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關上門,又過了會兒,楚堯發來短信。 “這周六約會,有空嗎?” 江北北抱著手機,像抱著情人的心,激動回復:“吼!” 第二日一早,唐西周打開門,唱自己編的小調出門上班。 “迎接又一個晨曦……鼓起勇氣上班?!?/br> 天冷的像冰柜,明明穿著厚厚的衣服,打開門的那一瞬,卻依然像光著膀子開冰箱。 嚴清明回來,倆人在樓道口打了個照面。 “喲,大哥,回了啊?!碧莆髦芸匆娝?,精神一下子抖擻了,手不安分地勾上肩膀,低頭看著他手里提的袋子,“今兒是煎餅果子???” 這兩個人就像老鄰居,多年的相處,連目光中那點熾熱的光也都不見了,若不明說,若非親眼見他們露出親昵之色,旁人也的確是發覺不到。 嚴清明問他:“你吃早飯沒?” “沒呢,順走了啊?!彼催^袋子,拍了拍嚴清明肩膀,順手把他卷進去的衣領拽出來,一邊走一邊吃,還不忘吐槽,“你那脖子長牙了,總吃衣領?!?/br> “家門鑰匙給我?!眹狼迕髡f。 唐西周扔給他,無恥笑道:“臟衣服挺多的,你全扔洗衣機就行,謝了,大哥?!?/br> 江北北從樓上下來,嚴清明便收回目光,跟她笑了笑,打了聲招呼,回家去了。 江北北聽見她這個大哥也碎碎念著:“連澡都不洗,臭死了……” 江北北追上唐西周,給他塞了袋牛奶,囑咐他到局里熱熱再喝。 “二哥你還要忙多久呀?” “別拐彎抹角的,我明天就洗澡換衣服?!碧莆髦艿鹬屣灩诱f。 江北北哈哈笑著跑了,到街對面上了新聞采訪車。 唐西周停下,喊住她:“到哪去?” “市郊采訪!沒事的,二哥,拜!” 唐西周咬著煎餅果子,只覺得今天的心跳,有點不規律。 第22章 意外事故 采訪車上,江北北接到了黃元寶的電話,上來就單刀直入:“你哪個哥是退役軍人?” “有什么事嗎?”江北北說,“退役軍人的話,四哥啊?!?/br> “受傷退伍嗎?”黃元寶又問,“各方面補償都到位了吧?現在日子過得不苦吧?” 江北北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圖,問道:“是臺里有制作要求嗎?什么條件?退伍軍人嗎?” “沒錯,因傷退役,現階段事業良好,性格樂觀開朗的?!秉S元寶說道,“要做新春送溫暖專題,臺里要求采訪,你四哥是什么傷退役的?” “……長高?!?/br> “???” 江北北再次說:“因為長高?!?/br> 別說黃元寶了,車上的同事們都沉默了。 江北北解釋道:“我四哥之前是國家散打運動員,后來入伍接受特種兵訓練,訓練時摔傷的,外傷沒多大問題……就磕到頭了,后遺癥就是……半年時間突然長高了將近二十厘米,沒辦法做特種兵了,就……退伍了?!?/br> 黃元寶嗯了半天,沒能找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她的聽后感。 江北北輕咳一聲,道:“要不你再找找其他合條件的?雖然,當時訓練確實傷得不輕,昏了好久都沒醒,但是吧,退伍是因為長高這種理由……我覺得播出來大家會笑吧?” 黃元寶只說:“行吧,你讓我再想想,做不做這周給你個信兒,你先把他聯系方式給我,他的奶茶店在哪?地址一并發給我,回聊?!?/br> 江北北他們采訪的是市郊的一家官司纏身的小飯館,因為房東陷入家產紛爭,波及到了小飯館老板的生意,無奈之下,小飯館老板只好求助媒體。 房東一家采訪完,又到小飯館老板那里采訪,到中午飯點,老板留他們吃了飯,一邊吃一邊聊房東的事。 “老爺子挺能干的,我們這一排門面,包括旁邊那個帶地下九十平倉庫的網吧,都是老爺子留的,老爺子走得早,下頭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要說都有工作,但現在老太太一閉眼,兄弟們就都爭房子了,我就是個小生意人,房租一直是交大女兒的,但現在小兒子家的要我補交,以后交給他們,不然就滾走轉讓房子……你說這怎么行?合同還沒到期呢……我是跟老大女兒簽的合同,但小兒子說房產證上是他名字,他都把房屋轉讓的廣告打出去了,偏要讓我搬走……” 小老板佝僂著背,老實巴交的樣子,苦著臉給攝制組倒苦水。 “你吃,那邊那個小姑娘,嘗嘗這個,這糖蒜是自己腌的,你吃……”小老板把糖蒜推到江北北那里,“姑娘看著沒多大,都出來當記者了……你有二十嗎?” 江北北剝了顆糖蒜,就著面吃了,回答:“快二十四了?!?/br> “比我閨女還大兩歲呢……”小老板不好意思的笑,撓頭,“看著跟小孩兒一樣?!?/br> 這時,隔壁傳來一陣嘈雜聲,好多男人吆喝著跑進跑出,動靜極大。 江北北咬著筷子回頭,翹著凳子望外面看。 路邊停了輛半新不舊的越野車,塊頭極大,一看就像來找事的。 攝影說:“打架吧?網吧這種地方,聚眾打架的不少……” 小老板站門邊兒看熱鬧,說道:“也不是經常打架,我接這間房營生的時候,旁邊是個服裝店,前幾年改成了網吧,本來怕網吧打架多影響生意,后來生意還好了點,那里頭好多小崽子懶到不行,記著我的電話號碼,餓了就給我發個短信,我就下碗面送過去……網吧打架的也不多,一年到頭見不著幾次……” 他話音剛落,看到幾個眼神凌厲不似混混的中年男人壓著兩個精瘦的人出來,衣服翻過來罩著這兩個人的頭上。 “哎!是警察!”老板看到了他們腰間鼓鼓囊囊的,形狀像槍。 江北北也湊過去看,說道:“抓嫌犯吧,好多嫌犯都會藏……” 藏在網吧這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后面一個人彎著腰,連背帶扛的馱著一個人快步出來,旁邊幾個人簇擁著,神色慌張。 背人的那個年輕人一邊走一邊罵:“草你大爺的!小林!車!快叫車!媽的,你脫衣服??!衣服!給捂著,你特么按緊點!” 他們的對講機滋啦響著,亂哄哄一片。 “誒?”江北北說,“肖副隊?” 剛剛罵人的是唐西周的副隊……是有人受傷了嗎? 江北北還未想明白,就見到后面跟著的人摘下對講機說道:“人抓了,三隊收隊中。唐隊受傷了……對,唐隊,受傷了!” 大衣掉落,江北北看到了肖副隊背上的那個人,半身深色的血,左側胳膊上扎著一把水果刀。 等江北北看到熟悉的那張臉,她的心跳停了。 那是唐西周! 她瞳孔猛縮,顫抖著抓拉開門把手奔了出去:“二哥??!” “哥??!” 江北北一個趔趄,短短一截路,腳下直打絆。 亂…… 特別亂。 江北北好像喪失了這段混亂的記憶,再回過神,她已經在醫院,身邊有個同事跟著,她茫然片刻,看向一旁。 唐西周的幾個同事也在,表情都不是很凝重。 江北北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手上袖口上蹭了血,顏色很深,已經干涸了。 她記起來了,她當時不夠冷靜,沖了過去,好像是被肖副隊認了出來,一并把她扔上車,電視臺的司機開著采訪車把他們送到的醫院。 執行任務……嫌犯抗捕,被網吧的椅子砸了……還有刀扎到了大手臂…… 江北北神色恍惚,聽著醫生語速極快簡要報告了情況。 血夠用。 不急。 手術看情況,正在取刀。 錢……錢也夠,沒事,都沒事…… 江北北的同事拍了拍她:“江北北,手機?!?/br> “哦……”江北北掏出手機,手卻無力,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看到手機屏幕上楚堯兩個字,淚立刻就下來了,顫抖著手接起電話,未語先哭,泣不成聲:“堯哥……” 楚堯只是在午休的時候,給她打個電話,本想聽聽她的聲音,沒想到電話接通,聽到她在哭。 江北北磕磕絆絆的把唐西周蹲點出警被嫌犯扎傷的事說了,楚堯的聲音給了她一定的安慰,他聽起來不像自己這么驚惶無措,冷靜地囑咐她先給宋朗打電話,讓他帶著錢過去。 “別著急,沒事的,我現在就請假過去……北北,不哭啊,沒事的,二哥身體素質好,醫生說沒事就沒事?!?/br> “二哥在哭……”江北北說到這里,又語不成句了。 她清楚的聽到唐西周“嗨、嗨”的吸氣聲,怎么會不疼呢,怎么會不疼? 掛了電話,江北北整個人蜷縮成一個球,靠著墻邊兒嗷嗷哭,一聽到唐西周的聲音,她就收不住淚。 她的二哥清醒著,那該有多疼? 江北北無論閉上眼還是睜開眼,眼前都是唐西周胳膊上扎進去的那把刀和一臉的血。 那把刀扎在唐西周身上,就跟扎在了江北北心里,疼得不行。 她像失去了主心骨,茫然又可憐,無助地哭著,她的同事和幾個留下來等待情況,負責繳費照顧隊長的警察們七嘴八舌安慰著她,可江北北的耳朵就像塞了棉花,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無論說什么,心中那種山石崩塌,宇宙塌方的慌亂感依然壓不下去。 她擦了鼻涕,挨個給哥哥們打了電話,幾乎全都是一聲哥,淚就留下來了,二哥在醫院搶救這句話,都說不完整。 黃元寶跟宋朗約了個時間,午休時到他的店里坐了會兒,順便了解情況。 宋朗意料之中的好聊,人非常實在,江北北的描述十分靠譜,宋朗是個特別耿直的男人。 “采訪就不用了,我不是在戰斗中受傷的,特丟人?!彼卫收f,“訓練時手滑,一下摔在水泥地上磕昏過去的,我們整隊的戰友還有指導員都在,特丟人,那天還是匯報演習,所以還留下了影像資料,特別傻,我出院后看了一遍,沒敢再看,簡直噩夢?!?/br> 宋朗給黃元寶調了杯奶茶,他的那只哈士奇確如江北北所言,傻出了境界,從黃元寶進門開始,那只大狗就開始繞著她撒花。 “聽北北說,是受傷后開始長高的?” “那什么……腦垂體什么什么玩意兒的?!彼卫蚀笫忠粨],跟她比劃著,比了個距離出來,“半年長了這么多,就是一下子,我原先一米七三,我們單元里最矮的就屬我,半年時間,嗖嗖長到了一米九一,皮都撐裂了,我大腿上屁股上全是紅紋,都是長太快撐壞的,跟鞭子抽了一樣?!?/br> “你轉業退伍,部隊沒給你安排?” “給了,但咱這不是不好意思嗎?我又沒立過功,再者我這個后遺癥也沒影響生活?!彼f,“我原先是想開個美甲店,真的,我還跑美妝學校學了半個月,后來審美不行,北北總說我,我就放棄這個理想了。天賦不行,開奶茶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