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窗簾唐飛柳沒有選擇暗紅的天鵝絨——雖然戴夫爺爺說可以允許他選擇這樣華貴的料子,作為對他改建城堡成功的獎賞——不過唐飛柳對天鵝絨沒什么愛,作為一個文藝小清新,他選擇了便宜的純白鑲嵌蕾絲的棉布,內層則是光滑的絲緞,這樣和他的床單被褥就達成了統一,讓這個房間明亮又充滿了潔凈的感覺,而唯一的紅磚點綴則讓這個房間不那么冷,有種溫柔的色彩。 唐飛柳看到這房間的時候,就忍不住開心地尖叫了——這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對于他這種熱愛蹲在自己小窩的人來說,一個舒適漂亮又溫柔的窩,簡直是這個世界上僅次于美味食物的重大需求! “這些都是你準備的吧?謝謝戴夫爺爺!”唐飛柳看了一圈,臥室簡直滿意的讓他想打滾,所有家具還是褐色原木,都是產自于領地之上的,顏色是唐飛柳親自選的。而地上柔軟的巨大白色獸皮,一些點綴的擺件,外面一些漂亮的擺件……這些細小的東西,肯定是戴夫爺爺特地加上去的。 “大多數確實是我的一些私藏,這是為了謝謝你,小蘭斯,你把我的臥室布置的太漂亮了,我覺得我仿佛睡在云朵里?!贝鞣驙敔斠残?,這一次改建之中,下人房也迎來了耳目一新的新房間、因為木材便宜,唐飛柳還拜托這城堡的木匠給大家修整了一些家具——誠然公爵有名貴的家具和好用的各種收納用具,但下人們可沒有這個殊榮。 下人房也不是如同城堡主建筑那么舒適的,這里走進來之后,與其說是城堡,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走入了大學宿舍——小小的房間,每個房間住兩個人,分為兩邊,一邊住著女仆,一邊住著則是男仆,每一邊都有獨立的大門,有規定的就寢和起床時間。 只是住在樓頂的唐飛柳和管家戴夫爺爺、以及貼身男仆伊萬絲會有像是小戶型一室一廳這樣的單獨居住住所,高級男仆們則是兩個人分享一間這樣的一室一廳……而樓下、更樓下的地方,則是住得更加擁擠而混亂。 愛德華公爵這回十分豪邁,而恰好在給愛德華公爵定制一批新的、更現代、更舒適的家具時,一些邊角材料、還有一些被篩選下來、不那么好的木材被留了下來,唐飛柳于是順勢廢物利用,下人們也對這個計劃極其激動支持,所有人的剩余時間基本上都撲在了這上面——雖然負責城堡維護的木匠們為此忙的差點瘋了,但是他們自己也得到了豐厚的報酬,不只是管家特地吩咐的美味面包和雙份工錢,甚至還有一些下人努力攢下的私房錢——為了讓木匠改制的時候捎帶給自己定制一些其他的小東西,畢竟公爵府邸的這些下人可不是鄉紳從鄉間聘請來的下人,而是屬于公爵的私產,所以他們不出意外的話,會在這個地方住很久,直到獲得領主的恩賜組建自己的家庭,這樣他們就不再呆在城堡里,而是搬出去,成為外圍的工匠、種地或是其他的什么人員之一。 最終,城堡的下人房更像是一個現代的大學宿舍了,下等仆人們的單人床被修好,統一的中間隔離簾,每層樓統一的盥洗室,他們擁有了簡單的并排私人小衣柜和單獨的單個床頭柜,那里有可以鎖上的抽屜,能用來放一些自己私人的物品。 除了樓上,下面的傭人房除了每層樓的大廳,并沒有單獨的壁爐,真火壁爐不只是僅僅燃燒木柴就可以,否則在約克這個冬天最冷的時候根本不能出門、不能開窗的地方,在室內燒火是多么不明智,現代人都是知道的。 而真火壁爐通常搭配有通風的煙道,如果每個房間都連上,不劃算且不明智,因此這方面倒是和以前一樣,下人房是統一依靠廚房的柴火來保證供暖。 雖然這表示了沒有壁爐的下人房確實會冷很多,但是對于外面餓肚子挨著低溫的人來說,這地方卻已經足夠讓所有人滿意、整天都喜氣洋洋了。 事實上這一頓改建之后,已經讓所有人都興奮的不行。