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樞密使給他磕頭行過大禮,便聽他發話道,“給北遼與左翼他們去信,朕會即刻打開都褐俞侖等六城糧倉,他們一日不放貴妃,朕就焚燒一日,糧倉燒盡后,朕還會屠城,朕一日見不到貴妃母子平安,就殺掉一萬人,第二日,翻倍,若他們膽敢傷貴妃一絲汗毛,朕從今往后不干別的,不將遼人殺絕,朕誓不為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燒糧, 屠城…… 此話說出時,宇文泓神色冷峻,聲音擲地有聲。 雖說燒得是遼人的糧倉, 屠的也是遼人的城池,但饒是殿中幾人聽了,也都心驚膽戰。 樞密使是他一手提拔的,從昔日打仗時就跟著他, 一直對他馬首是瞻,此時聽見他的吩咐, 沒有半分猶豫, 立刻躬身應是, 神情肅斂的下去行事。 倒是余下的安王略顯遲疑,同他道,“陛下果真……” 話未說完,被宇文泓抬手止住, 他神色冷冷的, 只是道,“跟這些人過招,除過更狠,別無他法?!?/br> 安王微怔, 而后只好應是。 他到底稚嫩,方才也覺得兩難,但此時聽到宇文泓這樣說,在心中想了想, 也明白唯有這個辦法可行。與此同時,心間也在暗嘆,這個龍椅果然還得由三哥來做,若換成他自己,定然想不出這樣的法子,大約是要為難死。 說實話,而今的宇文泓不同于少年時,那時初上戰場,嗜血殺戮;而今年紀漸長,尤其有了孩子,他原本也想少造殺孽,但此時被逼急,他已經顧不得什么善念了。 阿淳與孩子,是他動不得的逆鱗。 不過對遼人狠戾歸狠戾,現在最緊要的,還是該早日找到阿淳才是,他又同安王吩咐,“擴大搜尋范圍,去問問附近村里懸賞,但要切記,不要透露阿淳的身份?!?/br> 安王忙應是,“臣弟前幾日已經命各王府也派出人手增援,陛下放心,貴妃娘娘與皇嗣一定會平安的?!?/br> 宇文泓嗯了一聲,“話是好話,但事在人為,一定不可懈怠?!?/br> 安王忙應是,心里也明白,如今說什么好話都無用,唯有盡快將惠貴妃找回,才能安撫天子之怒。 宇文泓嗯了一聲,沒再說什么。 他面上雖依然冷峻,似乎看不出什么慌張,但誰都不知道,他心間卻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大喊,阿淳,他的皇后,她一定要平安回到他身邊! ~~ 宇文泓原本也不是什么善茬,遼人觸了他的逆鱗,暴躁的脾氣終于不再遮掩,旨意傳到都褐的當天,左翼便領了旨,率先打開都褐的糧倉,開始放火焚燒,并且遼人之中但有前來阻止的,無論什么身份,皆都格殺勿論。 馮參等幾人也在其余幾個城池響應,如法炮制,并且還發話道,大梁皇帝很生氣,若北遼王室還是不肯歸還貴妃,他們馬上屠城。 北遼本是兇蠻民族,但此時見梁軍更加兇神惡煞,甚至已不斷有人慘死他們刀下,終是不敢應敵,只能不斷去都城臨奉送消息,哭嚎哀求太后與少帝釋放大梁的貴妃。 北遼不同于大梁,其國土本就處在高寒地區,一年中可耕種的時間并不多,積蓄糧草也不是易事,尤其現如今進入漫長寒冬,這點儲備糧堪稱貴過黃金,現在眼睜睜的看著被毀,簡直逼紅了遼人的眼。 接到宇文泓的回信,又親眼見到梁軍所作所為,北遼皇室一時間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他們實在沒有想到,宇文泓居然會使這樣的招數,成功的將矛盾轉移到自己頭上,現如今他們倒成了北遼民眾心中的仇敵。 一時間民怨民憤四起,到底是自己的族人子民,太后與少帝壓力空前,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使錯了法子。 少帝率先頂不住壓力了,要給蕭毓蕓去信,叫放回梁國貴妃,太后考慮再三,眼看事態越來越嚴重,氣憤之余,只好同意。 