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想到這里,李懿君心里難過得要命。既為了這些將被餓死的人,也心疼她爹和奶奶,不知道他們怎么熬過那段時期的。更不知道她爹為了讓全家人活下去,做出了多大的犧牲和努力。 她摸了摸衣兜里的文玩核桃,心里猶豫再三,手也跟著反復捻摩。 很快下定決心,不就是場夢嗎?大不了被獅子、豹子啃!放著那么好的天然糧不摘,簡直有違天理! 再說了,在夢里被啃,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醒過來而已。有啥好怕的! 為了給自己鼓勁兒,李懿君愣是強迫自己忽略那些明顯疑點,非要把她現在經歷的一切,歸結為夢境。 不過,對于一個只活到80年代中期的人而言,要理解重生和隨身空間,確實是一件難事。畢竟這些事情,都顯得有些“超自然”。 *** 知道她爹很快會走,回到家后,李懿君就開始收拾起黃鱔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隊上的女孩幾乎都是七、八歲上下,就開始搭個小板凳在灶前,給全家做飯了。 她會做,也沒啥好稀奇的。 先捉出二十條黃鱔去頭、去內臟,再斬成鱔段,用鹽腌上。大概要腌個一刻鐘的樣子,再沖洗干凈,這樣鱔身上的黏液才能被弄干凈。 弄完這步,她四下找了找,看到窗臺上放著一塊已經蔫掉了的姜塊。她奶奶節約,這些東西總是舍不得放的。不過黃鱔清蒸卻一定得用上姜,才能好吃。 于是切了一半下來,切成姜絲備用。 她切得挺心虛的,但想到她爹這回要出遠門,又實在想做點好吃的給他…… 灶房里沒有料酒,也沒有大蒜。她想了想,又出去外面到處找了找。這時候離饑荒還有幾個月的功夫,山坡上還到處都是草。 她很容易就找到窩野蔥,扯了些回家。 這會兒,鱔魚已經差不多腌好了。她沖洗干凈后,再把它們裝進家里最大的一個陶碗,放上鹽、姜絲和野蔥,拿出箅子,擱上面蒸。 不過,沒料酒和大蒜,她總擔心不好吃。 侯秋云去給隊上的豬和牛喂了食,就回來了。一進自家院門兒,就聞到股rou味兒,知道紅果兒已經在收拾鱔魚了。 于是,直接拐進灶房:“已經做上了?” 紅果兒甜甜地笑:“嗯,快好了~!等爹回來,就可以吃了?!?/br> 侯秋云笑瞇瞇地點點頭,一晃眼卻望到窗臺上那塊少了一半的姜。 她愣了一下,用力一聞,果然rou味兒里還帶著姜香味。她一臉rou痛,望向紅果兒。見后者心虛地垂著小腦袋,小手攥啊攥地,攥衣角。 又可憐又可愛的。 那小模樣兒像陣風似的,瞬間把她骨子里的節儉天性吹得無影無蹤。 她摸摸她的小腦袋:“紅果兒做的菜,怎么這么香???真乖~!” 咦?紅果兒歪著腦袋懵懵地望她,接著,跟個小屁孩兒似的挺起胸膛,得瑟起來:“奶奶,紅果兒可能干了!紅果兒什么都會做~!” “就是,我們家紅果兒老聰明了!” 沒錯,李懿君小時候就是這么愛得瑟。誰叫她奶奶跟爹寵她呢?故意得瑟一回,重溫了溫與當年類似的溫馨時刻,她眼里忍不住又酸了酸。 怕自己會掉下眼淚,她趕緊推著侯秋云:“奶,你進屋歇著唄~,這里有果兒呢~?!?/br> 第14章 豹崽出現 侯秋云笑著應了。 鱔魚蒸好后,李懿君用筷子戳了一點rou下來嘗味道。一嘗,就微微皺了皺眉。 