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不覺間,蘇流螢眸光看到了默默站在一旁的林炎,微微一愣! 自從回答了慧成帝的話后,林炎一直臉色發白的默默站在一邊,額頭上卻是沁出了冷汗,還越來越多。 看著他一臉躊躇難安的樣子,蘇流螢心里驀然慌亂起來,正要上前問他怎么了,卻聽到樓皇后開口了。 “皇上,若是臣妾說,方才寧嬪所說之事,臣妾皆沒做過,皇上相信嗎?” 不光慧成帝面上一驚,寧嬪與蕭墨麗姝也是面露驚詫,不敢相信事到如今,樓皇后還在為自己狡辯。 太子也跪下向慧成帝懇求道:“求父皇給母后解釋的機會!” 慧成帝看了眼默默站在一邊的樓樾,冷冷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何好說的?” 樓皇后沉道:“臣妾不為自己辯解,只求陛下再召一位太醫查一查寧嬪帶來的證物!林院首就在殿外候命!” 林院首正上林炎的父親林牧,也正是慧成帝最信任的太醫院院首大人。 聞言,林炎全身劇烈一顫,眸子里徹底陷入一片死寂…… 林牧進殿后,請過安后重新查起了寧嬪帶來的證物。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在林牧重查證物這期間,整個大殿里陷入到一種詭異的氛圍中…… 而林牧的雙手,在查看證物時,竟是抑止不住顫抖起來,額頭上一如林炎般,流下冷汗來…… 在樓皇后提出重查證物后,蘇流螢心里無端的生起不好的預感來,眸光死死盯著神情異常冷靜的樓皇后,再想到林炎方才的異樣,心口一窒,身子一片冰涼…… 許久,就在蘇流螢快窒息時,林牧沉重的聲音在大殿里艱難的響起—— “啟稟皇上……此酒與熏香中……沒有異常,就是尋常的宮廷用酒和寧神香,當中……并沒有摻雜其他東西!”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寧嬪第一個站起身,花容失色的沖一臉慘白的林牧道:“不可能,這是本宮的婢女親眼見到瓔珞在銷毀的證物,來之前本宮讓林太醫看過,里面明明就有迷藥和催情香……” 這些東西帶回長信宮后,寧嬪當即叫林炎過來察看過,確定知道里面摻了東西,寧嬪才帶來見慧成帝的。 如今林牧告知里面什么東西都沒有,不光寧嬪驚住了,連慧成帝與其他人也驚住了。 眾人震驚中,樓皇后已斂容在居中跪下,哀哀道:“皇上,真正的真相就是,寧嬪為了污蔑臣妾,勾結太醫陷害臣妾——還請皇上還臣妾一個清白!” 寧嬪與蘇流螢驚呆在當場,而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一臉絕然死寂的林炎。 慧成帝臉色已黑成一片,目光從樓皇后身上轉到寧嬪身上,再在林牧與林炎兩父子之間來回穿梭,厲聲喝道:“林牧林炎,你們父子二人到底誰在撒謊,誰說的是真話?!你們將這承乾宮當成什么了?!” 盛怒之下的慧成帝順手拿起手邊的硯臺狠狠砸下,破碎的硯臺濺得到處都是。 這份證物從寧嬪帶到慧成帝面前后,再沒有人動過。 而就在前半個時辰之前,林炎當著慧成帝與全殿人的面說過,酒里面摻雜了迷藥,熏香里面也入了******! 而如今他的父親,太醫院的院首大人林牧卻說,證物清白,里面什么都沒有摻雜。 做為父親的林牧有可能害自己的親兒子嗎? 林氏父子到底誰在說謊?! ☆、第90章 咬舌自盡 天子雷霆大火下,除了蕭墨眾人皆是悉數跪下請罪。 蘇流螢就跪在林炎的身邊,隔著一拳的距離,蘇流螢都能感覺到他身子不可抑止的顫抖著! 冷汗一滴接一滴的從林炎額頭滾下,掉在金石地面上,匯成一灘水漬,模糊了林炎留在金石地上的倒影…… 蘇流螢知道林炎是不會說謊的,因為之前在長信宮檢查證物時,他對今日云夢臺廂房一事一無所知,他沒有抱著任何其他心思幫她們認真的檢查了證物,他根本沒有撒謊的動機。 可是林牧是林炎的父親,他會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嗎?如果欺君之罪一旦證實,林炎卻是面臨著被砍頭的死罪啊。 所以,林牧也不會撒謊來謀害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么,證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蘇流螢腦子里慌亂又一片混沌,忍不住伸手去拉一臉死寂的林炎,想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然回頭,林炎明朗的面容看不到一絲表情,眸光灰暗死寂,卻定定的看著她,看得蘇流螢心里直發慌。 