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不煙是不是妖怪沒人知道, 反正他不管是在惡人谷還是在江湖上已經被妖魔化很久了。

    不過全惡人谷的人都知道, 不滅煙有個人身蛇尾的妖怪漂亮女兒。小姑娘雖然是個妖怪, 脾氣卻很好, 在炎獄山一帶獨門獨戶的住在一個小院子里, 經營著一大片藥圃。

    找她尋醫問藥也沒有肖藥兒那么多規矩, 只要客氣一點, 按照她的吩咐在藥田里幫她干些力氣活，犁犁田，拔拔草，施施肥什么的就行。有時候遇上小姑娘高興還會白送些上好的傷藥。是以大部分的惡人谷的弟子都很喜歡小姑娘，見到了都會很有禮貌的喊一句小云姑娘。

    但是不要以為小姑娘脾氣好就好欺負, 曾經有人敷衍小姑娘的吩咐, 在藥田里出工不出力, 甚至于弄壞了藥田里的花花草草后，被云朵下了蠱扎成稻草人，插.在藥田里，被螞蟻咬了整整七天。

    雖然沒有任何生命之憂, 但聽那幾名惡人谷弟子說, 那種疼癢的感覺比在鬼門關走一趟還要可怕, 以至于后來還落下了心理陰影，一直覺得自己身上有螞蟻。

    更重要的是，誰都知道，如今位列十大惡人之一，王遺風親傳弟子，被內定為下一任谷主的“小瘋子”莫雨誰的話都不一定聽的進去，但是云朵說的，他一定會聽。

    眾人也都習慣了莫雨身邊總是跟著一個人身蛇尾的小姑娘在嘰嘰喳喳，而莫雨多數時候總是顯得格外無奈，外加憋屈。這個時候撞在槍口上的惡人弟子多半都會變成炮灰。

    尤其是這幾年莫雨跟著王遺風開始修習紅塵武學之后，武功日進千里，大部分人都只能望塵莫及。

    時隔四年湫瞳成功結好內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一條睡著的白蛇纏住，當成枕頭一樣枕著，差點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扯著嗓子就鬼哭狼嚎了起來：“媽耶！云朵！云朵你這個臭丫頭跑到哪里去了??！你可愛的小兔子要被吃掉了?。?！”

    努力的一腳將白蛇蹬開，湫瞳連滾帶爬的跳下桌子蛇口逃生后，正面就撞上了兩只渾身漆黑毛皮油光發亮，只有四只爪子并尾巴尖以及耳朵尖是雪白的小狼，齜牙咧嘴的兇它！

    “嗷嗷嗷！救命啊啊啊?。。?！”

    前有狼后有蛇，湫瞳被兩只小狼追的抱頭鼠竄。沖著場中唯一一個它認識的少年跑去：“啊啊啊，云朵的弟弟，救命??！要死兔子了！要死兔子了！”

    彼時莫雨正在練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一愣。他還被反應過來，云朵那只睡了思念的熊貓兔，就跟詐尸似的，一邊吱吱吱狂叫著，跟只猴子似的蹭蹭蹭就順著他的大腿爬了上來，跳到了他身上。

    莫雨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沒有一腳把這只蠢兔子踹出去的沖動，在湫瞳試圖鉆到他衣服里之前抓住了它的耳朵。扔給兩只小狼：“別玩死了?！?/br>
    “嗚汪！汪！”

    兩只小狼開心的搖著尾巴，兩只前腳按住了丑丑的熊貓兔，上來就舔了一大口?？谒匿型鸁o可戀。

    “突然之間干什么……”本來在石桌上懶洋洋的枕著兔子抱枕，曬著太陽打瞌睡，云朵冷不丁被蹬了一腿，有點懵。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直起身體打了個哈欠。

    突然聽到云朵的聲音，湫瞳也懵逼了，因為聲音的來源是桌子上那條細長的白蛇。莫雨走到小院的石桌邊，端起已經涼了的冷茶隨意的喝了一口，云朵已經用蛇尾巴把早就準備好的果盤推到了他面前。

    “它怎么回事？”

    莫雨放下劍，捏了一枚櫻桃去逗還是蛇身的云朵。自從三年前云朵學會了怎么變成蛇，就經常愛變成一條小蛇的樣子偷懶。不過莫雨覺得沒什么不好，這樣他走到哪里都能帶著她，也不像人身蛇尾的時候動不動就成為所有人聚焦的目標。

    “咦？湫瞳你醒了??？”

