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等煙和啖杏林駐守的摧星邪尊安排好接下來的事宜之后，門外的嘈雜聲引起了煙的注意，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怎么回事？”

    守門的弟子見煙面色不虞，頓時打了個激靈，磕巴了一下：“是，是傷兵營那邊……”

    盈盈飛在空中的蝴蝶，仿佛會發光一樣晶瑩剔透，每一次振翅都會抖落霧氣般的鱗粉，像墜落的星光一般。伸手去碰只覺得一股暖流涌進了身體，隨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覺得暖洋洋的。

    原本那些疼的讓自己難以入眠的傷勢，帶來的疼痛感也沒有那么疼了。

    云朵走進安置傷員的房間，首先聞到的就是濃重的藥味，其次就是血腥味。意外的她并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很熟悉。

    安置傷員的地方是臨時弄起來的，之前的一戰，啖杏林據點的建筑被毀壞了許多，工匠們緊趕慢趕也只是將防御工事補了上去，至于后勤方面還尚未抽的出手來打理。

    和浩氣盟不同，浩氣盟弟子大多來自江湖上的各大門派，司職分工遠比惡人谷來的有條理的多。論戰惡人谷的人從來不虛，但是要論戰后恢復，惡人谷就遠遠比不上浩氣盟了。

    雖然惡人谷的情況在王遺風入谷之后定下的一些規矩下改善了許多，但是奶媽短缺是惡人谷一生的痛。谷里善用毒的一堆，醫術真正好的就那么幾個。誰說醫毒不分家，站出來，老子打不死你！

    看人家浩氣盟，受了傷，有的是萬花弟子，七秀弟子，長歌弟子溫風細雨的呵護，再看看自己這邊，手里掌握著醫術技能的一個比一個能打，尼瑪喊個痛指不定被幫你包扎人打的傷更重，然后再押著給你繼續包扎。

    不過在入惡人谷之前，大家那個不是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受了傷等著別人幫你治？不存在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家自然對皮外傷的處理都有著不少經驗。據點里專職的大夫就那么兩個，要照顧一堆傷者自然不可能全部都顧得過來。據點戰過后，沒受傷的就幫忙照顧傷勢不重，傷勢嚴重的則被聚集到了一起。

    因為受傷的人數較多，那些輕傷的都還待在各自的據點崗位上。

    云朵蹲在一個受傷的人旁邊，熟稔的解開他的繃帶查看傷勢。傷口應急包扎的很草率，雖然縫了針，傷口滲出的血液卻已經將包在外圍的紗布染紅了一片。只是查看了一下云朵發現自己腦海里就已經跳出了對眼前傷勢的分析和處理方案。

    “總管大人？”說是說據點的專職大夫，其實啖杏林據點的大夫也不過就是個在附近村莊云游看病為生的赤腳郎中，后來被惡人谷的人直接抓壯丁拎到了據點當大夫。

    惡人谷據點三餐管飽，提供住宿，每月還有月錢領，且從不拖欠。生活穩定的很，赤腳郎中干脆就蹲在這里安安分分的工作了，這兩年還收了一個小徒弟待在身邊。大部分的時候也就處理一些據點內惡人谷弟子頭疼腦熱的小毛病，外加幫受傷的惡人谷弟子看看外傷罷了。

    先前被那些飛舞在空中的神奇蝴蝶嚇了一跳，接著又看到一個玉雪可愛的女娃娃走進來，顯然那些蝴蝶就是這個女娃娃帶來的了。

    據點總管苦笑著搖搖頭，云朵是不滅煙的女兒，身份遠在他們這些人身上，這孩子想做什么，他們根本沒有阻攔的權利。

    況且，據點總管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云朵幾乎是憑空召喚出了那些詭異的蝴蝶，這種神秘莫測的功法怕只能是傳聞中苗疆神奇的蠱術了。

    云朵看了一眼周圍發現了一個堆滿草藥的桌子和研磨用的器具。云朵走了過去，桌子邊站著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云朵沖他笑了了一下，目光就放到了桌子上。