幾日后,一封急信送到蕭毓蕓手上,看清母后說的是什么,又看清現如今北遼情勢,她不由得暴怒異常。 宇文泓的手段實在出乎她的意料,然而盡管弟弟與母后選擇投降,她卻難以接受。 她親歷大相國寺外伏擊那日,眼看辛苦謀劃一場,又死了那么多人手,難道就此放棄? 她心有不甘! 蕭毓蕓無奈之下,焦急來尋宇文銘,原想商議對策,沒成想推開宇文銘的門,卻見他正為自己烹茶,頗有悠閑之意。 眼見他這般淡然,蕭毓蕓火氣一下竄上來了,質問道,“出了這么大的事,你還有心情喝茶?” 宇文銘神色淡淡的,沒有回應。 蕭毓蕓卻是怒極,又道,“我費了這么大力氣,損了這么多人手,到頭來,等到的竟是這樣的結果?你知不知道,宇文泓就是個瘋子,他居然真的開始屠城了,他到底還是不是人!你教的這個法子,究竟是來幫我還是來害我的!” 宇文銘眉間微皺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說實話,此次宇文泓的反應確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有了女人與孩子,宇文泓已經變了,卻沒想到,他還是從前那個人。 他頓了頓,嗤笑道,“自然是要幫你。他本非善類,我以為你們知道,怎么?不過耍?;ㄕ?,你們這就打算投降了嗎? 自己心急火燎,他倒淡定!蕭毓蕓此時很是看不慣他的這副樣子,氣憤道,“你說得倒輕巧,那不是你的子民,疼不到你身上……” 話未說完,卻被他“噓”了一聲打斷,他面色冷清,道,“他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子,你不戳在他的心上,當然叫他反手制??!” 聞言就見蕭毓蕓一頓,皺起眉來,追問道,“戳在他的心上?你是說……” …… ~~ 山中閉塞,加之自己又被關在房中,真是半點外界的消息都得不到。 眼看又是幾個晝夜過去了,靜瑤心間開始不安,他不在時,她勉力撐著自己,但現如今聽說他回來了,她的那些堅強仿佛忽然都不見了,她急切想出去見他,還有彥兒,真不知離開自己的這些日子,小家伙是怎么過來的。 心里有了空前急切地盼望,她開始環顧房中,想看看有沒有可以逃脫的地方,窗子……翻窗而出如何? 不,窗外是懸崖,她肚子這么大,自己會粉身碎骨不說,二寶也一定沒命的。 而門外有兇悍的遼人把守,手里握著明晃晃的彎刀,每當有人進來給她送飯,門打開的時候,她一眼就能看見……那兵器泛著無情的冷光,真叫人膽寒。 她一個行動不便的孕婦,豈能抗得過五大三粗的男子? 她只好又放棄了硬闖出去的念頭。 只是忽然間又是靈機一動,對了,她是不是可以趁婢女進來送飯的時候將人打暈,然后換上衣裳逃出去? 這個想法似乎可行,現在天黑得早,每每晚飯的時候,天早就黑了透底,衣裳也穿得厚,她勉強還是可以遮住孕肚的…… 這個想法一起,她立刻躍躍欲試,甚至開始琢磨,該用個什么物件才好,她急忙立起身來,在房中尋找…… 不料忽然一聲門響,嚇得她一個激靈,她忙回頭看去,卻見是宇文銘與蕭毓蕓一同進來了。 兩人面相不善,不知怎么,她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警惕問道,“你們來做什么?” 蕭毓蕓目露兇光,咬牙切齒道,“做什么?自然是要你的皇帝見識我的厲害,別以為就他狠!” 說著便扭頭看向宇文銘,“我現在將她破膛剖腹,取出腹中的孩子,給皇帝送去,你說他會不會動容?” 這話叫靜瑤大駭,然而還沒容她開口說什么,卻聽宇文銘面無表情的斥道,“蠢!” 蕭毓蕓怒氣未消,卻是愣了一愣,問道,“什么?” 這個男人居然敢說自己蠢? 沒錯,宇文銘就是在說她蠢。 他嗤笑一聲,輕飄飄的道,“對皇帝來說,這個女人最大的意義就是她腹中的孩子,你若是把孩子取出來,事情也就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了,等著給你的子民們收尸吧,我敢保證,有此一恨,他一定會把遼人趕盡殺絕?!?