想起之前榨的那半碗油,她趕緊用勺子舀了一些,均勻地淋在了鱔魚上。 這回,再嘗,味道可就好極了! 這會兒,李向陽也終于回來了。 他心里有事,竟然連那么明顯的rou香都沒留意到。直直地走進堂屋,就對老娘道:“娘,我剛剛去找牛書記了。書記讓我明天就跟他一塊,到外省去買糧種?!?/br> 侯秋云莫名奇妙:“買啥糧種?糧倉里不是有種嗎?還買啥???” 李懿君聽得好笑,果然是她奶的口氣,一切從節約出發。 李向陽趕緊把買糧種當糧食的想法,告訴了他娘。 他娘一陣驚喜,接著又皺起眉頭:“想法倒是好。但人家糧食公司會準你買那么多種子?” 計劃經濟時期,一切都是有指標的。哪怕你開有介紹信,也只能買一定量的種子。 李向陽滿不在乎:“咱們這回去,買的可是全公社的種子。人家牛書記也要去的呢。到時候工作證、介紹信一拿出來,怎么著也得賣個幾袋糧種給咱們吧?再說了,一個地方賣得不多,那咱多跑幾個省市唄!” 李懿君心中暗贊,她爹腦子就是好!別說現在,就是80年代中期,各省的糧食公司,也沒職權跨省去查別省糧食公司明細賬。 再說了,誰那么無聊,要去查這個??? 侯秋云兩手一拍:“是這個理兒!” 身為母親的人還是不一樣,很快她就擔憂起來:“那你們打算出去多少天呢?娘好給你準備干糧。對了,上回你不是說,牛書記為了給其它三隊捐錢買糧,連自己的老本兒都捐出來了嗎?” “咱這次多做點干糧,把牛書記的份兒也做了。你這個生產隊長就是他提名,才能當上的呢?!?/br> 是的,牛書記會先想到找李向陽借糧,正是因為后者是他當初一手提拔上去的。雖說生產隊長是靠群眾推舉,但牛書記身為黨委書記,他一提名,大家還能不同意嗎? 不過,也是李向陽本人思想素質高,為人熱心,腦子又活,才能讓牛書記看上。 之前牛書記找李向陽借糧,他沒答應,自己心里其實也挺愧疚的。難得親娘這么大方,他趕緊“誒”了一聲。 “娘,干糧的事兒就拜托你了。我還有點兒事……” 他正往外走,侯秋云就一把拉住了他:“你慌啥慌?這回你一走,得走多少天呢。來來來,坐下,紅果兒剛做了黃鱔。先把肚皮填飽了再走?!?/br> 一聽到有好東西吃,李向陽喉頭滾了滾,還是掙扎著道:“這事兒緩不得。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得跟隊干們碰碰頭,把工作分配一下?!?/br> “再說了,上回牛書記那么一說,我還真擔心二隊的人,會到咱們隊這邊兒來搶糧呢?,F在糧種還沒買到,他們心里頭不安,會不會有事兒發生,真不好說。我得趕緊去叮囑叮囑隊干們?!?/br> 李懿君趕緊把那碗鱔段端出來,用衣服包著端進堂屋:“爹,已經做好了,你先吃點兒唄~!” “就是,要安排工作,也不差吃飯這點兒時間!”侯秋云摁住他的肩膀。 rou香、姜香、蔥香,還有油香混在一起,引得人食指大動。李向陽吞了口唾沫,認真地道:“好,行,我就吃一口。忙著呢?!?/br> 結果筷子一下去,沒忍住,又有了第二口…… 這鱔段做得完全沒有土腥味兒不說,還鮮香得要命!特別是那油,真奇了!一股子清香味兒!跟rou混在一起,吃到嘴里,簡直美死了! 他心里掙扎,強迫自己放下筷子。結果小紅果兒戳了一筷鱔段,湊到他嘴邊:“爹~,吃~!” 唉喲喂,那可愛勁兒,簡直能當下飯菜! 旁邊侯秋云樂得不行:“你還不如痛痛快快地吃!