下人們最近詭異的精神勃發讓愛德華公爵甚至都感覺到了,他疑惑地問:“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嗎?伊萬絲?” 難得隨侍在公爵身邊的伊萬絲想了想,說:“也許是因為小蘭斯先生最近做的事情?!?/br> 愛德華這才知道,唐飛柳最近忙來忙去,到底是在搗鼓什么了,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這是他,他總是會忍不住想到照顧所有人……明明自己都那么需要人照顧?!?/br> 伊萬絲看到愛德華公爵眼睛第一次那么柔和,那雙黑眼睛不再顯得那么冷厲和不近人情,他頓時也膽子大了些——和看著公爵長大的戴夫管家不一樣,伊萬絲是半路成為公爵的貼身男仆的,他其實和公爵并不親密,甚至有些畏懼——不過這會兒伊萬絲顯然第一次敢在公爵面前說些私人一點的話,他微笑著說:“大家都說小蘭斯先生像是天使一樣,在他的身邊讓人總是那么快活……” 然而伊萬絲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的主人可不愛聽到誰是天使,和黑天鵝城堡一樣,住在這個地方的人,被圣殿的神使斥為墮落的惡魔,而他們的主人,就是圣殿親口認定的惡魔之子……在這里,夸獎一個人是天使,就仿佛是對公爵大人莫大的嘲諷。 伊萬絲很想補救,說些什么,起碼別讓公爵因此暴怒。 可是公爵只是眼神沉厲下來,他臉上輕松的氣息消失了,仿佛剛才的柔和只是曇花一現的錯覺,他輕聲說:“出去吧,伊萬絲?!?/br> “是,閣下?!币寥f絲躬身,出了門才發現,就短短的幾秒,他身上竟然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伊萬絲很快退下去,愛德華環視自己的周圍——這書房已經變得全完不一樣了,雖然還是深色的木質結構,但是家具的造型全部都改變了。 不再是沉重的帶有歷史厚重感覺的華貴造型,雖然依然還是符合一位公爵的身份,有雕花和包金的角落、純金的三層燭臺放在典雅高貴的書桌上……愛德華站起身,再次細細瀏覽這個房間。 這里的一切都很符合他的審美——原本的那些老舊的、上一代老公爵留下的浮華事物都撇去了,大約都被戴夫收在了倉庫里。 而現在這里的東西,典雅整潔,不失華貴,卻內斂許多,充滿了一種矜貴而光華內斂的感覺,而這些都是戴夫和唐飛柳商談之后的結果,戴夫覺得這是個契機,應當趁機把原本的東西全部抹掉,用全新的面貌來迎接新的公爵夫人。 而雖然華貴的老式東西讓唐飛柳覺得非常美,但是顯然金線銀線鑲嵌珠寶的東西在日常使用確實讓人覺得有點用力太過,即使他們做的確實很好看。 于是唐飛柳回憶起了古典的歐式家具,他結合了一下當下貴族太過浮夸的裝飾和點綴,終于做出了讓戴夫管家都十分喜歡的預設,最終呈現的成品顯然每個人都十分滿意。 如果說唐飛柳的房間是簡歐小清新的田園風格,那么公爵自己的房間,則是符合城堡的設計,充滿了內斂典雅卻不失侵略性的布置。 不過為了沖淡太過冷厲的一切,也是為了配合紅壁爐的色彩,唐飛柳讓女仆在這個房間縫制了昂貴的染色紅綢枕套和沙發靠墊外套,整個房間是深沉的烏木,衣帽間和外間的起居室全部統一,與愛德華私人處理政務的書房是同一色澤,也與未曾改變過的、招待客人的正廳老式家具保持了嶄新卻奇妙的統一。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gay,唐飛柳對于自己的審美還是非常自信的。 愛德華一路瀏覽過去,打開衣帽間的大門——這里基本上是全新的,規劃的十分干凈、一目了然,帽子、衣服、鞋子、手杖、日常裝扮與宴會飾品……全部都區分的十分清晰,顯然小蘭斯有好好跟伊萬絲解釋過這一切的收拾方法。 