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同熙帝看不上蠻金,覺得其不過是一個蠻荒小國,就算是有容玦居霞嶺一事,他也不甚在意。 “蠻金窮苦,嚴冬時期,果腹都不能,難免有餓得很了的過來?!蓖醯勐唤浶牡?,“不足為慮?!?/br> 齊波道:“區區蠻金,也就是窮得不行的時候來打下秋風罷了,世子殿下何必如此憂慮?” 那是因為你腦子不好啊。 容玦克制著極力想翻白眼的沖動,白露在進宮之前對他叮囑了幾句,讓他看清形勢再做打算。 孟文彬緊隨容玦,容玦怎么做他就跟著怎么做。 定京形勢復雜,兩大皇子派系已經初步形成,容王府在大齊的地位舉重若輕,他偏向哪邊對皇位的影響是很大的。 現在的他就是一朵還沒開的花,吸引了所有等待的蜂蝶,端端看他要為誰開了。 容玦的態度和同熙帝相左,雖然沒有不歡而散,但這之后也算不上多愉快就是了。 同熙帝不肯重視蠻金,特別是在容王府如此重視的情況下,他更不想搭理。 最后,同熙帝也不留容玦吃飯了,讓人送他們出去后也借口還有政務要處理將幾個兒子打發走了。 容玦和孟文彬踏出御書房,一同走在宮道上。劉安在前面為他們引路。 臨到宮門,容玦對劉安低聲道謝。 劉安道:“殿下不必多禮,這宮內有時候最講究的就是恩情了,殿下居霞嶺救命之恩,安永世難忘?!?/br> 孟文彬道:“此次護送殿下入京,雖是由家父負責,但若是陛下知道他當時也在居霞嶺,會不會重視一些?” 對于居霞嶺的蠻金人,漠北上下都是嚴陣以待,待他回去后,這些也要上報。 劉安笑道:“小將軍,圣意之所以難測,就是如此。誰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br> 孟文彬撓頭,嘆氣道:“這定京我也不能久待,也該回去了。王爺很快就要開始巡視邊關,這蠻金人不解決始終是梗在喉嚨里的一根刺?!?/br> 偏偏居霞嶺又不是在漠北。 劉安看向容玦:“若殿下真是有心,此事還要多費些心思?!?/br> 容玦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多謝公公提點?!?/br> 劉安行了一禮,送別容玦。 “殿下,我總覺得……劉公公似有深意啊?!?/br> “也許吧?!比莴i眼也不抬,“回去再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br> “那話本小說里,宮闈陰深,所有人都戴著一個面具,兩面三刀的……”容玦踏上馬車,低聲念了幾句,隨后話音一轉,“不過,又與我何干呢?” “殿下說得是?!睂⑷莴i扶上馬車后,孟文彬也跟上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是無用功?!?/br> “……” “殿下,怎么了?” “只是沒想到你居然會說出如此深刻的話?!?/br> “……” ……………… 御書房出來,齊深對齊瀾笑道:“大哥還是如此直白,想來容王世子和大哥會有很多話可聊?!?/br> 齊瀾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二弟看來也是,二弟有心報國,想來父皇內心也甚是安慰?!?/br> 齊波臉色不變,仍舊帶笑:“大哥說的哪里話,您是皇長子,父皇對您報以重望,有所期待也是真的?!?/br> 至于為什么會變得態度會這么惡劣么? 哦,還不是因為你做得不好,如果不是,那就是王皇后做得不好,再不是,就是王丞相了。 母家勢力過大,對齊瀾來說是助力,也是阻力。 奪嫡這一步,王丞相不可能退,王皇后也不能退,后面就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就粉身碎骨。 齊瀾垂下眼睛:“時候不早了,該用飯了?!彼猛肆?。 齊波勾起的嘴角上翹得更厲害:“大哥說得是,那么,深就此告退了?!?/br> 一旁的齊深見他們終于結束了,不由得松口氣急忙告退,從頭至尾,他就只需要問好告退即可。 反正他也不重要,沒人會在意。 齊瀾回了王皇后那兒,今日容玦進宮的消息早已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后宮。 見到齊瀾回來,王皇后便先讓齊瀾換衣服洗漱完畢。午膳早已擺好,母子倆私下沒那么講究,坐下來倒是沒隔多少距離,就如宮外普通百姓家一樣,王皇后喜歡一邊吃一邊談話。 聽了齊瀾的講述,王皇后憂心忡忡:“這容王世子一來,就和陛下發生爭執,他怎的不能收斂一下,這樣一來可如何是好?” 容玦這一爭執,齊瀾一派就要考慮是否真的要拉攏他了,同熙帝本就不喜齊瀾,礙于他是皇后說出,又是長子,外祖還是王丞相,表面還是本著一視同仁的態度。 齊瀾道:“容玦當然不能讓,若是真讓蠻金把居霞嶺給占了,北有匈奴,漠北就處于合圍之中了。況且,居霞嶺本就是我大齊的山嶺,又怎能讓?” 