還少花點時間!” 說著,嘀咕了一句“吃點兒鱔段能花幾分鐘……” 李向陽想想,是這個理兒,干脆敞開來吃。 一家三口,沒過多久,就把鱔段吃掉了三分之二。 李向陽看看剩下的份量,有心給侯秋云和果兒留著。于是說了句:“我吃飽了。娘,我先走了?!?/br> 這回,侯秋云沒攔他了。自己也起身,打算去做高梁粑了。 這時,隔壁的金奶奶進了她家院門,邊走邊問:“秋云吶,你家是不是做啥好吃的了?好香??!” “喲,稀客??!快來快來,我家果兒剛剛燒了鱔段呢,你也來嘗一嘗?!焙钋镌朴H熱地上前挽了她,往屋里走。 她們兩家離得近,當鄰居當了二十多年了,感情一直不錯。金銀花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不會忘記叫上侯秋云和李向陽。 侯秋云也不是個白占便宜的。有什么好的,也老不忘給金銀花家留一份兒。這不,紅果兒榨的油,她就舀了一勺到隔壁。 侯秋云把金銀花按到條凳上坐下,起身就要去灶房:“我去給你拿雙干凈筷子?!?/br> 金銀花一把拉住她:“不用。都這么熟了,還客套什么?”順手拿起李向陽用過的那雙筷子,伸到碗里挾。 一吃之下,贊不絕口:“唉喲,你家紅果兒還真能干!才這么小,做個東西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這真不賴人家這么說。 侯秋云這么節儉的人,這也舍不得放,那也舍不得用。做出來的菜,能好吃,才有個鬼了! 紅果兒在旁邊乖巧地笑笑。金奶奶其實知道她是謝巧云生的。 都是一個隊的,誰不知道誰??? 看來,她被她爹收養的事,全生產隊都已經知道了。 金銀花一邊吃,一邊問:“對了,你今早給我舀的,那是什么油???我做菜的時候,滴了幾滴,老香了!” “我娘家大哥給我送的。說是他嫁到城里去的二閨女,帶回家的。城里的東西,就是不一樣!”侯秋云胡謅道。 榨油的果子到底還能不能尋到,又到底是紅果兒在哪兒摘的,都不知道。萬一晚上天黑,她跑過界了,跑別的生產隊山上去摘了,那可就不好解釋了。 再說了,摘果子這事,就像抓黃鱔摸魚一樣。大人們也就是睜只眼、閉只眼。說出去,到底不好聽。 也幸虧她這么想了! 聽到奶奶把油舀了些給金奶奶,李懿君差點沒嚇到!直到她奶奶一通胡謅,她才吁了老大口氣出來。 不過,這事兒也怨她。她居然沒考慮到她奶奶,會把東西送人這個可能性。 看金銀花吃得香,侯秋云問了一句:“你那兒有面粉不?我家向陽明天要跟著牛書記出遠門辦事兒,我想給他攤些餅子,路上當干糧?!?/br> “你要換幾斤?” “換個五六斤吧。我拿大米跟你換?!?/br> “好,成?!?/br> “等會兒,你也來幫著攤餅子唄?!焙钋镌期s緊拉幫手。 金銀花嫌棄地望她一眼:“還是我來攤,你打下手吧。就你那手藝,嘖嘖?!?/br> 侯秋云也不惱,笑瞇瞇地。 看到奶奶找到了幫手,李懿君不聲不響地就摸出了堂屋。再順手把砍刀、竹籃,還有一把鐮刀摸出了家門。 她得找個安靜的,沒人打擾的地方,再進去一趟核桃空間。 這個時間,人們已經下工了,每家每戶都忙著燒飯做菜。天色也還亮堂堂的,正適合干點兒偷雞摸狗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