/br> 蕭毓蕓一聽,立刻頓了頓,嘆道,“我也是被氣急了……” 想了又想,又抬眼看他,“那你說該怎么辦?該如何叫皇帝見棺材落淚?” 宇文銘抬眼看向靜瑤,打量一番,目光停在她的手臂上,道,“不如砍下她一條手臂,留條命在,也不傷及腹中的孩子,叫宇文泓見識到厲害,若他在乎這個女人,必然會有所收斂?!?/br> 這話又叫靜瑤驚懼異常。 面前的人還是人嗎?他竟然面無表情的說出要砍掉自己的手臂…… 而更嚴重的是,蕭毓蕓想了想,居然點頭附和,“這個主意不錯,只好暫時便宜他了!” 宇文銘扯了扯唇角,笑容里沒有一點溫度,“當然不會便宜他,我所受過的,一定要叫他嘗一遍?!?/br> 聽到這里,靜瑤才明白過來,他們分明是沒有打算給自己留活路。 原來他們從開始就只是打算用自己來逼宇文泓退兵而已,而就算退了兵,他們也根本不會叫自己活著回宮! 絕望一瞬沒過頭頂,靜瑤冷聲質問道,“宇文銘,你可是個人?你身為大梁子民,身為先帝子嗣,就如此對待大梁江山?你幫著遼人在仁顯太后冥壽之日生事,你心里可還有列祖列宗?” 然而宇文銘根本沒有半點動容,也不理會她,只是冷聲催促蕭毓蕓,“你還不動手?耽誤一個時辰,可知遼人要死多少?” 蕭毓蕓被戳中了痛處,咬牙道,“現在就動手!”說著就吩咐門外,“來人,給本宮砍下這個女人的一條手臂!” 門外立刻應聲,緊接著,之前看門的那個大漢便進了來,手中彎刀明晃晃的刺眼。 他們是要來真的了,眼看那人步步朝自己逼近,靜瑤忽然無比悲涼,沒想到她死在宇文銘手上一回,重活一次,居然還要命喪在這個男人手上。 她閉了閉眼,咬牙朝他說,“宇文銘,你可還記得你在陸靜瑤臨死前說過的話嗎?你說若有來生,一定好好待她,現在我好不容易重活一回,你竟還要殺我一次!” 話音落下,只見本已轉身的宇文銘腳步一頓。 他怔愣一下,立刻回頭,凝眉問她,“你,你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皇桑:要比狠?呵呵,老子等著你們! 靜瑤:老娘踏馬的終于要掉馬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靜瑤, 靜瑤…… 有多久沒有聽見這個名字了? 自打她離開,宇文銘身邊再也沒人膽敢提及她,包括最了解自己的昌賀。 但現在,他竟從一個與她毫不相干的人口中聽見了關于她的事, 而且, 竟如此詭異! 靜瑤臨死前身邊只有自己,根本沒人知道他對她說了什么,但現在,這個叫李妙淳的女人為什么這樣說? 為什么…… 宇文銘霎時間失了理智,立刻回頭追問她, 卻只見那雙眸子里,涌動著滿滿的憤恨。 她不說話, 嘴唇在微微顫抖,顯然已是怒極, 可這些宇文銘都顧不得理會, 他要答案! 為什么, 這個女人會知道他對靜瑤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他幾步回到她面前, 急切追問, “你剛才說什么?” 今日若非絕望與氣極,靜瑤此生絕不愿叫這個男人知道自己重生的事, 但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 也沒什么可遮掩的了! 她冷笑道,“我說的是什么,你不比我清楚嗎?你說那夜必須要有一個人死, 所以就毫不留情的舍棄了我,你可知烈火焚身的滋味?宇文銘,我真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竟然以為你是謙謙君子,錯付真心!你為了蕭毓蕓,殺我一次還不夠,現在又要來殺第二次了?你的胸膛里到底還有沒有一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