    只是掃了一眼，云朵就認出了桌子上所有的草藥。她現在處在一個很神奇的狀態，腦海里的知識在不斷的翻涌，像是抽出了一個了又一個塵封的盒子。

    幾乎不用多想，什么草藥該怎么搭配，劑量是多少，作用是什么，云朵都一清二楚。

    記憶里，似乎不斷的有人在她耳邊輕聲耳語，告訴她，那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知識。

    穩準的將銀針刺入纖細的經脈，止血，上藥，包扎。動作很流暢。身體就像自己有意識的在動，仿佛這些動作早已重復了上千遍。

    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溫柔奶媽的呵護，惡人谷重傷弟子感動的淚眼汪汪。

    江心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女孩，暈乎乎的走到自家師父身邊：“師父，她是小仙女嗎……”

    據點大夫還沒來得及開口，莫名的圍在門口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冷意。

    “煙，煙大人……”

    粉衣女人嬌嬈一笑，風情萬種卻讓人遍體生寒：“你們……”

    清清冷冷兩個字，甚至不用煙說完，原本擠在門口的惡人谷弟子頓時作鳥獸散，生怕跑的慢讓煙記住了臉。徒留苦哈哈的據點總管留在了原地。

    好在煙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靠在門邊的柱子上，目光看著忙碌的像只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的小云朵。煙沒有出聲，據點總管和據點大夫就更不敢出聲了。

    一直到小姑娘終于停了下來，呆呆的站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罩械谋痰w了一圈后圍繞在云朵周身，身形漸漸消失，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最后一只碧蝶消失，云朵像是醒了過來，看到門口的煙愣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剛邁了一步卻直直的倒了下去。

    據點總管只覺得有一陣風動，再回過神，小姑娘已經軟軟的窩在煙的懷里了。呼吸聲淺淺，像是睡了過去。

    “看著他們的情況，明天早上向我匯報?！?/br>
    煙看著懷里熟睡的小姑娘，心里突然有了一個猜測。抱著云朵回了房間。

    早在之前，洛陽的劉福順就給他傳來了飛鴿傳書。他帶著云朵離開洛陽的當天，同時也安排了劉福順去查云朵的身份。

    根據劉福順給他的傳書，云朵是洛陽神醫“定魂針”薛定針的徒弟，薛定針是江湖上有名的“圣手孤針”盛長風的師兄，一手銀針之術精湛絕倫。云朵是這么多年來，他唯一收的一名弟子。

    云朵本人并不是洛陽人士，而是金水鎮人士。只是在三年前左右，帶著自己兩個弟弟從金水鎮搬到了洛陽的風雨鎮。

    至于在那之前云朵住在金水鎮什么地方，完全就查不到了，只聽金水鎮那邊傳來的消息說，云朵早前是跟著她的奶奶相依為命，從來沒聽說過她還有兩個弟弟。

    煙記得在風雨鎮的時候，阿依娜之所以對他起殺心，正是因為趕尸匠沉玉提到了女媧血玉這個東西。雖然煙之前不曾聽聞過女媧血玉的名字，但想來必然是一個不得了的寶物。

    而原本云朵是必死的局面，卻在祭出了那顆散發著紅色光芒的玉珠之后，出現了極大的反轉。強如沉玉那般的人物，最后盡落得個死無全尸的下場?？赏瑯犹幵诒ㄖ行牡脑贫浜完懶▲P卻毫發無損。甚至連之前受的傷都復原了。

    煙在云朵的床邊坐下，小姑娘睡得很沉，看起來累及了。說起來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從昨天白天到現在他連眼都沒有合過，意外的，他并不覺得累。雖然兩天一夜不睡覺對他來說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可是他竟然不覺得累就有點奇怪了。

    這種感覺是待在云朵身邊的時候才有的，無形中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恢復著他的體力。

    煙翻手，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目光閃了閃，隨手往自己掌心劃了一道很淺的傷口。殷紅的血液頓時爭先恐后的冒了出來。

