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唐宋遲疑半刻,終究想說的沒說,只道:“韓小姐那邊,會繼續盯著?!?/br> “嗯?!?/br> 韓廷放下手機,盯著電腦屏幕看了會兒,十幾秒后稍稍回神。他聽見了臥室的開門聲,紀星洗完澡了。 她推開書房門,探出腦袋,素顏的小臉干干凈凈的:“還不睡???” “還有一小會兒?!表n廷淡笑。 “是機密么?” “不是?!?/br> 她于是走進來,繞過辦公桌來到他身邊,坐在他腿上,晃蕩腳丫。 韓廷任她由她。 她托著腮看著他的電腦,覺得腳冷,微涼的小腿貼著他的小腿,輕輕磨蹭,汲取溫暖似的。 他移動鼠標,翻著桌上的文件,低聲問:“腿怎么那么涼?” 她腳丫子也往他腿肚子上貼,撒嬌:“那你給我暖暖?!?/br> 他看著文件,無意識地收緊了腿肚,給她暖腳。紀星腳板心貼著他的肌rou,一陣溫熱傳遞心間。她頓時有些恍惚,剛在浴室不該澆那么久的涼水。 她忽然想把腳丫子收回,他卻再度收緊,讓她退縮不得。 他低眸看她,眼神很深,問:“想什么呢?” 她說:“我想起有一堆文件忘了讓你簽字了?!?/br> “什么文件?”他漫不經心看著電腦,炙熱的手掌撫摸著她露在浴袍外的微涼的肌膚,給她捂熱。 她趕緊站起身:“我過去拿?!?/br> 她從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夾,心臟開始加速跳動?;蛟S,她的小伎倆,他立刻就能發現。然后,就是今晚,撕裂開。 她維持著輕松的表情朝他走去,重新坐到他腿上:“吶,這么多,有二十幾個要簽字的地方。我都拿鉛筆圈出來了?!?/br> “什么東西?”韓廷忙著自己的事,隨意瞥了一眼。 紀星翻開給他看:“去年的工作報告,財務報告,明年的工作計劃,調研書……”全是些冗長而不需要他定奪或給意見的東西。 他前頭幾處還認真看一看,她卻搗亂,不是捂住內容就是翻他的紙,他被她弄得沒了脾氣,笑著揉一把她的腰肢,曖昧地警告:“皮癢了?” 紀星歪腦袋:“就癢了,你咬我呀?” 韓廷含笑,手下掐了她一把,她微哼著一縮,在他懷里扭動了一下。 他心猿意馬,在她的幫助下翻著剩下的文件,偶爾幾張看得到的頁面也一目十行,只問她:“簽哪兒?” “這兒,這兒,這兒……”她心臟狂跳,翻著一堆文件,其中幾張紙分散夾在中間。 她心跳越來越劇烈,像要跳出耳朵。她希望他能警覺發現,變色,發脾氣,然后把一切撕扯開??伤翢o防備,在她手指落下的地方簽下了名字。 她心一沉,竟有些恐懼不知該拿這文件如何辦,又有些后悔辜負他的信任。抵觸,忐忑,猶豫,痛苦,各種情緒糾結到一處,她腦子都麻了。 韓廷簽完所有的字,放下筆,眼神轉向她,目光很深:“怎么了?” “還是有點兒冷?!彼p聲說著,不自主移開眼神。 “你想要熱,我有更快的辦法?!彼f,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她驟然騰空,心快跳出喉嚨,慌得摟緊他的脖子。 所有的燈都打開,照得室內亮如白晝,陰影也無處遁形。 紀星緊張惶然,腦子里晃過自見到他的第一面。他高高在上,她卑微奉承; 仿佛從那時起,一切落入他掌心。她從來沒有還手招架之力。 這段關系像海中行舟,她無法呼吸,沉入深海,被他的氣息淹沒。偶爾她想掙扎,雙手徒勞地抓索著想浮出水面??伤偸亲プ∷氖?,將她拖進水底,像一塊強硬的巨大的礁石,壓制著她。讓她再次沉了下去。 