帶再把從前的關系重新再拉攏一下。 張騫走后,劉徹就命人召了衛青進宮,君臣一起去了朝陽宮。 謹歡先前曾經提過一些關于西邊各國的事情,因此也奉上了那一幅勾勒精準的地圖,但是關于西邊各國,因為不曾踏足,倒是沒有畫過,如今有了張騫獻上的這張更加抽象的地圖,劉徹覺得,也許阿姐能把地圖給補全了。 說真的,在見識過謹歡那張山川河流都一一勾勒清楚的地圖之后,類似于張騫這樣的簡筆畫,的確很讓劉徹嫌棄。只可惜,就算現在的軍事學院里已經強行加上了這一門課程,學生們的進展依舊特別“喜人”。認圖簡單,畫圖忒難,對此劉徹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路漫漫其修遠兮,總會有成功的一個的。 倒是衛青天賦還算可以,雖說畫出的地圖不如謹歡,也比那些個抽象的簡筆畫好上許多。 “阿姐,這是張騫帶回來的地圖,你看看,可能補足?” 謹歡帶回來的那份地圖早就被劉徹命人備份了許多,軍隊之中的高級將領們就差要求背上了。 “我先看看?!敝敋g接過了張騫那張抽象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說真的,自打見識到了現在地圖的水準之后,謹歡都覺得李廣迷路并不是這老頭自己的錯了,這么抽象的地圖,要是空間想象能力比較糟糕的人,看不懂才是常事吧。像她畫出來的新地圖,這老頭不就很輕松就看明白了嘛。 看完了地圖,謹歡忍不住嘆了口氣道:“這地圖畫成這樣,若非我早就聽人說過一些,我手下的人也跑過一些地方,單憑著扭扭曲曲的蚯蚓線條,誰能把地圖給畫出來??!”就算沒有這張地圖,謹歡也能把地圖給畫出來,這么說,不過只是多做一番鋪墊罷了。 白露寒露已經備好了筆墨紙硯和糕點,筆墨紙硯是為了畫圖的謹歡準備的,而糕點嘛,呵呵噠,顯而易見咯。 曬鹽法和制糖法也都被學宮眾人“改進”了一下,謹歡熟悉的白如雪花的白砂糖也終于重見天日。除了大筆的賞賜賜下,制糖的工坊也緊鑼密鼓地開始建造。 鹽倒也罷了,可是糖這個東西,看起來就是個金貴的,哪怕事實上不貴,可是它所能帶來的經濟收益,作為一個皇帝,劉徹看得是一清二楚。 要說有錢,作為一國之君,劉徹自然是有錢的。只是誰讓他雄心壯志,可偏偏又性好享受呢,不能搜刮民脂民膏,那就另辟蹊徑來充盈國庫和他的私庫呢。白砂糖自然幾乎可稱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劉徹要是不做,那他才是傻子呢。 謹歡已經足夠有錢,而且這些事情她也做了太多,并沒有額外插手,只是又讓手下陸續開始“研發”各類紡織工具,著意開始招收女工罷了。 要說秦漢兩代的風氣相比較起后世來,那還是很開放的。其實這么說也不準確,遍數整個封建朝代,在宋以前,都還相對可以。等到了兩宋,程朱理學興起,封建禮教就開始吃人了。至于說現在,如王太后這樣二嫁的女子都能當皇后,什么不能呢,謹歡招收女子做工,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她唯一需要傾注心力的,還是她的女學和女子入仕之事,幸好她現在的條件又比之前好上一些。莫說她現在手下的人手足夠,就是韓非留下的那些個文章,都足以讓她把那些個文人給噴個狗血淋頭了。 桌上的糕點吃完,寒露又重新奉上了一壺清茶,等到茶也被喝得差不多,謹歡的地圖也算是個勾勒出了一個大概。 劉徹和衛青都是見識過謹歡的手速的,對此并不感覺到奇怪,看到謹歡停筆之后,兩人一前一后過來,打量起了被補足之后的地圖。劉徹想得是開疆拓土,衛青想的是蕩平外寇,君臣二人的心思相差不少,但是心中的急切倒是一樣的。 “姑姑,姑姑?!眲袢盏拿杓t和練武都結束了,先去找了小豹子,這才摸到謹歡這里來,剛一進門,就看到了親爹和親舅舅頭碰頭的不知道在商議著些什么東西。 謹歡看著劉據腳邊的小東西,忍不住彎下腰揉了兩把豹頭。小豹子雖然抗拒別人的親近,對于謹歡倒是不抗拒,不僅沒有后退,甚至還主動蹭了蹭謹歡的掌心,看起來一派愛嬌之態。 “據兒,小花現在體型還小,你帶著它到處走動倒也罷了,等到小花大了,你再帶著它這么走,就得注意了,別的不說,至少不能出朝陽宮,或者是你自己的宮苑?!敝敋g下意識就交代了兩句。 倒不是說猛獸一定會傷人,像是當年的小白,那老虎都快懶成精了。成日里不是趴著曬太陽,就是打瞌睡,要不是偶爾還會吼兩聲嚇得不明就里的人尿褲子,謹歡都要懷疑扶蘇當真養了只大喵了。 只是猛獸雖不會傷人,卻也得提防著有人借此作文章。小花現在還小倒也罷了,可等到小花長成一只大豹子,到那時,免不得會有人借此機會尋釁。并不是怕了這些尋釁的人,只是省得麻煩罷了。 劉據的注意點卻完全不在不能讓小花出門這一點上。別人怕小花他是知道的,就像母后前幾天來看他的時候,不就被小花給嚇到了嘛,可是小花明明才那么一丟丟大啊。 “姑姑,你不要據兒了嗎?”這才是劉據的注意點。 “這話又是從何說起???”