    可是也就是一柱香不到的功夫。煙看著自己恢復如初的完好掌心，仿佛那一道傷口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煙瞇起眼睛，果然，那顆碎掉的玉珠根本不是消失了，而是融入到了這孩子的身體里面嗎？想起云朵異于常人的恢復能力，煙越來越覺得這個設想真實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是，又有一點說不通的。那就是葉凡和唐小婉，這兩個人和云朵待在一起三天，按照他受傷傷勢愈合的程度，三天的時間，不管是葉凡的內傷還是唐小婉的傷勢早就應該愈合了才對。

    可是看他們的情況卻并不像是這樣，若說云朵可以以自己的意志控制的話，丁丁看起來舟車勞頓也很疲勞。云朵可是很喜歡丁丁的，就算不管葉凡和唐小婉，丁丁她是絕對不可能放著不管的。

    這樣來看的話，就只有可能是范圍的問題了嗎？

    有了這個設想，煙又在自己手上劃了一道。他開始后退，直到退到七尺半左右的距離時，傷口停止了持續恢復。

    只有十五尺的范圍嗎？煙幾乎可以確定，云朵不知道自己的這項能力。是因為那塊血玉的緣故嗎？

    輕輕撥開云朵頰邊的碎發，煙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晦暗不明。原本只是一時興起撿了一個小寵物，看來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啊。

    第39章

    云朵一直有個夢想，等她病好了，就回學校讀書，長大了以后要當一名醫生。然后幫助那些和她一樣遭受病魔折磨的人們。

    做完最后一次骨髓穿刺的時候，云朵蜷縮在病床上疼的幾乎說不出一個字。

    看著床上瘦的幾乎只剩骨架，被病魔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女兒，女孩的母親哭倒在了女孩父親的懷里，就在剛剛醫生給他們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云朵的身體已經脆弱的承受不起下一次治療了，且大部分的藥物對她已經不再起作用。

    裝睡偷聽到父母和醫生的對話時，云朵竟然悲哀到有種解脫的感覺。一次次化療帶來的痛苦擊潰了她所有對生的希望，這種看不到頭的日子，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可是看著父母殷切的眼神，他們是那么希望她好起來，云朵說不出放棄的話語，只能咬牙堅持著每一次治療和檢查。

    她不敢說，她想死……

    其實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幾率一說，發生在你身上的時候就是百分之百。

    到最后云朵已經想的很開了，生死有命，只是累了她父母這一世。

    沉入黑暗之前，云朵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有來世，她希望自己能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至少不要再變成任何人的拖累……

    ＊

    “唔……”

    骨髓穿刺的痛苦似乎還歷歷在目，云朵下意識痛苦的呻吟了一聲。覺得有些冷，蹭到身邊的熱源立刻迷迷糊糊的靠了過去。

    靠在床邊上的煙默默地把粘過來的牛皮糖推開，來回幾次之后，看到小小的女孩兒團成一團好像很冷的樣子，也就隨她去了，靠著她閉目休息。

    小姑娘身上有種淡淡的花草香氣，馥郁卻不濃烈，說不上來具體，但是很好聞，再加上受到女媧血玉的影響對體力和精神的恢復都很有幫助，待在她身邊倒是件挺舒服的事情。

    煙倒是想起了以前阿依娜提到過的一種苗疆圣物，大地飛歇，迷仙引夢。據傳聞在五毒教圣壇的中心，生長著一株名為“迷仙引夢”的神奇植物的植物，長久不衰。只要待在它附近自身所受的傷勢就會慢慢復原。

    沒有人知道它生存了多久，若是取它的種子在土地里種下，很快就會長出一株和迷仙引夢具有相同效用的圣物，只是那種子生長出來的圣物僅僅只能維持一盞茶的功夫，盛開之后便會如曇花一般很快衰敗。