    小白蛇在湫瞳震驚的目光下，晃晃尾巴，石桌上多了一個它熟悉的紫衣小姑娘，嗯，下半身還是蛇尾。

    云朵用尾巴推開兩只小狼卷起被舔的沾了許多口水的兔子精，因為不知道湫瞳什么時候會醒，云朵只得走到哪里都帶著它，只是沒想到這一帶就帶了四年。后來學會了怎么變成蛇后，云朵干脆就把湫瞳當成了自己隨身攜帶的枕頭。

    昆侖雪原鮮少有太陽特別好的時候，夏季也短，反倒是落雪的時候比較多。雖說因著惡人谷地下各處有大量的溫泉存在，谷內溫度并不低，但是沒有什么比枕著軟軟的皮毛曬太陽更舒服的事情了！

    “哇！你這個死沒良心的臭丫頭……”

    小姑娘眼睛一瞇，卷著湫瞳重新送到了兩只小狼面前，再度被舔的一臉口水的湫瞳乖乖改口：“云朵小仙女……”

    得知自己這一睡竟然睡了四年，湫瞳倒沒有特別驚訝，它第一次結內丹的時候可是睡了十幾年呢，在有一次結丹經驗的情況下，四年已經算少的了：“怪不得莫雨變了這么多，我差點沒認出來?！?/br>
    已經十四歲的莫雨儼然較當初長高了很多，站在人身蛇尾的云朵身邊直接比云朵高出了一頭多，五官也長開了，和湫瞳印象里的那個十歲孩子差別很大，要不是身上的氣味沒有變太多，湫瞳差點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不過相對而言，已經十七歲的云朵變化就很小了，除了臉上的嬰兒肥消退了一些，臉瘦了一些，其他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畢竟兔子看人類就像人類看兔子，不能指望一只兔子看出人類五官的細微變化。

    “時間不早了，我去一趟平安客棧，準備一下明天出谷的事宜?！蹦昝康阶约和壬系男±悄X袋，把它放下去。

    “和王谷主說過了嗎？”云朵見莫雨點頭便道：“那你早點回來，我給你做晚飯?！?/br>
    “嗯?！?/br>
    莫雨出了院子，侍奉在院門口的莫辯機立刻牽過了馬，莫雨翻身上馬，從炎獄山到平安客棧還有一段路。

    看著莫雨離開的背影，云朵有些憂心的皺起眉頭，這兩天小雨的狀態很不對，人突然沉默了，每天練劍的時候走神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反常的很。

    三年前她漸漸掌握了身體里的靈力之后，想辦法把小雨的毒血咒印封印了起來。再加上這四年來小雨跟隨這王遺風修心修武，如今毒血咒印能給他帶來的影響微乎其微，現在小雨這樣怕是心事所致。

    后來還是云朵刻意去問了，莫雨才說出了實情。原來前段時間莫雨在惡人谷里碰到了一位叫陽寶稻香村的故人。因為一些緣故，陽寶投身了惡人谷，遇到了莫雨之后他也很意外。

    兩人敘舊的時候，陽寶哥提起了當年屠滅稻香村的罪魁禍首，董龍。說到這幫山賊如今都聚集在巴陵縣。

    今天早些時候，莫雨來告訴她，說要去巴陵，云朵自然不能讓他一個人去。畢竟上次小雨貿貿然出谷后，就遇上了浩氣盟，浩氣盟自然不會放過莫雨這個王遺風的親傳徒弟，更別說莫雨身上還背負這一道長空令。當即沿路追殺。

    那一次莫雨重傷，也是四年來唯一一次入了心魔，激發了毒血咒印。等云朵知道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鮮血染紅的浩氣盟營地，和修羅化身的莫雨。

    云朵是真的怕了，她永遠忘不了當時莫雨的眼神，憤怒而又悲哀，看到她的時候卻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他說，云朵，我沒有想殺他們……可他們卻想殺我。為什么……

