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陽當然明白為什么，一下子又被紅果兒給甜到了。

    唉，他家紅果兒應該改名叫甜果兒才對。

    紅果兒吃慣了好東西，吃這種小球藻餃子時，也都覺得好吃。其他人就更別說了。

    那人直接問道：“這是餃子嗎？天吶，這怎么比rou還好吃？！”

    “因為里面本來就有rou啊?！奔t果兒特別實誠地回答。

    所有人哄堂大笑。

    那人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這餃子皮太有嚼頭了，吃起來特別勁道。里面的餡料味道又特別棒。咱們縣城里不是有一家老字號飯店里的鹵牛rou，號稱本縣一絕嗎？我覺得這個小球藻餃子比起那個來，半點不差呢！”

    他把餃子的味道形容得那么棒，周圍人也不禁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

    李向陽也拿起一個咬了一口，頓時大贊一聲：“味道是好，你們也來嘗嘗，一人一個啊。多了沒有。全是我的?！?/br>
    除了東方紅人民公社外，其它公社要不然就在饑荒邊緣徘徊，要不然老早就陷入到災荒中了。這些干部因為參加小球藻項目，近水樓臺的緣故，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會弄點小球藻水偷偷煮著喝。

    但就算如此，空蕩蕩的胃還是會令他們對食物有著渴求的。

    李向陽一發話，大家都躥過來圍著紅果兒和筲箕，每人領了一個吃。

    接著，會議室里一片大叫“美味”之聲。

    紅果兒卻皺著眉頭，對她爹道：“爹，這個小球藻餃子，好吃是好吃?？删褪翘菀壮該瘟?。我吃了三個，就撐到了。好煩，今天晚上可能都吃不下飯了……”

    第69章 即將開創潮流的紅果兒

    “三個就……”李向陽驚呆了, 隨即湊到她耳邊問道，“餃子家里還有嗎？”

    “嗯~！”紅果兒用力點頭。

    在鄉下，沒有家長把小娃子吃撐當成一回事。反正只要多蹦噠一會兒, 不就自然消食了嗎？

    知道親娘和紅果兒有吃的, 李向陽就放心了，繼續小聲地對她道：“爹現在忙, 沒功夫吃餃子。你把餃子拿去給你黎阿姨吃。她天天給你補習功課, 很辛苦的?！?/br>
    “哦?！泵Φ脹]時間吃餃子是假的，想給黎阿姨吃才是真的吧。

    看到老爹眼里不自覺流露出的一絲戀慕，紅果兒表示很無奈。

    在拿著筲箕離開前, 紅果兒不忘跟她爹“匯報工作”：“爹, 你只靠大人種小球藻, 效率太差了。我今天發動全班同學都來種小球藻了。大家每個人都種了兩玻璃瓶藻哦。過幾天，他們就能把自己的口糧解決掉了。還有, 你干嘛不叫牛書記發動全體學生種藻咧？”

    “我們今天種得很成功哦。你不信，去牛春來家里看看。這會兒應該還有同學沒走?！?/br>
    小丫頭說完, 就托著筲箕，蹦蹦跳跳地出了會議室。

    座位離李向陽近的幾個人，一臉驚訝地望著那抹蹦出會議室的小身影。

    “李老師, 你女兒咋這么聰明??？聽說糧食雙蒸法就是她發明的?，F在, 你在大人當中搞小球藻土法繁殖的推廣, 她就把小娃子的推廣承包了。聰明成這樣，你會不會很有壓力??？”

    又有人問：“你女兒好像對吃的，很有研究誒。你看, 這個小球藻餃子，也是她整出來的。腦子還真好用。不過，她真是你親女兒嗎？”

    也不知道是哪個詞兒，刺激到了李向陽，他直接回嗆：“不是我親生的，你親生的??？！”

    那人被嗆得啞口無言，摸了摸鼻子，住了嘴。

    另一個人趕緊打圓場：“李老師，他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說你女兒太聰明了?！?/br>
    每個當爹的，都喜歡別人夸自己女兒的。李向陽也不例外。

