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他笑了笑,故意逗她,“還說喜歡孩子,怎么好端端竟吃起孩子的醋了?你是孩子的娘,朕是孩子的爹,你說你有沒有意義?” 這雖未明確說明,卻是一種態度的體現,她稍稍安心,卻覺得還是不夠,又問道:“可是……孩子還可以有別的娘……” 她咬咬牙,索性同他直言,“臣妾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一直入不了太后娘娘的法眼。倘若哪天,太后擔心臣妾不夠資格做孩子的娘,要為他另找一個,皇上會答應嗎?”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事,才剛知道有了孩子,盡管大約還尚未成形,她都已經愛在了骨子里,倘若要抱給別人養,她非得痛死不可,所以她要保證,趁著他心里有自己,還看重自己的時候,為自己與孩子多要一份保證。 宇文泓聽見這話,終于明白了她在擔心什么,不禁也順著她的話去想,太后會這樣做嗎?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太后嫌棄阿淳的出身,是以總在打壓她,等她將來生下孩子,阿淳所憂慮的事,未必不會發生……他心中一頓,想了又想,發話說,“誰生就由誰來做娘,天底下都是這個道理,哪里有什么夠不夠資格一說?除非……” 他語聲一停,叫她心里一緊,趕忙追問,“除非什么?” 他挑眉道:“除非你不好好當娘,不好好教養他……” 靜瑤立刻不服氣道,“既是臣妾自己的孩子,臣妾一定會好好教養?!?/br> “那就是了?!彼冻鲂?,輕撫她的脊背,像是在寬慰,“放心,朕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安安心心的等著做母親吧,小娘子?!?/br> 她又是一愣,驚訝的抬眼看他,前面的話叫人安心,只是最后這個“小娘子”是怎么回事?這語氣,是在學市井間的浪蕩子嗎? 她紅臉嗔道:“陛下……” 有了孩子,她由里到外都散發一種前所未有的柔媚,他看得心癢不止,不知如何宣泄愛意,只好將人抱起,眼看要往內殿去,這可把她嚇了一跳,趕忙阻止說,“陛下 ,不可不可……” 他奇怪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可?”飯吃完了,話也說好了,外面天也黑了,不正是好時候? 她雖是第一次當娘,也不至于一點常識沒有,眼看著自己已被放到了床上,怕他來真的,忙跟他解釋說,“臣妾聽人說過,才懷上時孩子很脆弱,若是同房,很容易受傷害……所以臣妾暫時不能伺候您……您,您得先忍忍了?!?/br> 宇文泓頗為意外,“還有這等事?這可是真的?” 靜瑤點點頭,“別人都是這樣說的?!?/br> 宇文泓有些頭疼。 自己的身體已經預備好了,然箭在弦上卻不能發,天知道他什么感受? 但為了好不容易盼來的孩子,他也還是忍下,只好道:“那好吧,那今晚……咱們清清心?!?/br> 靜瑤松了口氣,點頭說好??刹艅偘研姆畔?,又起了新的憂愁。 十月懷胎,這漫長的孕期中,她大約都不能服侍他,那他應該要去找別人了吧? 她不想提,可心里明白這也是躲不過的,他如果真的有那心思,就算自己不提,豈能攔得??? 她只好硬著頭皮請示道:“后宮還有其他姐妹,陛下要不要去別人那里?” 話說出口,她就只等他的回答,心里緊張得竟然不知不覺屏息起來,然而等了一會兒,卻聽他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道:“怎的還越來越小性了?問完這個又問那個……怎么,朕在你眼里,就如此荒唐不成?” 沒入后宮的時候,靜瑤一心只想出宮,所以曾經只盼他能放過自己,將注意力轉向后宮其他的女眷。 然而現在,她已經做了他的女人,腹中甚至已經有了他的孩子,不知怎么,對于他會不會去找其他女眷的事,竟會如此在意了。 她雖然不愿承認,可事實上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曾想過他若是答應,自己該怎么辦? 