猛烈,兇狠,像海上的狂風暴雨,切斷退路,不給她任何逃出風暴之眼的機會;而她是陷入海難的船,斷了桅桿裂了風帆,痛苦,卻毫無自救能力被他裹挾著卷進漩渦,沉入深深的海底。 從未像那夜一般瘋狂折磨。 紀星第二天起來時,嗓子干啞,腦子昏昏沉沉。 她下床時小腹漲疼著,渾身都發軟。又重新躺回去緩了好一會兒。 早上十點,韓廷不在家了。 她開手機看他定位,東揚醫療。 紀星在韓廷的書房里輕易地拿到了他的簽章。章子拓上紅色的印泥,有那么一秒她想作罷,但她終究沒有,重重地蓋上了章。 她知道偷蓋簽章意味著什么,可她也很清楚,待事情敗露,韓廷不會追究。 以他的性格,他會放過她,從此和星辰再不相干。 以他的性格……她找他要星辰,他也會給。 她知道。 可她就是要耍弄他,氣死他,最好讓他記一輩子。 他這人從來不會露出半點生氣模樣,不知是太過禮貌,還是太過不在乎。她倒想看看他震怒的樣子。 一定是瘋了,才這么不怕死。 紀星跟同科迅速簽完合同。律師會在第一時間知會韓廷股權變更情況。 那天,紀星走進別墅小區,在門口徘徊了好一陣。這一進門,什么都會講清楚,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她的確看不透韓廷的心,卻也看得清他有多高傲自負,控制欲有多強。他最恨背叛,絕不會原諒她。很好,正合她意。 但……為什么遲遲不進去。 韓廷站在二樓起居室的窗口,看著樓下的紀星。她穿著一件呢絨大衣,裹著圍巾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低著頭,不停地拿鞋底蹭地面,就是不肯進來。 他看了她很久,耐心等著。 終于,她慢慢挪上草坪,上了臺階。又過了兩三分鐘,他聽見樓下開門關門的聲音。 他起身回書房,打開電腦,看電子文件。 家里腳步聲不明顯,但他有所察覺。某個時刻,他盯著緊閉的房門看,知道她在門外。他盯著,直到門把手動了一下,他目光移回電腦桌面。 紀星推開房門,韓廷一身西裝在桌前辦公,和往常無異。 聽見開門聲,他看向她,尋常地問:“回來了?” “嗯?!?/br> 他太過隨意,叫紀星不安且疑惑——他難道不知道她騙了他,把他賣了?怎么還能跟沒事人一樣? 她站在門口,狐疑地判斷。 韓廷問:“怎么了?” 紀星:“律師沒通知你?……星辰股份變更了?!?/br> “通知了?!表n廷說,轉眸看向電腦,仿佛那頭有天大的事情要處理,讓他無暇分心紀星口中的這件小事。 一時間,所有的惶然忐忑化為失落,又化作激忿,她走上前去,近乎絕望地說:“我騙了你的簽字,偷了你的公章,我跟你的競爭對手簽了合同。你在星辰沒有發言權了。星辰以后會跟同科合作?!?/br> 韓廷看著電腦,眼睛里反射著屏幕的白光,半刻后,他轉眸,直視她,說:“我知道?!?/br> 紀星問:“你不生氣?” 韓廷反問:“你希望我生氣?” 紀星啞然。和他對峙總是陷入怪圈?,F在的她像一個可笑的想要激怒大人的小孩,而他一如往常,冷冷靜靜風波不動地俯視一切。 她徒勞地問:“我欺騙你了。你就沒有什么想說的?” “這話問反了?!表n廷起身繞到桌子前頭來,靠著桌沿,手插進兜里,平靜地說,“你現在是不是該跟我講講,做這一出為了什么?——沒有安全感?覺得遲早要分開,索性多拿點兒東西在手里?你對別人心軟,愚善,在我跟前倒把利己主義發揮得淋漓盡致,為保自己能毫不猶豫先捅我一刀。你要選個中立的信托公司也就罷了,同科是我的競爭對手,你到底怎么想的?” “你在乎么?”