    他自得地道：“那是當然。我閨女天天都在說，‘我爹好聰明好聰明，我爹太聰明了，所以我也很聰明’。聽聽，我閨女的聰明，那是有遺傳的?！?/br>
    旁邊知道紅果兒的親生爹娘是誰的人，但笑不語。

    李向陽拍了拍手，吆喝一聲：“大家安靜了啊，安靜。我覺得現在，有必要把會議主題變一變。大家剛剛都吃了我閨女蒸的小球藻餃子了，口味不錯吧？我閨女剛剛也跟我說了，她只吃了三個這種餃子，就撐到了?！?/br>
    “我在想，現在大多數公社不都還沒取消公社食堂嗎？有哪些公社取消了的，舉一下手我看看。哦，有兩個公社取消了。你們回去把公社食堂再搞起來怎么樣？等把饑荒度過去了，再取消?！?/br>
    “現在大多數公社食堂，都在用糧食雙蒸法蒸飯吧？你們回去后，把小球藻加入到糧食里一起蒸。這樣，飽腹感一定會加強很多倍的?！?/br>
    圍繞這一主題討論完畢后，李向陽又要求各公社發起學生運動。讓處于暑假當中，沒別的事可做的學生娃也加入小球藻繁殖當中。

    “這樣，既可以增加小球藻產量，又可以讓娃子們忙起來。他們只要有事可做，就不會去到處搗蛋，也不會去偷鄰居家的吃食。一舉數得，你們說呢？”

    當然，這樣的好方法，是一定要跟牛書記說的。

    牛書記一聽，腦子里靈光迸現，問李向陽道：“這是個好辦法，你已經讓各公社照辦了吧？回頭我就讓秘書寫份文件，下發到縣里各所學校去，讓他們照辦。你這邊已經忙得天昏地暗地，顧不上這些學生了吧？這事兒，你就讓紅果兒來忙，讓她來教那些學生怎么繁殖小球藻！”

    李向陽嚇了一跳：“讓我閨女滿縣城跑？那不得累死她？還有，現在都暑假了，你讓她上哪兒去找那些學生，給他們講課??？”

    “哪兒用得著她滿縣城跑??？我給她派車接送！學生也不用她去找，學校領導、老師干嘛的？讓他們想辦法把學生召回學校，聽紅果兒講課！”

    果然不愧是牛書記，做事就是大氣！

    末了，牛書記還加了一句：“不過，你閨女就講講課，那也太可惜了。我給她在縣中心廣場那兒，專門擺一個小球藻個人繁殖科普點吧。給她拉上大橫幅，再叫幾名武警在現場維持秩序。咱讓城鎮戶口的人，也好好自力救濟一番?！?/br>
    不等李向陽拒絕，牛書記就一句“就這么說定了”，掛了電話。

    “……”

    牛書記……你可真夠狠的……

    李向陽哭笑不得，但又不忍心閨女也忙得跟他似的，決定回家先問問閨女。要是她不樂意，他就給牛書記打電話，明說紅果兒不想做這事兒。

    接著，照例是要給黃建邦打電話的。

    畢竟他那邊才是會影響到更多人的地方。

    黃建邦一接電話，聽到他說到把小球藻粉和糧食雙蒸法結合起來的主意，反問一句：“這主意我早就跟你說過的??！你忘了？咋現在說起來，好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招兒似的?！?/br>
    “啥？！你啥時候說過？”李向陽莫名奇妙。

    最后，兩個人各自回憶，再把回憶對比，黃建邦終于搞明白了。

    他是說過小球藻粉和糧食雙蒸法可以配合使用的，但……那話是在農科院院領導，還有國務院會議上說的……

    他居然忘了把這么重要的事，告訴李向陽了。

    “呃……抱歉啊，李同志……”

    被冤枉的李同志，只想捶shi他。

    “你說你也是，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你要早點告訴我，又可以多救些人了……”

    黃建邦也覺得愧疚了，沒吱聲。

    知道對方可能也是忙昏頭了，李向陽沒再責怪他，又把紅果兒在東方紅公社開展“學生運動”的事，告訴了他。

    “已經搞成功了！紅果兒把她的那些同學，全都教會了！我們縣的牛書記知道了，還打算讓縣里各所學?；謴蜕险n，讓紅果兒去教學生繁殖小球藻……”