那一瞬間,她悄悄設想了一下,明顯感覺心被擠成了一團。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他卻是這樣回答,叫她不禁一愣,抬眼看著他問道:“陛下說什么?” 宇文泓嘆道:“你當朕是什么?夜夜笙歌的昏君,沒有女人就不成?你不能伺候了,就轉而去找別人?” 他說著說著有些失望,不由得嘆道:“阿淳,原來你還是不明白,朕不是想要女人,只是想要你而已?!?/br> 初時不了解她,確實是因為那個夢而注意到她,甚至想用她來證實自己是真的沒事,可后來他才發現,那不只是因為她是個女人,她能幫他重振雄風傳宗接代而已。 他喜歡的是這個人,是她仰頭看宮燈時的一臉專注認真,是她斗膽為自己煮別人都不敢煮的乳茶,是在他有需要時盡心盡力的在老七府上辦事,甚至是在他問為何不愿入后宮時,她說自己“狗膽包天”…… 狗膽包天的是她,只可惜在嘗過滋味后,他依然冥頑不靈。 他聽到她的問話,最初覺得好笑,漸漸地,眸中呈現出一種無奈,看得她心中一緊,忙回道:“陛下恕罪,臣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說不出口。 她不太想承認,自己已經變得極為自私,她不想他去別人那里,然而這幾乎不可能。 宇文泓卻追問過來,“只是什么?”一雙眸子認真的看著她。 他可是皇帝,怎么可能只圍在自己身邊呢?靜瑤垂眸說,“臣妾不敢?!?/br> 宇文泓卻道:“你但說無妨,朕不會怪罪?!闭f著繼續看著她,仿佛她不說,他就要一直等。 靜瑤想了想,試著用輕松的語氣道:“臣妾覺得自己愈發狗膽包天了,臣妾雖然不能伺候陛下了,卻也不想陛下去找別人?!?/br> 說完等他的反應,不知他會不會冷臉訓斥自己自私大膽。 然而此時的宇文泓卻絲毫沒有任何不悅,反而內心悄悄雀躍起來,仿佛剛喝了盞甜露,她想獨占自己,說明她已經離不開自己了。 那些軍漢們說的果然不假,自打圓了房,成了自己的人,她便一心一意為自己著想起來,察覺老五的異心,連夜趕來告訴自己,甚至幫自己出主意;現在肚子里有了他的崽,就愈發不得了…… 唔,她的確是自私,然而身為被在乎的那個,宇文泓卻沒有半點不悅。 作者有話要說: 靜瑤:從現在開始,你只許疼我一個人,要寵我,不能騙我巴拉巴拉…… 皇桑:慢點說,我去拿個小本本記下來…… 第六十七章 靜瑤沒等來他的訓斥, 反而見到了一個努力想忍笑的他, 腦間快速轉念一下, 似乎明白了。 她暴露了自己的缺點,叫人勝券在握了……他此時這模樣,分明是大寫的得意啊。 可他不表態只是傻樂,可真是可恨, 她咬唇道:“陛下不生氣嗎?” 他故作高深,咳了一聲道:“生氣也先攢著,等孩子出生, 一并算賬?!?/br> 說著終于稍顯認真, 同她說:“你安心養胎,其余不要多想?!痹賠ou麻的話他可說不出來, 反正他會想辦法叫她開心就是了。 他提到孩子,她也收回了心思, 手掌輕覆在自己的小腹,想感受那個尚未知男女的生命。 他從背后貼了上來, 大掌覆在她的手上, 仿佛叫那個小生命多了重保障。背后的身軀結實溫暖,她不知不覺的倚了上去, 將整個身體得力量交給了他。 兩人就這樣依偎,他像艘船, 承載著懷中的她,在夜光中,享受難得的寧靜時光。靜瑤靠著靠著, 終于想起了一件事,忙跟他提到:“對了陛下,段三公主近來在宮中待得無聊,恰巧聽說了去年的金明池水戲,一下就來了興趣,盼著今年再辦,不知今年還要籌備嗎?” 她這么一提,宇文泓這才想起來,沉吟道,“今年事多,都沒來得及籌備……難得她隨段二大老遠的過來,這不是什么難事,這樣吧,朕明日叫人去籌備,趕在殿試后辦,正好與民同樂?!?/br> 靜瑤聞言點點頭,“陛下平日坐鎮宮中日理萬機,金明池水戲彰顯皇恩與百姓同樂,不失為一樁美談?!?/br> 他嗯了一聲,“那就叫她再等幾天,朕一定會趕在他們回去前,叫她開眼?!?/br> 有了身子,人總是容易疲倦的,晚間什么都沒做,只是說了些話,眼看著她就泛起困來,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哈欠。 她眨了眨眼,慵懶道,“臣妾想睡了?!?/br> 宇文泓溫柔的應好,陪著她一同躺下,漸漸地,一起入了夢。 