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蘇墨鈺自知失言,不管怎么樣,自己都不該傷害這個可憐的人。 沉默了一陣,她小聲道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這樣的話?!?/br> “沒什么?!彼穆曇?,還是那么平靜,好似剛才那番尖銳言語,并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早已經放下?!?/br> 她知道自己不該問,卻忍不?。骸澳阏娴囊稽c都不怨恨?” 他用不解地眼神看她:“為何要怨恨?” 為何要怨恨?還用得著問嗎? 但面對他這樣坦然無垢的眼神,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仰起頭來,看著漆黑夜幕,繁星點點,竟是難得的好月色,“要說不怨,那是自欺欺人,但經過這么長的時間,曾經那些看似重要的,無法割舍的,如今看來,已經不再重要,見慣了人生百態,聚散離合,才知道,那些本不在乎的,才是最珍貴的?!?/br> 他在說這一番話時,神態始終是平靜寧和的,沒有一絲怨懟,一絲不甘,一絲痛苦。 忽然有些羨慕他,脫離了骯臟丑陋的陰謀傾軋,如今的他,才算是真正為自己而活。 “我可做不到你這樣大度?!彼辉试S任何背叛,任何利用,任何傷害。 “太過執著,最后受傷的,反而是自己?!?/br> 不由得握緊了擱在膝彎處的手,她深吸口氣,也如他一般抬頭朝天幕望去:“也許吧,我這個人,就喜歡鉆牛角尖?!?/br> “他可有傷害過你?”他突然轉過頭來問了一句。 蘇墨鈺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后,才明白這個他是誰。 “沒有?!彼徽J為,自己與容薊之間的對立可以被歸納為傷害,包括他為了安撫閻婉清賞她的那三十大板。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口不應心:“我是看著阿薊長大的,他從小就是那樣的性子,沉默寡言,不善言辭,喜歡什么偏偏不說,總是藏在心里,可實際上,卻又向往得很,正因為如此,他對于很多事情都很敏感,容易受到傷害?!彼麚Q了鄭重的口吻:“如果可以,請對他多些包容,其實,他也是個需要關心愛護的普通人?!?/br> 有些奇怪為什么容朝要對自己說這些,就算是要幫助弟弟,也應該跟閻婉清說才對。 “人在高位,身不由己,有得必有失,他有什么好委屈的?!?/br> 容朝道:“再怎樣的身在高位,他都是普通人,有著普通人的寂寞和孤獨?!?/br> 忽然想起,他好似真的說過自己很寂寞,真的說過嗎? 她竟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不過偶爾,她能從他眼中,窺探出一絲蒼涼和孤寂的影子。 普通人嗎? 再怎樣普通,他也是一國儲君,未來將君臨天下,萬民臣服,這樣的人,又怎能普通得了。 容朝似乎累了,說話的聲音也漸漸微弱下去:“沒有人喜歡孤芳自賞,一身雪白,終究難被世俗接受……” 忽而想起,身旁之人,亦曾為儲君。 那樣孤獨的,寂寞的,形單影只的日子,他過得,亦是很不順心吧。 也許,被廢黜,被流放,對他而言,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快!那邊好像有人!” 眼皮逐漸沉重,思緒剛進入飄渺狀態,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清晰的人聲。 倏地睜開眼睛,一轉頭,就看見披著蓑衣,正邁著大步焦急朝自己這邊趕來的男子。 是他。 容薊。 她懷疑自己看錯,揉了揉略有些酸澀的眼睛,剛放下手,那人已近在眼前。 “終于找到你了?!彼攵紫聛?,牢牢握著她的雙肩,掌心有著難以抑制的微顫。 蘇墨鈺好似不會思考了一樣,就那么呆呆看著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扶起,這才暗啞著聲音道:“殿下怎么來了?” 他似乎有些生氣:“孤若不來,你豈不是要在這里等死?” 是啊,他若不來,自己就只能在這里等死。 想問他為什么要救自己,可話到嘴邊,卻被吞了回去。 她怕,怕得到的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什么時候,自己竟變得這么畏首畏尾了。 他脫下自己身上的蓑衣給她披上,對左右道:“先帶蘇大人回去休息?!?/br> 蘇墨鈺回頭看了眼容朝,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眼眸帶笑,溫潤清雅。 他說對了,容薊會來救她。 他看人,遠比自己要準得多。 這樣的人,原本該在朝堂上大放異彩的。 當真是,可惜了…… 蘇墨鈺離開后,容薊這才轉向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