    為什么？因為他身上有長空令？因為他是王遺風的徒弟？因為他是惡人谷的人？還是因為他是莫雨……

    可他做錯了什么？又是誰給了這群人標榜正義的權利？

    云朵說不出答案，只能抱著他哭?？墒抢鲅┰悄敲蠢?，冷的能凍結所有眼淚的溫度，甚至是人心。

    給湫瞳洗了個澡，云朵把兩只搗亂的小狼趕回了它們的父母那里。

    “這兩只狼崽子是怎么回事？”重新變得干干凈凈香噴噴的湫瞳抖了抖耳朵，用爪子抹抹臉，這四年睡得它渾身都有些僵硬了。

    “是惡人谷西北邊荒原里狼王的兩個孩子，以前那里出了狼災，好幾個樵夫都被咬死了，王谷主就把狼王捉了，殺了一批又命人捉了一批代替狗訓練成了巡邏狼，平了狼災?！?/br>
    云朵簡單說了一下，以前她不方便走路又還不會變蛇的時候，煙就把那只叫火眼白蹄的狼王給她做代步工具，方便她去找肖藥兒的毒皇院找麻煩：“娘親把那狼王給了我當坐騎，前段時間，我去尚獸苑的時候，這兩小家伙剛睜眼，我瞧著喜歡就經常去看?，F在正是這兩個小家伙能跑的時候，竟給它們循著我的氣味找過來了?！?/br>
    湫瞳沉默了兩秒鐘：“所以說，你花了四年的時間還沒有學會怎么把自己的雙腿變出來？”

    “……我會變蛇??！”小姑娘嘴硬。

    “你玩蛇呢？”

    第96章

    時隔四年回到曲亭山, 看著和記憶里幾乎沒有變過風景, 云朵目光中透出淺淺的懷想。

    祭拜完奶奶, 云朵摸摸身邊兩米多高的大呱太，比劃了一下身高，對旁邊的莫雨說：“那個時候你和毛毛只有這么高, 明明我救了你們兩個, 小雨你還對我那么兇, 毛毛就可愛多了, 還會叫我小jiejie?！?/br>
    被摸的舒服了呱太瞇著眼睛呱的應了云朵一聲。

    “……沒有兇?！蹦隇樽约恨q解了一句, 走在云朵身邊和她一起下山, 想了想又補充道, “毛毛就是對人太沒有戒心了?！?/br>
    “因為毛毛是個好孩子啊?！痹贫鋸澠鹧劬πα似饋?，彎彎的桃花眼里盈著一汪水光與溫柔的思念。

    看的莫雨眉頭直皺，強調道：“你不要把我們當小孩子看?！?/br>
    “我沒有呀，我知道小雨和毛毛現在都是獨當一面的大人啦?！?/br>
    “……”

    跟在兩人身后的莫阿金和莫采薇看著黑了臉，又不好發作憋屈的莫雨, 想笑又不敢笑的整個表情都扭曲了。

    其實這樣的畫面看來十分怪異, 莫雨雖然只有十四歲, 但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個兒拔的飛快。再加上凌厲的氣質，很少有人敢把他看成小孩子。相對也許是因為蛇尾的緣故，看起幾乎沒怎么長高的云朵, 已經十七歲的小姑娘反而看起來年紀更小一些。

    然而就是這么一個外表軟綿綿的小姑娘, 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的, 像是在哄孩子。也難怪莫雨憋屈。

    明眼人都瞧的出，莫雨待小云姑娘的特別。也就只有在小云姑娘面前，他們家少谷主莫雨公子才會露出真正貼近年紀的性情了。

    惡人谷中的人都知道，惹誰都不要隨便惹怒莫雨。想當年圍攻雪魔廳的人十成死了八成，剩下的兩成也都成了殘廢，只能淪為谷中最低等的奴隸，而莫雨則是一戰成名。

    更不用說早期的時候因為莫雨的病癥，常有控制不住心魔發狂的時候，那些不長眼上去刁難的，不是死了就是殘了，再后來谷里根本沒有哪個弟子趕去觸他的霉頭。

    不過，莫阿金和莫采薇這些常年跟在莫雨身邊的莫姓奴仆都很感激云朵。莫雨病癥緩解了之后，雖說并沒有根除，卻也幾乎沒有再發過病。不再飽受病癥困擾的莫雨，不會再經常性的失控，平日里待他們這些下人都是極好的。

    自從莫雨病癥緩解后，他們就一躍成了谷中所有下人都羨慕的存在。每年多的是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擠到莫雨手下，而不得門入。至于云朵那兒，就更別想了。

    這么多年了，也就一個莫蓉蓉被莫雨扔到了云朵身邊。小姑娘身邊常年跟著五只靈敏的巨大蠱獸，普通護衛連一聲蟾嘯都挨不過，更不用說兩條雙生靈蛇，圣蝎，風蜈，天蛛的劇毒了，根本不需要普通護衛。