而就在此時,跪在前面的林牧卻是開口了。 林牧額頭重重磕下,沉痛道:“孽子欺瞞圣上,犯下滔天大禍,全是卑職教導無方之過……卑職愿以死謝罪,求圣上看在李家世代為朝廷效忠的份上,饒了孽子這一回……” 聞言,林炎一句話也沒反駁,蘇流螢卻是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抬頭朝林牧看去—— 他這樣說,竟是代林炎承認了是林炎在說謊! 而寧嬪也是慌亂絕望的回頭朝蘇流螢看過來,眸光絕望又充斥著不敢相信。 如果林炎的罪名坐實,也就間接的坐實了寧嬪的勾結誣陷之罪! 跪在最前面的樓皇后卻是流下了歡喜的淚水,抖著嗓音道:“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還求陛下還臣妾一個公道!” 慧成帝眸光冰寒的看著林炎,冷冷道:“林炎,你還有何話說?” 林炎身子劇烈一顫,下一刻卻是抬頭朗聲道:“卑職無話可說,一切都卑職一人做下的,與其他人無關!” 蘇流螢震驚的看著林炎,他竟是一人受下這欺瞞的重罪,將罪責一個人擔下了。 這樣的話,別說慧成帝不相信,連樓皇后都不相信。 不等慧成帝發聲,樓皇后冷冷道:“本宮卻不相信這一切是林太醫一人做下的。因為本宮與你無怨無仇,你沒理由要陷害本宮。林太醫,欺君之罪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到了此時你還不愿意將你背后指使之人招出來嗎?” 林炎慘烈一笑,道:“誰說我與皇后娘娘無怨無仇?!我喜歡蘇流螢,可樓世子卻仗著身份將她搶了去……我陷害皇后,就是希望樓家一門落敗,這樣,我就有機會讓流螢回到我身邊了……” “所以,我騙了寧嬪與流螢說這酒和熏香里摻雜了迷藥和催情香……她們信以為真了,如我所愿拿到陛下面前指使樓皇后……皇上,一切都是我做下的,我一力承擔,只求陛下看在家父為朝廷效忠幾十年的份上,饒了家父與林家一門。寧嬪與流螢是受了我欺瞞才來指認樓皇后,一切跟她們無關……樓皇后,也請你看在我爹方才為你洗清清白的恩情上,饒了他和林家……” 松開蘇流螢拉著自己的手,林炎回頭眷戀的看了她一眼,看著她眸光里的心痛與震驚,林炎輕輕道:“你要好好的!” 林炎眸光里的死寂刺痛了蘇流螢的心,她失聲道:“不,你沒有撒謊,這一切都不關你的事……” “不關他的事?!那就關你的事了!” 樓皇后回頭冷冷看著一臉痛心的蘇流螢逼問道,話語里冰冷到沒了一絲溫度。 蘇流螢臉白蒼白,一時怔在當場,不知道如何回答樓皇后的話。 此事,本是樓皇后一手cao縱,可事情演變到現在,一切的罪行卻全往她們身上栽了。而證物是她與寧嬪主動帶過來的,也是她們指認的樓皇后,到了如今,卻是黑白顛倒,偏偏是有理說不清…… 看著一臉死寂的林炎,蘇流螢心里愧疚又憤恨。如果不是因她,林炎不會摻雜到這事當中,也就沒了現在的欺君大罪了! 所以,既然林炎了為了幫她才出的事,她怎么能看著他陷入險境不管。 想也沒想,蘇流螢站起身,正要再次開口,身邊伸出一只手將她緊緊拉住,她驚慌回頭,卻是樓樾。 樓樾攔下她自己卻站起身,沉道:“皇上,此事疑點重重,還有許多不清不楚的地方,還請皇上明察……” “對,明察,明明白白的察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查清到底是誰要陷害本宮,要致本宮于死地!” 樓皇后鳳眸含霜的從樓樾身上劃過,再落在了跪在她身后的寧嬪身上,冷冷笑道:“本宮是后宮之主,是大庸的皇后。辛苦cao辦一場上巳宴會,卻被人倒了一盆子的臟水。本宮如何甘心???” 樓皇后說完,侍候在一旁的瓔珞突然恍然大悟道:“娘娘,說不定廂房之事本就是一個陰謀,是有人想借機與蕭太子攪到一起,從而飛上枝頭當鳳凰,可以從宮女變成太子爺身邊的人。卻沒想到最后卻讓五公主遭了殃,所以才會與林太醫一起,將這一盆臟水反過來倒到了娘娘的身上——其心狠毒??!” 說罷,瓔珞眸光毫不遮掩的狠狠盯著蘇流螢,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說此事是蘇流螢勾結蕭太子不成,反而和寧嬪合伙勾結林炎一起做下的。 