謹歡看著面前眼睛紅通通的小家伙,這一言不合就落淚的架勢,嚇得連忙把他給抱了起來,先嚇唬了一句:“不許哭,好好說話!” 劉據抽噎了一下,收了收淚珠,這才撅起小嘴委屈巴巴地說道:“姑姑說讓據兒去別的宮室呀?!?/br> 那邊劉徹和衛青也已經看完了地圖,正好聽到這一段,壞心眼的親爹忍不住火上澆油道:“對啊,你不是長大了嘛,長大了就得自己住啊,你看父皇我,是不是就是自己住的?” 前幾天父子倆又為了一盤吃的杠上了,劉徹說劉據人還小,沒長大,肚子也小,吃不完要孝敬父皇。劉據就說自己長大了,能吃得了,而且那么多都被父皇吃了,當爹的也該關愛兒子。父子倆對視半天,最后自然是小的勝了。 小心眼的親爹被梗了一回,都不愿意再多等幾天,一遇上機會就開始欺負兒子了。 劉據大驚失色,短短的小胳膊連忙環上謹歡的脖子,頭也一個勁兒地往謹歡的懷里埋,就差把整個人都鉆進去了。 “不不不,據兒沒長大,沒長大,據兒還是小孩子,不要離開姑姑,不要走,不要走……” 謹歡抬頭瞪了劉徹一眼,示意他給自己閉嘴,這才拍哄著劉據道:“是,據兒還小,所以現在據兒還會住在姑姑身邊,可是據兒還是會長大的呀,就是雛鷹長大要飛離父母,據兒長大了,也要自己獨居一宮的呀,這樣才能證明據兒長大了嘛?!?/br> “不要不要,據兒不要?!眲远ǖ負u頭,雙臂依舊緊緊地纏著謹歡。 謹歡一度懷疑小家伙是不是有肌膚饑渴癥,在他才會一個字兩個字往外蹦的時候,就格外地依賴被人抱,就是到現在能利落地到處溜達也是一樣。當然了,這個被人抱也不是誰都可以抱的,基本除了至親,誰都別想抱到這個小東西就是了。 “可是不自己住就娶不到媳婦了喲?”劉徹繼續插嘴。 第193章 大漢長青 劉徹一時啞然, 嘿, 這倒霉孩子!怎么說話呢,親爹是你能拿來開玩笑的嘛! 劉據渾然不覺自己方才說了什么, 仍舊一副理直氣壯的小模樣,可不就是嘛,他父皇一個人住在未央宮,可他明明就是有媳婦啊。 騙寶寶, 壞父皇! 劉據準確地用小眼神表達了這樣的信息。 劉徹對此毫不在意,兒子嘛, 當然得趁著年紀還小不懂事的時候盡量耍著玩兒啦,不然等到長大了, 那就不好玩兒了嘛。 對于這個死不悔改的親爹,劉據寶寶也很無奈,只能繼續抱緊姑姑的脖子, 表示出自己不想離開的決心。 謹歡拍了拍劉據的后背安撫道:“據兒現在還小, 所以據兒呆在姑姑身邊, 由姑姑保護著據兒, 可是再過個十年二十年,姑姑就要老了, 那時候據兒是不是要長成大男子漢,來保護姑姑呢?”對付小孩子嘛, 對于謹歡殿下來說,那還不是手拿把抓的事情,so easy! “保護姑姑?”劉據怔忪了一會兒, 眨巴了兩下眼睛,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班?!據兒要長大,保護姑姑!”小家伙信誓旦旦說道。 謹歡登時眉開眼笑,“好好好,姑姑就等著據兒長大來保護姑姑了?!?/br> 姑侄倆在這廂親親熱熱,劉徹在那廂卻是又酸又苦。 明明是他jiejie,親的! 明明是他兒子,也是親的! 為什么眼里都沒有他! 今天的皇帝陛下,依舊非常暴躁,同時也非常想要火燒朝陽宮,然并卵,慫,不敢。 “陛下?!毙l青輕聲叫了一聲,試圖提醒一下劉徹。怎么著也是皇帝呢,還是要點形象比較好,對吧。 “仲卿??!”劉徹霎時就覺得感動萬分,瞧,還是有人關心他的不是,至于那倆,哼! 衛青:“……” 貌似發生了些奇怪的事情?額,算了,還是別追根究底了吧。 轉天,對于張騫的封賞就下來了。封“太中大夫”,包括一路跟隨張騫的堂邑父,也得了個“奉使君”以作旌表。 劉徹這次的封賞還算大方,需知謹歡帶回來了那些個匈奴兵,也不過是賞了個閑職,安置在上林苑了。當然了,這也是謹歡的想法,這些人雖說被她收服,但是具體心里想法如何,誰能知道,她也無意追究,將他們榮養在上林苑,也就行了。 得了詳細地圖,又聽張騫說了西域各國的經濟文化狀況,劉徹是很有心再次派人西行的。若說這領頭人,自然最好就是張騫。只是張騫被困匈奴多年,原本身強體健,現在也被磋磨得厲害,不好好休養個一兩年,就這么直接再次向西的話,說不得命就送在半路上了。劉徹從不做竭澤而漁的事情,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再讓張騫領隊西行。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劉徹有意將匈奴給打趴下之后再向西。這樣一來可以保證隊伍的安全,省得再次出現像張騫這次一樣,一扣壓就是十來年的事情。二來嘛,也是為了向那些國家展現東方上國的威勢,以起到震懾之用。兩相疊加之下,明年開春的出征,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這兩年衛青留在長安,一直在按照謹歡之前教導的方法訓練精兵,謹歡從頭至尾都沒有插手,只是在背后提供訓練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