    “……他還說，要在中心廣場那里設置科普宣傳點，讓城鎮戶口的人，也自力救濟一番。誰來科普呢？當然是我家紅果兒……”

    李向陽向來都以自己女兒為傲的。這些話明明幾句就可以說完，他愣是跟黃建邦講了二十多分鐘。

    黃建邦聽得腦袋發暈，一直問他：“你能不能講重點？我想聽重點……”

    可他那充滿無奈的呼喊，很快就被李向陽夸贊自己女兒的聲音淹沒了。

    好吧，講了這么久，重點只有兩個。

    一是學生運動，二是不放過城鎮居民，搞定點科普教育。

    最后，李向陽還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們其實還可以要求大單位開宣傳大會，然后，你們派人去宣講……”

    “好！懂了！我還有事，再見！”黃建邦把重要事項聽完，趕緊掛了電話。

    這瘋狂的夸女兒魔！簡直惹不起！

    李向陽提的那些，其實有一部分黃建邦和農科院這邊也想到了的。

    但讓孩子們自己來搞學生運動，倒是他們作為大人所沒想到的。

    別家的孩子，在李家閨女的這個年紀，應該還在調皮搗蛋，或是怕生到見人就躲的階段吧？

    他女兒倒是開創了一個“潮流”了。

    黃建邦感慨一番，果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幸好他這前浪還沒死在沙灘上。

    ***

    紅果兒把餃子給黎燕燕送去時，后者一如既往地捧著英文版《傲慢與偏見》在看。

    她嘆了口氣，越發覺得自己爹沒有希望。

    雖然在她眼里，她爹千好萬好。但書里描寫的男主角達西先生，卻是作者根據大部分少女的偏好而書寫的理想型男性。

    他第一次出場時，作者的形容是“達西先生很快因為他精致高大的身材，俊朗的外貌和貴族般的舉止，以及剛進房間五分鐘后就傳開的關于他一年收入一萬英鎊的消息吸引了房間里眾人的注意?！?/br>
    他爹雖然也高大帥氣，但在曾經身為資本家小姐的黎阿姨眼里，他其實更像勞動人民吧……

    因為階層、文化程度和出身的差異，紅果兒一直不是很看好她爹的這段暗戀?？刹还芩床豢春?，想到黎阿姨也許根本看不上她爹，她心里還是有點不太舒服。

    “黎阿姨，我爹說，你天天幫我補習功課，辛苦了。叫我拿餃子給你吃?！?/br>
    黎燕燕心里一甜，放下書，抬起頭來：“替我告訴你爹，謝謝他的好意?！?/br>
    話沒說完，她就注意到紅果兒臉上的疏離和冷淡。

    自從李向陽回家的那一天，她和他見過之后，紅果兒和她之間就不像之前那么親了。

    這孩子的言行舉止向來早熟，她隱隱約約覺得，她是不是在擔心她和李向陽會走到一塊兒？

    下放了這么多天，她早就知道，紅果兒不是李向陽親生的了?；蛟S，小丫頭是在擔心，哪天自己要是多了個后母，再添了弟弟meimei的話，會被家里人忽視吧？

    她接過餃子，問紅果兒：“黎阿姨吃不了這么多，紅果兒也一起吃吧？”

    這一幕師生情深已經在宿舍里上演很多次了。

    最初，還有人擠到紅果兒身邊，自薦說“阿姨也是xx大學畢業哦。小朋友，阿姨也來給你補習好不好”之類的。

    但在紅果兒多次有禮貌，卻無情地拒絕之后，這些人早就死了過來湊熱鬧的心。

    這會兒宿舍里除了黎燕燕，就只有兩個女人。一看到這一大一小拿著吃食，又開始搞師生情深，她倆翻了個白眼，就出去了。

    來了個“眼不見為凈”。

    紅果兒見宿舍里沒人了，對黎燕燕道：“這餃子就是我做的。我給我爹送過來的，可他自己舍不得吃，叫我給你送過來?！?/br>
    她問：“黎阿姨，我爹好像喜歡你。你喜歡他嗎？”

    這讓一個未婚女子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