    只有生長在圣壇中心的那顆母樹，每日以圣獸潭的潭水澆灌，常年不衰，四季如一。

    就在煙真的差點睡著的時候，身邊的小團子又不安分的動了起來，剛剛往他這里蹭，現在又開始踢被子，把他往外推。煙一下子就醒了，有些懊惱他剛才竟然差點熟睡過去，著實不像他的作風。

    不過作風什么的先放在一邊，這蠢丫頭又作什么妖呢！煙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對，一摸云朵的額頭，guntangguntang的。

    昨小姑娘突然就發起了高熱，渾身guntang，說著夢話一直喊疼，可她一沒受傷二沒生病的，她疼什么？煙試了云朵的脈象，正常的很，完全無法解釋她的高熱不退。

    他不好隨便給她用藥，只能喂云朵喝了點水，看著她。好在折騰到了子時的時候，小姑娘安定下來。

    煙放下水碗才反應過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照顧一個人。感覺有點不可思議，他說不出來。

    向來只有他想著怎么算計別人，這種擔心的感覺他還是第一次有。

    靠在床邊休息到凌晨，小姑娘一直安安靜靜的也沒有再出什么事。伸手摸了一下云朵的額頭，覺得溫度還算正常，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感覺到一只冰冰涼涼的手貼到了她的額頭上，云朵下意識舒服的蹭了蹭。煙猶豫了一下，摸小狗輕輕的摸了摸云朵的小腦袋。他擅長角色扮演，自信就連自己扮演者最親密的親人愛人友人也分別不出來，那么他現在扮演的是怎樣一個角色？

    這孩子的母親嗎？

    煙的內心都是拒絕的！不過也說不通，他又不是沒扮演過人母親的角色。他甚至能毫無壓力的扮演成一個而立之年大男人的老母親，然后讓他哭著吐出自己所有想要的知道的一切。

    云朵，不一樣……

    咚咚咚。

    門被輕輕敲響了三聲，來的是據點總管。

    昨天煙吩咐了之后，據點總管就在傷兵處呆了一夜。一大早就來向煙匯報了。

    據點總管活這么些年，老實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堪稱神跡的事情。只一夜的時間，那些重傷的惡人谷弟子們傷勢幾乎全部穩定了下來。這是尋常情況下，休息大半個月才能恢復的程度。

    煙親自走了一趟，見骨的傷口縫合之后，過了一夜幾乎已經痊愈到了可以拆線的地步，堪稱匪夷所思。谷中不是沒有五毒教的弟子，煙也曾見過阿依娜施展過的治療蠱術，和云朵比起來卻是不同的。

    “不要讓我在這之后聽你們談論起昨天的事情，明白嗎?！?/br>
    煙披了一副妖嬈無害的美人模樣，在場的惡人谷弟子卻比看到了蛇蝎還要可怕。恨不得把頭點的掉下來，以表決心。別看煙現在站在這里，誰知道他下一秒又會以何等的姿態出現在何處。

    據點總管仿佛看到了一只極其護崽的老母雞……嗯，這個比喻或許不太好聽，但是煙的態度卻讓據點總管篤定了云朵私生女的身份。想來煙大人從前藏著自己的女兒就是為了不讓天璇影發現兩人還有一個女兒存在。

    而天璇影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小姐的存在，想要偷偷帶走小姐，這才惹怒了煙大人，甚至不惜暴露出身份也要將女兒奪下吧。

    據點總管捋著胡子唏噓不已，說來當初也是浩氣七星天璇影再浩氣盟出現后不久，有一天谷主就宣布谷里多了一位極道魔尊不滅煙。

    唉……不管兩個大人之間恩怨如何，只是苦了那個孩子啊……這些年煙大人和天璇影斗的不分上下，明明是兩個最了解彼此的人，竟然落到如此地步，情愛這種東西最是難解對錯……

    據點總管突如其來的唏噓嘆息，悲春傷秋唬得煙一愣，怪異的看了他一眼，拂袖離開，神經病。

    “咳……”被嫌棄的據點總管摸摸鼻子，悲完春傷完秋又按捺不住自己那顆八卦的心了。和據點大夫，兩個老光棍聊得格外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