愛德華沉默地換了一套騎馬服,召集騎士,連夜出了城堡。 “這是冬季之前的最后一次打獵了,往常大人總會去的更早,”戴夫第二天跟剛好找愛德華的唐飛柳說,唐飛柳頓時蔫了,休息了幾天,他正準備跟公爵大人邀功,順便要求自己的小莊園??! 他甚至都想好了趕緊趁著大雪之前,靠著公爵的賞賜,把自己的莊園也稍微梳理一下,改建的更舒服,這樣在休假的時候,除了這城堡舒適的小窩,他還是想要完全屬于自己的、更加舒適的田園牧歌生活??! 對城堡的改建讓唐飛柳更有信心,他迫不及待想要屬于自己的莊園,冬天他可以開始計劃改建,春天大地解凍,他就能夠馬上開始,也許冬天他還能計劃著做些什么,讓屬于自己領地的人們稍微過的好一些……這會兒聽說愛德華不在,唐飛柳頓時蔫了。 “不過你可以跟我說說,”戴夫笑瞇瞇地說,“可愛的小蘭斯,你有什么煩惱呢?” “我想問問,之前您跟我說過……那個小莊園……”唐飛柳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說。 戴夫卻笑了,他說:“原來是這事兒,我以為你還沒想好呢,怎么樣,要不要我拿圖紙和地圖過來給你挑選?” “真的嗎?!我想好了,其實我想要離城堡不太遠的,可以在半天來回的地方,最好有湖泊、河流或者能種小麥的山地和果木……如果沒有也無所謂……”唐飛柳頓時眼睛發亮,開心的恨不得手舞足蹈。 愛德華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了成堆的野獸,有死的也有活的,然后就在晚餐的時候,吃了一口晚餐,突然問:“好久沒吃到一些新鮮的東西了?” “小蘭斯前幾天向我開口要了一座小莊園,他太開心了,昨天剛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完,就申請了假期,下午就坐馬車去了那地方,他說要好好看看自己的新家?!崩洗鞣蛭⑿χf。 “他選了哪里?”愛德華頓時皺眉,放下了刀叉。 “南登鄉,那里人口簡樸,鄉紳也性格很好……大人?閣下?”老戴夫詫異地看著愛德華站了起來,竟然打算往外走。 “……那里不行,他如果要的話,我早已經為他選好了地方?!睈鄣氯A一邊往外走,一邊強硬地再次重復,“戴夫,以后蘭斯的事情,你要先問我再決定,我不希望再次發生這種事情了,好嗎?” “愛德華大人,您這是要做什么?”老戴夫驚訝地跟在身后,壓低了聲音說話,“您真的明白您現在在做什么嗎?” “我知道?!睈鄣氯A轉身,看著戴夫,他焦躁地停頓了一下,然后認真地看著戴夫,輕聲說,“戴夫,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我只是不能讓他去那么遠,相信我,我知道的?!?/br> 戴夫的灰眼睛里滿是憂傷,他看著愛德華,半響才說:“大人,您知道嗎?很多年前,約翰娜小姐也是這樣說的,她說她知道自己做什么——然后她拒絕了皇帝的求婚,嫁給了老公爵?!?/br> 愛德華拍了拍戴夫的肩膀,沉聲說:“戴夫,相信我?!?/br> 他說完,有些淡淡狼狽地躲開了戴夫的視線,匆匆套了一件大衣就出發了,馬車跑的飛快,只留下戴夫擔憂的眼神。 第13章 控訴 愛德華的馬車深夜到達的時候,唐飛柳還沒睡下,南登鄉的這個小莊園并不大,不過上一任主人留下的房子十分漂亮,是非常經典的歐式田園風格小莊園,只是因為這里常年沒有主人居住和打理,顯然此地所有收入全部都直接繳納給了公爵府,也無法維持莊園的日常維護,于是不但整個房子落滿了灰塵,灌木都有些瘋長、花園的花也七零八落,顯得有些蕭瑟了些。 但是依然無損唐飛柳看到這座紅磚墻和羅馬柱組成的莊園房子時,那種恨不得尖叫的喜悅——這地方是唐飛柳在現代時候,只能在書里和網絡圖片上想象一下的存在,作為一個小清新,唐飛柳當然想過在花園里看書曬太陽的悠閑歲月,但現實是他只能在那個七十平方的小房子陽臺上種滿了植物,擺一個有些逼仄的小桌椅……那時候已經讓朋友們羨慕的不行,也讓唐飛柳網絡上的粉絲大呼他是最有生活情調的人。 