雖并未燕好,心中卻前所未有的寧靜。 他有孩子了,連夢中都覺得,一切有了不同的意義。 ~~ 第二日醒來,宇文泓依然回了乾明宮,靜瑤則照舊去向太后請安。 來早請的嬪妃齊聚,太后昨夜就得了消息,雖然之前與皇帝有些不愉快,但畢竟是親生母子,又豈會有隔夜仇?心中惦記了這么久,眼下終于等來了好消息,是以面對靜瑤時都比往常和顏悅色。 當著眾人面,太后主動問她道,“昨夜天色晚了,哀家便沒叫人細問,如今你覺得怎么樣?身子可有不適?太醫是怎么說的?” 靜瑤恭敬回話,“回稟太后,太醫說胎像還算穩固,直叫臣妾注意休息,臣妾現在除過容易疲累,其余都還好?!?/br> 聽見太后與她這樣對話,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懷孕了,李妙淳居然懷孕了! 一時間,眾人都將目光投向她,眸中盡是難言的滋味。 只有淑妃最先反應過來,做出大方的模樣問她道,“李貴儀可是有喜了?那真是天大得好事??!前些日子,先是聽聞你娘家弟弟中了會元,這才沒幾天,你又懷上龍種,正所謂雙喜臨門,咱們都要來沾一沾你的福氣才好!” 靜瑤微笑道謝,心間卻笑不出來。 此前順著倚波得來的線索一路查下去,她已經知道當初皇帝在宮外受傷的消息是淑妃有意放給廢賢妃趙氏的,不管她當時是要對付賢妃還是自己,此人面上溫婉賢淑,實則心機頗深,必須要提防。 再說,李尚林中會員自然是喜事,可誰不知道現如今正有人在以此為由大肆造謠擾亂民心?因為心里起了戒備,所以靜瑤忍不住懷疑,淑妃此時是否也是有意提及此事,從而想讓太后不喜自己? 果然,就見太后聽見淑妃這話,的確不太舒服了,畢竟昨日與兒子的爭執就起在這上頭,現在雖然已經沒有昨日那般生氣,但疙瘩一時還在,沒那么快消下去。 而眼看淑妃這樣一提,眾人都紛紛跟靜瑤道起喜來,太后將手一抬,止住眾人的話,只跟靜瑤道:“你娘家人高中,固然是好事,只是現如今你既已進了皇家的門,便要謹記自己的身份,事事要以維護皇上為首要,無論到何時,不要忘了這一點?!?/br> 言外之意是在提醒她,切莫仗著自己現下得寵就妄圖叫皇帝扶植自己的娘家,她只是個貴儀,成不了氣候。 靜瑤心中緊了緊,明白太后是在意淑妃的話了,卻也不能表現出不悅,只是恭敬說是。 好在太后現如今更加在意皇嗣,盼了這么久終于等來了親孫,她的喜悅溢于言表,說完這些,又當著眾人的面,吩咐韓嬤嬤準備些補品藥材首飾之類的,一并賞給了靜瑤。 淑妃看在眼中,不再多言。 她其實心里也曉得,這不痛不癢的三言兩語,并不能叫李妙淳如何,畢竟眼下她腹中有著最金貴的皇嗣,這可是太后與皇帝最在意的東西了。 ~~ 眼看著第二日,公眾就人盡皆知李貴儀身懷皇嗣的好消息,而緊接著,靜瑤有孕的消息便傳到宮外的李家。 李母自是欣喜,還特意去到廟里燒香拜佛,求神明保佑她女兒能平安生下孩子;而李尚林,除過同樣為了jiejie高興一番,過后仍去平靜看書。 前陣子外界的風波謠言傳成那樣,他也并非沒受影響,只是歷經初時的惱怒后,現如今已經平靜了下來。jiejie說得對,現如今最重要的是,就是保持內心平靜,好好籌備殿試,千萬不能叫謠言亂了心神。 只要等殿試后依然拿得出好成績,才能真正叫別人無話可說,也叫維護他相信他的人得到慰藉。 又過十余天后,殿試終于來臨。 李尚林準備充足,凌晨起與其他赴考貢士一同進宮,于文華殿前等候,皇帝升殿,禮部官員發下試題,他嚴謹以待,從日出到日落,不敢有絲毫松懈,一路文思泉涌奮筆疾書,待到交卷,終于松了口氣。 他問心無愧,因此此次結果如何,只看天意。 因為之前的那場風波,皇帝此次特意點了四位大學士一起閱卷,由四人共同評出前十名后,他再親自過目,定奪名次。 考卷直到送至皇帝面前后,才終于去掉彌封,宇文泓粗略看了看,不出意料的,李尚林依然在列。 這才為不怕火煉的真金,宇文泓把心一放,再花時間仔細看過這十份文章,而后將閱卷的四位大臣喚進御書房中,問道,“依眾卿只見,這十人中,誰為上上乘?” 中極殿大學士阮宿直抒己見,“臣以為,李尚林的文章哀梨并剪,不蔓不枝,叫人過目不忘,陛下若問上上乘,在臣心中,此可為第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