聽到瓔珞的話,慧成帝的眸光徹底暗了下來,冷冷的看著了全身顫抖不已的寧嬪。 被慧成帝的眸光看得全身發寒,寧嬪更是有苦難言,心里也是恨得牙癢癢,可是,如今形勢對自己完全不利,稍有不慎等著自己的就是萬丈深淵了…… 她重重的磕下頭哭道:“皇上,妾身才是真正冤枉的……請皇上信妾身這一回……而流螢更不會做這樣的事,她心里已有了世子爺,怎么會再去勾引蕭太子……” 眼見案情就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終是如林炎擔心的那般,牽扯上了蘇流螢,林炎心里一片悲苦,再次出聲道:“皇上,此事一切都是我做的,無需再為此事牽扯進無辜之人。請皇上明察!” 說罷,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走到老淚縱橫的林牧面前‘撲嗵’一聲跪下,叩頭道:“孽子不孝,沒有聽父親的話,終是落到今日這樣的下場……希望父親不要悲傷,也不要怪他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 說到最后,滾滾的鮮血從他嘴里涌出,林炎竟是咬舌自盡于堂前! 對于林炎來說,此事已沒了退路,只有自己一死,才能保全林家,保全蘇流螢! 看著林炎突然咬舌自盡,全場震驚,蘇流螢肝腸俱裂,撲上去抱住了身子往下滑倒的林炎。 “林炎,林炎……” 濃稠的血污從林炎的嘴里蔓延到抱著他身子的蘇流螢手上。蘇流螢眼淚滾滾而下,拼命拿手去幫他擦嘴邊仿佛永遠流不完的鮮血,嘶啞著嗓子哭道:“林炎,是我害了你……” 林炎已說不出話來了,彌留的眸光眷戀的看著哭到窒息的蘇流螢,沾滿鮮血的手指艱難的在蘇流螢的手掌里輕輕劃著—— 我沒當你是妾,只想娶你為妻…… 艱難寫完這句話,林炎的手終是無力垂下…… 眼睜睜看著林炎死在自己面前,蘇流螢悲痛欲絕,心口活活被撕裂開來,喉嚨里涌上腥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看著兒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林牧的面容木然又絕望,渾濁的眼淚滾滾而下。 但他卻也知道,從林炎涉入到這后宮的斗爭中,他的下場已是可以預見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只怕是人世間最悲痛的事,何況,還是林牧親自將兒子逼上了絕路! 林牧擦干眼睛,對著高臺上的慧成帝重重磕下頭,無力道:“卑職……教子不善,無才無德,無顏再侍奉君上……請皇上恩準卑職,告老還鄉……” 見到林炎自盡于殿前,慧成帝心情沉重,一直糾著不放的樓皇后一時之間也不好再說什么。 慧成帝沉聲道:“廂房一事,本就是一場誤會。至于后來的指證……既然林太醫自行招認并伏法,此事,就此揭過,無需再提!林院首回家歸老吧?!?/br> 慧成帝此言,卻是不愿再追究廂房一事,更罷免了林氏一族的誅連之罪。 林牧磕頭謝恩,從暈厥過去的蘇流螢懷里接過林炎尚且帶著體溫的尸體,顫抖著背到背上,步子蹣跚的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喃喃哭道:“從入宮當差第一日起,為父就教導你不要參與后宮斗爭,如今你知道晚了……為父就知道你會死在她的手里!你為什么不聽話,為什么……” 蘇流螢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屋內不見穗兒的身影,陪在她床邊的卻是寧嬪與菲兒。 見她醒來,寧嬪心口一松,讓菲兒端來湯藥喂她喝下。 看著喂自己喝藥的寧嬪,蘇流螢腦子一片混沌,嘶啞著嗓子道:“娘娘怎么在這里?” 寧嬪道:“世子爺送你回來后,不放心你??伤植荒茉谶@長信宮久留,就拜托本宮好好照顧你?!?/br> 主仆有別,蘇流螢那敢讓寧嬪照顧自己,不由掙扎著坐起身道:“奴婢不敢當,娘娘回去歇息,讓穗兒照顧我就好……” “砰!” 聞言,菲兒忍不住將手中的藥碗用力摜到了桌子上,咬牙恨聲道:“別提那個叛徒了,人家如今可是東宮太子爺的寵妃,那里還輪得著來照顧你。下次見面啊,你還得跪在她面前恭敬的喚她一聲‘穗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