可是,當唐飛柳站在真正的、屬于他的大花園里面時,當他扶著羅馬柱尖頂的田園風歐式小花園的圍欄時……唐飛柳想說,小房子確實有情調沒錯,但是大花園和整片真正完美的田園風光,絕對可以讓人從骨頭縫都溢出感動和幸福來。 于是理所當然,唐飛柳環繞一圈后,就帶著戴夫爺爺特地送給他的兩個下等女仆一起打掃了起來——幸好熟練的戴夫爺爺給他準備了好幾輛馬車,否則這地方雖然家具擺設全部都還在,其他的東西卻已經陳舊不能使用了,若不是帶來了新的被褥和日用品,只怕唐飛柳今夜就睡不舒服了。 兩位下等女仆也十分激動,這對她們來說絕對是高升,雖然看上去是從黑天鵝堡到了一個鄉紳的莊園,地位截然不同,但是這位鄉紳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公爵手下目前的大紅人,且從行政事務到城堡一些管家事務都能說上話,不但看著如同圣子一般,心地也溫柔又溫暖,對待下人十分仁慈。 更別提到了這個地方,她們就不再是下等女仆了,雖然唐飛柳會招一位真正的管家——要識字、會管賬還能做一些行政規劃——這可不是女仆敢覬覦的位置;然而她們一定會成為高級女仆,從此只需要服侍主人和教導從鄉間、城里招來的下等女仆,從此一躍成為可以被人稱為女士的存在。 這讓三人都充滿了干勁,到了晚上的時候,唐飛柳的主人房已經干凈又舒適,全部都煥然一新,下人房也清理好,唐飛柳大方地讓兩位女仆自己選擇臥室,莊園的下人房雖然并沒有城堡那么大,但是兩位女仆欣喜地各自選了一個小的單間,作為自己單獨的臥室——她們未來所要做的一切也匹配的上。 擁有自己獨立的空間意義巨大,雖然在盥洗的時候會發現確實沒有城堡便利,還需要從新清理的廚房燒水然后帶去盥洗室,但是顯然無損三人共同的好心情。 而當唐飛柳穿上睡袍和拖鞋,正在女仆的陪伴下、在燭臺光芒的照耀下最后一圈巡視大廳的一切——仿佛葛朗臺檢閱自己的財寶一樣——愛德華公爵的馬車突然造訪,讓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愛德華其實很少坐馬車,何況莊園離黑天鵝堡其實并不遠,馬車要兩個多小時,而騎馬最多一個小時出頭就可以到達,但是他是來接小蘭斯的,想到唐飛柳的身體,且夜間在山路中騎馬確實也充滿了危險,這才耐著性子選擇了有風燈照明的馬車。 馬車到的時候,唐飛柳遠遠就聽到了,他疑惑地問女仆之一:“愛麗,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先生,似乎是馬車的聲音?!睈埯愂莻€穩重的棕發姑娘,總是規規矩矩盤發,這時候謹慎聽了一會兒,認真地回答。 “……這樣大晚上的,有誰會來這個地方呢?”旁邊稍微年輕一點的薇兒疑惑地說,她提著裙擺就想往外走,被唐飛柳攔住了,“沒事,戴夫爺爺跟我說過,南登鄉的治安良好,鄉紳熱情……可能是路過的馬車,我去看看,你們倆呆在這里?!?/br> 說完,他接過愛麗薇兒手上的燭臺,就往門外走去,雖然愛麗和薇兒似乎覺得不安,可是唐飛柳第一是相信自己的判斷,此時洛特帝國雖然不算特別繁榮,但是也沒有□□或者山匪——這和同時代的人口繁榮亞洲可就完全不同,因為理念落后,人群稀少,在人群聚集的地方都很難生活,進入山中基本只能喂野獸了,何況這里是公爵領地核心地段,一般匪徒也不敢往這邊跑——第二也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怎么也不能讓女孩去面對未知的危險,因此他出了門,結果看到遠遠的四盞風燈搖晃,馬蹄踏踏而行,徑直就來到了莊園的大門口。 