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節
賢王皺了皺眉,隨即卻是苦笑一聲,舒緩了眉頭。 果然,伴隨著兵部尚書的出面,更多的人站了出來,請求皇帝將他治罪。 面對群臣共同的請愿,皇帝嘆息一聲,語氣中帶著深深的疲憊,“賢王,你可知罪?” 賢王跪下道:“兒臣一切聽憑父皇的處置?!?/br> 皇帝看著他,再看看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事到如今,就是身為君王的自己,也救不了他了。 “既如此,那便……賢王勾結jian佞,殘害忠良,罪無可恕,來人,將此孽子拿來,押入天牢,擇日問斬!”皇帝一聲令下,立刻有侍衛上前,將賢王押解著離開了太和殿。 本以為這樣,一切就算是結束了。 可賢王被押走后,群臣激昂的情緒仍是沒有穩定下來。 之前最先站出陳情的那位官員又道:“皇上,如今閻少將被俘,兼之賢王偽造圣旨,邊關將士軍心大亂,局面岌岌可危,赤狼軍更是公然暴動,勢必要朝廷給出個說法?!?/br> 皇帝有些疲憊,短短兩年時間,他就像老了二十歲,滿頭花白,一身明黃九龍袍穿在身上,不但彰顯不出半點威嚴,反而像被那龍袍壓得喘不上氣。 他渾濁的眼睛,在一眾大臣身上掠過,最后定格在最前方的一道赭黃身影上:“太子,你認為該如何是好?” 一直垂目靜默的容薊抬起頭,沉冷幽黑的瞳仁,比起兩年前,更顯冰寒涼薄,明烈的天光,似乎都照不進他的眼底。 在那雙無情冷酷的眼中,幾乎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情緒,仿佛沒有任何情感的死物。 “兒臣認為,應立刻派人前去邊塞安撫軍心,并竭力從契丹人手中救回閻少將,同時,嚴懲罪魁禍首,以儆效尤?!?/br> 大殿之上很安靜,只有容薊鏗鏘有力的聲音,堅定,冷然,自信。 皇帝呆了一陣,才緩緩點頭:“那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彼麄仁?,對一旁的萬公公道:“退朝吧?!?/br> 萬公公甩著手中的拂塵,上前一步,正要高喊退朝時,容薊突然邁出一步,目光筆直地看著上首的皇帝:“父皇,兒臣還有一事?!?/br> 皇帝眼皮狠狠一跳,面對他冰寒中帶著冷蔑的眼神,他幾乎想要立刻從大殿上逃走。 他知道,他這個兒子恨他,但是,他從來不把恨放在臉上,放在眼底,放在他的一舉一動中。 有的時候,他明知他在假裝,卻仍是信了他。 因為他偽裝的太好,不但騙了自己,也騙了整個天下。 而如今,他要揭開這個偽裝了嗎? “你……有什么事?” “父皇近來圣躬違和,兒臣瞧著您的精神實在欠佳,太醫也說,您身子不好,要多加靜養,不可再為國師cao勞。兒臣跟隨父皇處理國事這么多年,已經可以獨當一面,既然兒臣身為太子,就要擔負起太子的責任,為父皇分憂,為國家解難,還請父皇下旨,命兒臣暫代國事,待父皇病體痊愈后,再重新親政不遲?!?/br> 這是要將他這個皇帝架空,徹底淪為有名無實的傀儡??! 望著自己的這個兒子,皇帝感到一陣漫天徹地的絕望。 容薊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紛紛贊同,在無數人附議的呼喝中,他就那么站著,定定地站著,不急不慌,眼底的眸色,依舊冰冷無波。 終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終于,蘇太師臨死前的詛咒一語成讖。 皇帝激動地從龍椅上站起來,指著容薊怒罵:“你這……你這不孝……”罵到一半,他又頹然坐了回去。 發了許久的呆,他才像是從噩夢中清醒過來一般,虛弱道:“好,很好,你有這份孝心,朕很欣慰,如此,便按照你說的辦吧,下朝后,朕便擬旨,命你暫時監國,此間一切朝政大事,都由你來決定,朕……朕好好養病即可?!?/br> 最后一句話說完,皇帝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氣,整個人癱軟在龍椅上。 萬公公連忙扶住他:“皇上!” 容薊也焦急道:“太醫何在,還不快把父皇扶下去!” 皇帝在被眾人攙扶著離開前,回頭看了眼容薊。 雖然他身上還穿著儲君的赭黃蟒袍,但他卻恍然覺得,他穿著的,是明黃的九爪龍袍。 那龍袍上的龍飛,竟然從衣擺上飛了出去,直沖九霄—— 下朝后,容薊直接去了天牢。 這里,曾經也關著另一個人。 一個深深烙刻在自己心底,永世無法忘卻的人。 整整兩年,他的靈魂,被折磨了整整兩年。 或許,以后一直都會這樣煎熬折磨下去,但他卻覺得,這樣很好,能用疼痛的方式記住她,他很歡喜。 “三皇兄?!?/br> 牢門內,賢王背對著他而坐,聽到他的聲音,沒有回頭。 “恭喜你,如愿以償?!?/br> 他笑:“我的愿望,這輩子都無法實現了,我只是讓這個天下,讓所有人,都陪著我一起贖罪罷了?!?/br> 賢王低低的笑出聲:“你以為你贏了嗎?沒有,你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權利,卻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我都替你覺得可憐?!?/br> “三皇兄放心,比起我來,你會更加可憐?!?/br> “是嗎?那當初你明明有機會救她,為什么退縮了?” 冰寒幽黑的眼瞳,驀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