紀星問,“你已經有瀚海了,星辰歸誰,對你來說重要么?還是你覺得什么都要在你掌控之中,星辰寧可毀掉也不能給其他人?!?/br> 韓廷頓了半刻,慢慢反問:“我投資其他公司,控股瀚海,不是很正常?早在一開始我是不是就跟你說過,不讓我投星辰,就競爭打垮?” 紀星一愣,沒想到他竟用談判的文字游戲對付她。他永遠行得正坐得端,她哪里抓得住漏洞反駁。 “我……我不是在意你控股瀚海,而是……那么多次的機會,你卻從來不告訴我,為什么瞞著我?其他的事也就罷了,可瀚海,你為什么要隱瞞我?”這話問出口,她都嫌棄,覺得自己卑微得抬不起頭。 韓廷說:“涉及商業機密。我控股瀚海的事也是最近才放出消息?!?/br> 紀星頓時無言以對。和以前一樣,她是永遠贏不過他的。 她閉了閉眼,問:“你當初投資星辰是為了什么?為瀚海消除競爭對手?” 韓廷沉靜看著她,試圖跟她講道理:“那時我不認識你,我出于任何目的投資星辰,都沒有對不起你?!?/br> “好。那你有沒有想過毀了星辰?還是玩玩而已?星辰……”她說及此處,眼眶紅了,“是。星辰有你的功勞,但它也是我做出來的。拉資源設計工藝跑關系找試驗項目……全是我自己做的。星辰是我做起來的!它不是你的,你沒有資格拿來玩!” 韓廷眼瞳收緊,反問:“我哪兒玩了?我是插手過星辰的決策,還是做過坑害星辰的事?星辰做得不好,自己會被市場淘汰;做得好,對我有好處,我為什么要毀了它?” 紀星吸吸鼻子,點頭:“是。我相信。你不會想毀了她,因為星辰做得足夠好。但只要星辰做得更好,像瀚海那樣,你就不會放手了吧,你想把它收入東揚是不是?” 韓廷沉默了。這個時候跟她講這個問題,不是個很好的時機。他原本是想在后頭的日子里循序漸進,但事到如今,有些話已經不能不說清楚: “紀星,沒有背景的創業公司只有兩條路,被同行排擠打垮,被強者收購。 星辰剛起步,瀚海就開始自主打擊了,因為競爭是商場的常態。小企業想要做強,最好的機會是被巨頭收購,你應該懂。你在這行混了這么久,還沒認清現實?——機遇和選擇,永遠比努力重要,且重要得多。這就是社會的現實?!?/br> “對。我認清現實?!奔o星忽然冷笑,“所以我選擇傍著同科這棵大樹了,為了利益坑你了,你不該表揚我學有所成?你可以講理性,我也可以只講喜好和利益,選擇我喜歡的同科?!?/br> 韓廷瞧她半晌,涼笑:“你當然可以。但你得先有那個資本??上銢]有。而我能禁止你的選擇,是因為我有星辰33.4%的股份?!彼f,“你不經過我同意,背著我簽合同,知道這是什么行為? 當然,你算準了我會放過你,不計較。就沒想過萬一我真計較呢?你要怎么脫身?跟我打官司,還是坐牢?” 紀星沖他一笑:“我陪.睡這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那么大方,會跟我計較?” 這話刺激得韓廷臉色變了。 紀星仰著下巴,挑釁地看著他,終于有了那么一絲痛快的報復感。 韓廷有一會兒沒言語,盯著她,眸光幽深,半晌,忽而一笑,說:“這么看來,你這陪.睡的工作得繼續了?!?/br> 他轉身,抽出一份文件夾扔在桌上,文件夾滑到她面前。 紀星警惕而戒備;韓廷沖她挑一挑下巴,示意她打開。 她惴惴地翻開,頓時渾身冰涼——常河將他手下23%的星辰股份轉給韓廷。 加上被稀釋的23.38%,韓廷對星辰控股已高達4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