唐飛柳雖然有信心,但這會兒看著這貿然造訪的來客,遠遠地拿著燭臺站著,并不敢上前——現在莊園里面可只有他一個男人,還有兩個姑娘,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幸好很快唐飛柳就放松下來,因為馬車門打開,里面坐著的是黑發黑眼的公爵,他從馬車里出來,跳下馬車,然后看著唐飛柳。 唐飛柳頓時愕然,反應過來馬上吸拉著拖鞋跌跌撞撞跑過來,口里疑惑地問:“……公爵閣下,夜安……您怎么會突然……” 愛德華看著他一路危險地跑過來——顯然絲綢縫制的軟拖鞋并不適合在室外跑動——看著他柔軟的金發在火焰下跳動,等到他跑到面前,仰頭用湖藍色的眼睛看著他,愕然地問話時,愛德華身上的肌rou才慢慢放松下來,他輕聲說:“打開門,讓我的馬車進來,小蘭斯?!?/br> 唐飛柳這才發現他還把公爵大人關在莊園的門外,幸好這會兒他在享受葛朗臺的樂趣,正把整個莊園的鑰匙都掛在自己的脖子里面。唐飛柳趕緊摸索脖子處掛的布帶,然后從衣領里面掏出叮當作響的一大串鑰匙來。 夜風有些冷,夾棉的睡袍顯然都有些不夠御寒,唐飛柳哆哆嗦嗦地開了門,就覺得身上一暖,抬頭就看到愛德華早已脫下外面的大衣,把他整個人都裹了起來,看著唐飛柳愕然的眼神,他說:“夜風很冷,你不該穿著睡袍出門?!?/br> “……我原本準備睡了?!碧骑w柳嘟嘟囔囔地低聲說,這該怪誰啊,大晚上突然造訪,害得他穿著睡衣出來給他開門,還有他最喜歡的、在約克城自己用蘭斯以前的睡衣裁剪改制出的夾棉拖鞋,明天肯定要洗了,天知道那柔軟的、在室內行走的棉布底到底磨破了沒有。 愛德華顯然聽懂了唐飛柳的未盡之意,他看著唐飛柳低頭嘀咕而露出的一大截雪白的脖子,上面細細碎碎的金發有一些甚至垂到了黑色大衣的衣領上——最近的忙碌讓唐飛柳才修剪的頭發又長長了,而顯然冬天這加長的頭發讓唐飛柳覺得暖和,于是他根本沒想到要修剪,這會兒裹著不合身的大衣,讓他顯得年紀更小了,襯著那金發和碧藍的眼睛,看上去愈發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褻瀆的圣潔感。 “??!”唐飛柳驚叫出聲,他正抱怨呢,突然整個人拔地而起,突如其來的懸空感讓他嚇得想要掙扎,下一刻就發現整個人都落入了一個溫熱卻硬邦邦的懷抱里。 唐飛柳目瞪口呆,當愛德華身上沒有那股常年不洗澡的、熏得他能綺念全無的體味之后,那淡淡的肥皂潔凈的清香味和那股濃烈荷爾蒙氣息一起夾纏著籠罩住唐飛柳的時候,唐飛柳發現他真的走不動了,他的雙腿有點發軟。 他滿臉通紅地被捂在愛德華胸口、安靜地被一路抱著回到了客廳,然后愛德華問兩個看呆了的侍女:“臥室在哪里?” 愛麗規規矩矩地指了二樓的方向,愛德華一路把唐飛柳抱回臥室,放到床上,這會兒他才發現,小蘭斯燭光下牛奶般泛著細膩光澤的臉,此刻居然變成了粉色,不但如此,他的耳朵、露在衣服外的脖子……大約被睡袍覆蓋的身體,也變成了粉紅色。 稍一想象,愛德華就忍不住喉結滾動,他看著唐飛柳,把唐飛柳看的想要縮起來,唐飛柳覺得這氣氛太不對勁了,他忍不住縮腳,整個人往床中間坐了坐,愛德華看著那雪白嬌小的腳微微蜷縮,那上面都帶著淡淡的粉色…… “大人!”唐飛柳驚訝地叫出聲,因為愛德華竟然握住了他的腳!不過下一刻,唐飛柳就松了口氣,因為愛德華拉開被子,把他的腳塞到被子里,輕聲說,“夜間寒冷,這樣比較暖和?!?/br> “……謝謝?!碧骑w柳不知道為什么,默默地拉著被子把整個人裹起來,只露出一個腦袋,他眼巴巴地看著公爵,才想起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公爵大人,您這么晚來到這里,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 “我……”愛德華看著燭光下的唐飛柳,床塌陷了一塊,愛德華坐了下來,他看著唐飛柳,認真地問,“我是來想問你,可以不選這個莊園嗎?” “???!”