    至于云朵暗衛都是由煙大人一手提的。莫蓉蓉這小丫頭也是踩了狗屎運，才被少爺調到了云朵身邊。

    云朵將寫好的信紙折成一只紙鶴的樣式輕輕吹了口氣。小小的紙鶴輕盈的飛起來，消失在空氣中的時候，莫雨正好推門走進來，身后跟著莫紅泥。

    “給毛毛寫信？走吧，船備好了?！?/br>
    云朵點點頭，當年她用女媧血玉給毛毛梳理了筋脈，留了一道靈力在毛毛體內，后來她學會了使用靈力之后，倒是意外的發現了這種傳書的方式。

    莫紅泥拿起云朵的包袱，云朵抱起湫瞳和莫雨一起登上了去巴陵的夜船。在船上簡單的休息了一晚上之后，次日上午在巴陵通天澤落了腳。

    “少爺，好像有人在跟著我們?！?/br>
    剛下船在還算熱鬧的碼頭時還不明顯，這到了荒郊野外，感覺就越發明顯了起來。

    “無妨，你們往通天澤去便是?！?/br>
    小白蛇從莫雨的袖中爬出來落到地上，這荒山野嶺的，云朵也不怕會有人看見她的模樣，搖身變回人身蛇尾的小姑娘狀似隨意揮了揮衣袖。

    “走吧?！?/br>
    莫雨從來不會懷疑云朵的話，更何況當年覆滅稻香村的罪魁禍首董龍已經近在眼前了。

    對于殺董龍這件事，云朵倒不是很擔心。以小雨現在的武功，想殺董龍易如反掌。目前當務之急是確認董龍是在這聞香嶺的八角寨里，還是在那白首山的聚仙寨里。

    可這八角寨坐落在聞香嶺的深山里，易守難攻不說，巴陵的十二連環塢分支同氣連枝，貿貿然前往要是被董龍得了消息跑了，再想要找到他就難了。更何況這一帶離浩氣盟營地也很近，動靜太大被發現了也是一件麻煩。

    “不若這樣吧，小雨，我和蓉蓉，紅泥，采薇去八角寨一帶看看情況，這里的山賊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三人，你帶著阿金和辯機去聚仙寨里看看情況。有什么消息，我讓海東青帶消息給你?！?/br>
    一來一去太耗費時間了，云朵以蛇身想要進入八角寨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以小雨的性子，云朵知道他在的話肯定不會讓她去。

    莫雨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不過你們盯著便是，躲開那些山賊，等我回來?！?/br>
    其實莫雨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這次來巴陵前他就知道了一件事，天璇影也在巴陵縣。浩氣盟金水鎮金門關和青云塢兩大據點先后失守，落入惡人谷的手中之后，惡人谷便鞏固了在江南一帶的勢力。

    為了遏制巴陵蠢蠢欲動的惡人谷勢力，天璇影就一直游走在巴陵縣和洛道一帶。

    要說莫雨和天璇影的恩怨，那大抵要追溯到莫雨隨王遺風入谷前在洛陽呆的那段時間了。天璇影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得了消息，知道《空冥訣》可能在他身上，在洛陽酒樓的時候對他出手。

    不過那《空冥訣》卻是早就讓他綁在湫瞳那只兔子精身上了，也是陰差陽錯之下，落回了云朵手里。其實那本秘籍在他和毛毛手上那么多年，兩個孩子早就倒背如流了，留著只不過是為了紀念稻香村的血海深仇罷了。

    聽說那本是唐門之物，最后被云朵轉交唐無樂帶回了唐門，也算得上是物歸原主。

    他受了天璇影一掌，好在不滅煙就在附近。聽到不滅煙的聲音之后，天璇影就沒有戀戰直接走了。

    不過這梁子還是結了下來。

    是夜，影離開浩氣盟營地，到夜雨河附近一帶巡邏，他聽碼頭附近浩氣盟的眼線說，今天早些時候，有一個各項特征和莫雨極為相符的少年在那里下了船。

    幾個負責盯梢的浩氣盟探子本想跟蹤，卻聞到了一陣異香失去了意識，等他們再醒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早就失去了所有線索。

    天璇影越聽越覺得可信度很高，莫雨雖然不會用毒，可云朵卻是個用毒的高手。

    這個丫頭也去了惡人谷，是影后來才知道的。

    原因還是因為無意間看到了云朵寫給毛毛的信。兩三天就有一封，毛毛收到信的時候總是格外的高興，謝淵的臉卻黑的像鍋底。因為，百般徹查之后，誰也不知道那些信是怎么送進浩氣盟的！

    這件事并沒有被聲張出去，但是那一段時間里，影都格外難受。浩氣盟的情報系統一直是由他掌控的，而如今他連一個送信的內jian都找不出來。問毛毛，毛毛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他也不知道那些信是怎么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