說到這里,齊瀾難免帶了幾分怨懟火氣,齊波不過說了幾句漂亮的場面話,就引得同熙帝連連稱贊,而他卻要被埋怨。 王皇后驚道:“你這話在我這里說說也就罷了,到你父皇面前可要忍耐些,陛下本就……” 本就不喜。 齊瀾閉上眼睛,胸口一股郁氣團團轉動,因著同熙帝不喜,外祖又不肯從朝堂退下來,王皇后從小到大都是教他要容忍,要克制。 就連王皇后也是如此,她執掌后宮宮印,可對上馮貴妃也是一退再退。 她說,這叫以退為進,等到齊瀾真的成了,這些忍耐就都是有價值的。 齊瀾放下筷子,悶聲說了聲飽了便不再吃了。 王皇后眼帶擔憂:“明日容王世子就會去國子監了,到時你表兄也在,你們兄弟避著他一些?!?/br> 容王世子明顯并不在意同熙帝是怎么看他的,反正等他回去漠北的時候,同熙帝都要給他一道冊封的圣旨。 可奪位,同熙帝到底屬意誰確是最重要的。 就目前來看,同熙帝對容玦只能捏著鼻子忍受,畢竟人是他招來的,可他們這些皇子的偏向同熙帝卻不一定會容忍。 齊瀾“嗯”了一聲,深感疲憊,他內心道,只怕祖父的打算與母后是背道而馳的,到時候他恐怕是又要夾在中間搖擺為難了。 眼見齊瀾的腦袋一點一點的,王皇后輕聲吩咐宮人去整理床鋪,又柔聲讓齊瀾到床上去休息。 齊瀾強打精神,道:“勞母后費心,只是這里離我寢宮也不遠,皇兒想起明日陸先生還要考校功課,還是先行去溫書的好?!?/br> 國子監只有一個陸先生,便是祭酒陸昌明,乃當世大儒,就連同熙帝也對他頗為敬重。 “既然如此,那皇兒先去吧?!蓖趸屎笠宦牭烬R瀾要讀書,明日考校的還是陸昌明,當下也不挽留了,“只是我兒也要注意休息,勞逸結合,切不可cao之過急,耽誤了身體?!?/br> 第10章 第十章 這邊廂,齊波回了馮貴妃的映月宮。 他人還未到,馮貴妃就派人來接,映月宮花團錦簇,蝶飛鶯舞,是這威嚴的禁宮內一抹別樣的柔軟。 馮貴妃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但還是保持著少女一般的模樣,與齊波站在一起倒不像是他母妃,反而像是jiejie。 連新入宮的宮人都比不上她。 馮貴妃笑吟吟地看著小女兒齊嘉齡抱著齊波的大腿撒嬌,過了好一會才將她抱起:“你哥還有事要忙,聽母妃的話先一邊玩去,待哥哥忙完了自然就會去找你?!?/br> 齊波逗了會meimei,看著她天真明亮的大眼睛,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今兒容王世子容玦進宮的消息想必母妃也聽說了?!?/br> 齊波將齊嘉齡抱給宮人,接著道:“說起來,那容王世子也不過就比嘉齡大了一歲,說話確是有理有據的,對上父皇眼睛都不眨一下?!?/br> 馮貴妃拿手帕掩了掩因驚訝而張得過大的嘴巴:“這容王世子莫不是繼承了容王的性子,對陛下也是……” 齊波回憶了一番,道:“不好說,不過容王府對外敵向來如此,也不算出格?!?/br> “比嘉齡大一歲……”馮貴妃想了想自家還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兒,“這容王世子看來也是早慧,你看那齊深,和他同歲,卻是畏畏縮縮的?!?/br> 齊波評價道:“鋒芒太過,銳意太盛?!闭f完搖了搖頭,“原以為這容王世子是個年紀小好拿捏的,沒想到主意這么大?!?/br> 一個人進宮,在舉目無親人生地不熟的定京,御前直接駁了同熙帝的面子,繞是齊波母子三人再受寵也不敢這樣。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馮貴妃眼里閃過一絲艷羨:“就是手握重兵的好處啊?!彼聪螨R波,眼眶發紅,“是母妃對不起你?!?/br> 大齊海域平靜,南威軍作為水軍只是個擺設,軍費一年比一年少,逼得馮威不得不裁軍。這軍隊每裁一次,齊波一系就氣短一截。 “無妨,母妃不必過于自責,對于我來說,母妃剩下我并把我養大最大的恩情?!饼R波揮手,起身安撫馮貴妃,“這外祖家……您看看王丞相就知道了?!?/br> 馮貴妃垂下長長的眼睫毛,她自然是希望娘家能好的,王丞相至少表面看上去也是極風光的。 但同熙帝也確確實實厭惡王丞相在朝堂上的權勢過大,一呼百應。 曾經,同熙帝為了登上帝位娶了王皇后,如今,養大了王家的他卻頭疼不已,偏偏還要倚重他。 “不說這個了,”馮貴妃道,“聽說明日陸祭酒會親自去授課,到時候容王世子也要去,到時候你多掂量掂量?!?/br> 軍方的支持有一個就夠了,馮貴妃懂得過猶不及的道理,更何況比起文官集團,同熙帝更重視武官,特別是漠北容王府。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然也不能得寵這么多年,同熙帝子嗣單薄,也就只有她生下了兩個孩子。 齊波笑道:“我懂的,只要容玦不偏向齊瀾,哪怕是他看好齊深,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