唐飛柳頓時什么想法都沒了,他唰一聲撲騰開被子整個人湊到公爵的面前,驚愕地問,“為什么?” 事實上唐飛柳瞬間想到了每次說要漲工資然而每次都是驢人的老板,當他的表情從驚愕到失落再到控訴的時候,愛德華總算匆忙開口了,他把唐飛柳整個人塞回被子里裹好,急忙說:“別誤會,小蘭斯,我并不是不肯給你莊園,而是我想要你親手建造一個莊園……不,一個城市……就在黑天鵝城堡下面,我希望你成為我真正的行政官?!?/br> “什么?!”唐飛柳瞪大眼睛,他看著面前的愛德華,驚愕地說,“城市嗎?!” 唐飛柳有蘭斯的記憶,所以知道愛德華這個要求對他來說是多大的殊榮——事實上他之前還在疑惑,在這個時代,每個城市都依托城堡修建而成,不,認真來說,整個西方的城市發展,最初都是從城堡和教堂開始,以城堡或教堂作為地標,然后周圍開始出現住戶,接著產生商店,最終慢慢擴大,成為巨大的城市……事實上約克也是這樣,只是約克的核心不是城堡,而是教堂,老公爵晚年住的大莊園也是地標之一。 而唐飛柳疑惑的是,黑天鵝城堡按道理才是應該發展為城市的地方,就算之前因為動蕩和征伐財力不夠,但是到了老公爵的手上,其實也應當是可以開始著手發展的,可是黑天鵝堡一直孤零零地站在懸崖上,下面全是大片毫無計劃的村莊和農田,根本絲毫沒有城市的氣息。 開始唐飛柳很疑惑,但是只以為這是貴族的愛好,他可從未想過愛德華會有這個打算,竟然會賦予他更大的責任! 組建黑天鵝堡的城市,且成為一位公爵的行政官——這是什么概念,這就像是諸侯戰爭的時候,突然被聘請為上卿??! 唐飛柳瞪大眼睛,呆愣一陣之后,突然嚴肅地握住了愛德華的手,大聲說:“大人!我一定會努力的!” 愛德華舒了口氣,難得地露出了一個溫柔的淺笑。 唐飛柳才發現,這個嚴肅的公爵其實笑起來很好看,有種禁欲系的人突然溫柔的反差萌……糟糕,唐飛柳發現心跳的有點快。他趕緊顧左右而言他,輕聲問:“那個……大人,您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是的?!睈鄣氯A看著窗外,輕聲說,“因為這件事太過重要,我趕緊前來和你商量……只是現在太晚,我們卻沒辦法連夜趕回去了……” “那您……那您今夜……”唐飛柳舌頭打結,絕望地問,“那您今夜住哪里???” ……整個莊園,能接待一位大人還不會太過失禮的地方,顯然只有一處……唐飛柳看著愛德華環視一圈,看到了窩在床中間的他。 唐飛柳裹緊自己的小被子,心如鼓擂——老天啊,這可怎么辦?!他這是要主動把床讓給愛德華公爵嗎?可是他不想睡在還沒改良過窄小的沙發上??! 可沒想到下一刻,愛德華公爵站起身說:“起居室外面有沙發,我可以在那邊將就一下……” 唐飛柳頓時愣住了,這可是一位公爵!他此刻可以直接把唐飛柳趕走,卻選擇了自己離開。 “……我曾在外戰斗的時候,山洞也住過,沒有那么嬌弱……蘭斯?”愛德華正說著,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衣擺被拉住了。 金發孩子抬頭仰望著他,藍眼睛溫柔的仿佛把皮膚都點著了,愛德華聽到他細聲細氣地說:“其實這床很大的……大人?!?/br> 愛德華感覺那一瞬間,他整個身體都繃緊了,盡管握著他衣擺的手那樣的柔弱無力,可是他卻用盡全身力氣都無法擺脫,他喉結滾動,啞聲說:“小蘭斯,你……” “我的意思是,都是男人,我們可以湊合一下!”唐飛柳認真地說,“沒關系的!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