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
那就更別扭了! “既然是皇上母妃所住之地,我住在這里,豈非冒犯了她老人家的英靈?” “讓你住著你就住著,朕的母妃,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彼坪跤行┎荒蜔┝?,不想繼續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 蘇墨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要說的話給咽回去了。 如今的容薊,已不是從前的容薊,他是皇帝,高高在上,執掌生死的帝王,忤逆他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更何況,他這人向來冷漠涼薄,對于自己不在乎的人和事,不會心存半點憐憫,一旦龍顏大怒,保準自己小命不保。 她默了下去,態度還算不錯,容薊心中的不悅,略微淡了些。 他對自己不在乎的人,向來沒什么耐心,對這位索玉公主,已經是極限了。 “三天后,你隨朕一起去春獵?!?/br> “春獵?”一聽到這兩個字,她就有種說不上的郁悶。 “此次為了接待契丹使團,朕已經將春獵日推后不少,不能再推了?!彼乘谎?,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飾上,雖是公主的規制,但到底是野蠻部族,衣裳實在過于粗糙,他微微蹙眉,道:“一會兒朕讓人送來幾件衣裳,你換了吧?!?/br> 她抗拒:“皇上,我不習慣?!?/br> “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彼允堑恼Z聲,可話語中的堅決,仍是半點不減。 她終于忍不住,問:“不知皇上可否告訴我,您強迫我留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強迫?”這兩個字眼讓他心頭一陣煩悶,不過很快他就舒展了眉目,溫和地笑了起來:“既然你都說了是強迫,又何必再問朕理由?或許,朕就是喜歡這種強迫的感覺,所有事都由自己掌控,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不會有任何的無奈,任何的力不從心?!?/br> 權利其實是一種好東西,一種可以令人隨心所欲的好東西。 有了它,就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無辜枉死,有了它,那些無可奈何,生離死別就都不會發生。 這世上最可悲的,便是愛而不得,求而不滿,想做的事情,永遠都做不到。 他答應她,會替她保住蘇家,可別說是蘇家,就連她的命,都沒能保住。 無數次痛恨自己的無能與弱小,所有的悲劇,都緣于自己不夠強大,所有的錯,也都是因為自己,所以,從今往后,他什么都不要,只要這人人敬畏,人人懼怕,只手遮天,尊貴無邊的滔天權勢。 她看著他,突然覺得他很可憐。 今時今日,他心中所求,就只有權力了嗎? 一個人的心中,若是連丁點明媚的希望都沒有,那他的人生,該是多么晦暗枯燥。 他微微側首,看到了她眼底悲憫的神色。 她在悲憫什么? 悲憫他嗎? 真是奇怪,眼前這個姑娘的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什么?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無數人敬畏崇拜的對象,偏偏只有她,總是用這種可憐的,同情的目光看著自己。 她該同情的,可憐的,不應該是那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窮苦之人嗎? 同情可憐他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實在可笑至極。 可有的時候,他竟然會眷戀她眼中的同情與憐憫,甚至會覺得,被她同情,是一件值得令人高興的好事。 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你準備一下吧,下一次朕再見到你,不希望再看到你穿著契丹的服飾?!?/br> 臨走前,又對一旁的宮侍道:“侍奉好索玉公主,若有怠慢,朕絕不輕饒?!?/br> 在心底微微嘆息一聲。 望著他在侍人簇擁下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心有點疼,像被一把遲鈍的鋸子,來回鋸著,說不上的難受。 他越來越像個帝王了,可她卻高興不起來,但凡面對他的時候,她都能看到他眼底深處的荒蕪,像是一片干枯的沙漠,尋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明媚生機。 這兩年間究竟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的變化會如此大? 那個外冷內熱的容薊哪里去了? 那個和薊花一樣,謹慎,嚴謹,穩重,以及內心中充滿了愛的男人,哪里去了? 此后的日子,過得很無聊。 吃了睡,睡了吃,實在吃不動睡不著的時候,就坐在后殿庭院里發呆,數星星,數花瓣。 怪不得后宮的嬪妃們,整日都喜歡斗來斗去,陰來陰去,因為生活空虛,沒事可做。一方面,物質的豐富讓她們無需花費心思去艱難謀生,而精神的匱乏讓她們在日復一日的無趣人生中漸漸消磨了意志,對外面的生活不再期待,對和自己一樣空虛的同伴生出畸形的仇視。 于是,便出現了宮斗,女人們漸漸開始變得陰狠,變得冷血,變得變/態,宮斗成了她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皇帝是什么,對她們而言,皇帝無非就是個擺設,是個提供宮斗場所的陌生人,幾個月才能見一面的夫君,甚至還比不上日夜在身邊伺候的太監親切。 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同情這些女人,若是換了自己,寧可去死,也絕不做后宮三千佳麗的其中一個。 這才三天時間,她都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如果是三個月,三年,三十年呢? 給皇帝做妃子的女人,個個都是敢于直面慘淡人生的勇士,她打心眼里佩服。 好在三天時間不算長,參加春獵,總比被關在豪華宮殿里要好得多。 但她想錯了。 她現在寧可回到那個豪華的金絲籠,也不想跟容薊大眼瞪小眼。 “公主這是怎么了?臉色這般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