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這種想法是很危險的。 “你因為你看起來很兇!” 海芷蘭愣神:“……???!” 電話那一頭的吳曼怡在笑:“我給你打個比方:你去街上買個東西,走著走著突然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身材健壯,足足有二米高。他是個光頭,穿的是白色汗衫,沙灘短褲,手臂和大腿都露在外面,還遍體都是紋身,戴了老粗的一條金鏈子。最突出的是他的臉,銅鈴眼、鷹鉤鼻,從左眼到嘴唇一長條粗疤。這樣的一個人,他沒有擋了你要去買東西所走的路,你會去招惹他嗎?” 當然不會,這種一看就是恐bu分子的形象,當然是有多遠走多遠,甚至膽小一點的都不會和他對視好嘛! 海芷蘭:“……” 此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吳曼怡:“你在那些鬼怪眼里就是這樣的形貌,膽子小的被你看一眼就怕,疑心你要做點什么,膽子大的怕給自己找麻煩,想避開你走。說白了,就是你看起來很兇?!?/br> 海芷蘭:“……我要去上課了?!?/br> 吳曼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點喘。 海芷蘭其實并沒有太生氣,能把外婆逗笑也很好??!外婆雖然生得是含笑的唇,不笑都是上勾著的,但她其實很少這樣放聲大笑。海芷蘭就是覺得有點無語,她雖然容貌普通……但也沒有到可怖的地步吧! “等等!” 吳曼怡喚住了即將惱羞成怒的孫女,正正經經的問她:“你問問自己,真有處理這些事的能力嗎?這不是自家的事,當然就不是你的責任?!?/br> 真的有能力處理這些事嗎? 當然沒有。 要形容海芷蘭的話,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鬼怪因為她看起來兇所以避著她,當她這個紋身大漢擋了人家的路,以至于人家決定對付她,那人家一定會笑死的——畢竟她就是紙老虎。 她什么都不會的,能看到有什么用?當初田平安家里被設了陣法,她看出來了嗎? 認識到這一點之后,海芷蘭很快的調整了心態,車禍過后,她處理事情一貫的理智。 面對陶媛的期盼,她只能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雖然能看出來,但也沒有辦法?!?/br> 陶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拍了拍海芷蘭的肩膀:“你已經幫了老師很多了。你呀!看起來比同齡人穩重太多了,我都忘記了你還是個十七歲的孩子。老師會自己想辦法的,你不用擔心?!?/br> 多半是因為原先受了折磨以至于這孩子變得超乎尋常的懂事……張珊珊心思真是太惡毒了,還有曲珂柏也真不是個東西! “對了,我昨天路過校長辦公室,聽他在打電話,好像是曲珂柏要下周就要回來上課了。如果她還敢找你麻煩,你一定要來告訴我?!?/br> “好!” 海芷蘭應了。 *** 晚上白安國接兩個孩子去吃晚飯,被海芷蘭的新班主任盤問了很久才肯放行。 白安國:“這位老師確實很負責,我到時候給白雪爭取一下,讓她和你一個班。白雪被我們夫妻慣得兇,蘭蘭你多照顧照顧她?!?/br> 全沒說白雪鬧著要到這里來讀書的事情,跟海芷蘭相處位置擺得很正,就是關心她的長輩。當時海芷蘭的事情鬧出來的時候,白安國也沒有避嫌,還專門跑了這邊一趟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所謂患難見真情,海芷蘭的父母都非常感激,兩家的關系現在可以說是親近了許多。 就是這次白安國上來,還專門給海爸爸打了電話,問他要不要一起,不過海芷蘭的爸媽最近確實沒空,才算了。 海芷蘭:“白雪很懂事,是她照顧我才對?!?/br> 這一頓飯吃得還是很愉快,晚上白雪要回家住,白家夫妻將海芷蘭送回學校才離開。 晚上海mama打電話過來,就為這件事還有點發愁:“你說人情這個東西都是要有來有往的,否則怎么叫做人情往來呢?我們家這情況雖說是越來越好了,可和白家沒得比??!人家這么照顧我們,也是幫了我們很多忙的??扇思矣惺挛覀儾欢◣偷蒙厦?,你說送點送點東西吧,人家也不缺什么。愁人!” 海芷蘭心說這有什么好愁的,跟她媽說:“你在家做頓飯招待叔叔、阿姨吧!到時候一人給包個護身符,就是外婆給的那種?!?/br> “護身符值幾個錢,鄭重其事的送不怕人家笑話??!” 您這真是小看了吳曼怡女士。 海芷蘭:“那是平安符,人家什么也不缺,送個平安是好意頭??!你聽我的罷?!?/br> 孔秋實聽進去了。 如果是從前,孔秋實絕對不會那些事跟女兒半商量半閑話的聊,兩人素來沒什么共同語言,一般都是‘吃晚飯了嗎?’、‘吃了’、‘習慣嗎?’‘習慣’,然后就掛電話了,現在倒是什么都能說兩句,海芷蘭的提議,孔秋實大多也能采納。 總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海芷蘭拿開玻璃罩子,給含羞草澆過水,給胖奶奶發了信息問她有沒有‘高人’可以介紹給陶老師,當然有沒有得到回復。 復習了小半刻,忍不住又撿起了《吳氏手札》。 ——自己真是被玄學耽擱了的三好學生??! 吳戒律的手札海芷蘭已經看得七七八八,這位先人的形象在她這里也有了模子:這是位國字臉、濃眉大眼非常正派的道長,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法術不好不壞,什么都是中等,唯有一顆心是上等,平生為人處世,絕不有愧于心。 海芷蘭往前翻,看的是另一位先祖的‘日記’,這位先祖沒有如吳戒律先生一樣做序,對自己及要寫的東西有一個基本說明。比之吳戒律先生言簡意賅,這位先祖要肆意得多,自稱為‘吳二’,他的‘日記’主觀色彩非常濃厚,善于情節描寫,劇情跌宕起伏,內容奇幻詭秘,給海芷蘭的感覺像是在看志怪小說。 海芷蘭從吳二先生這里,找出了一則與今日所見相似的,名為《書茶館請冤琴女》——吳二先生有給‘日記’命名的習慣。 清代茶館分為好幾種,有賣茶為主開在城市繁華地帶,后來北京人稱的清茶館;有以賣茶為主開在郊外環境頗簡陋的,稱為野茶館。 什么是書茶館呢?賣茶,還兼營說書說唱的,這是當時人們娛樂的好去處。 這茶館名字叫做春風得意樓,是這一塊出了名的好耍處。這一年出了正月之后,客人絡繹不絕,堂上絕無虛席,原是老板請了名角登臺。戲看到一半,下頭兩個客人為了一碟水晶糕之故打起來了,拳腳無眼,一杯熱茶打翻,燙壞了茶館里彈琵琶的秋月姑娘的臉頰,至她毀了容貌。 眾目睽睽之下,兩人必定是賠了錢財的,可二八少女一張芙蓉面,多少錢財也賠不來。 秋月姑娘投了井。 那年頭一口井是很貴重的財產,這口井是茶館的私產,縱是生命可貴,也不能平白蒙受損失。這姑娘的老漢是個說書先生,被茶館勒令賠償。說書老漢死了女兒,賠了錢財,也不愿意呆在茶館,他不受茶館雇傭,自然是可以走的。 這老漢一走,春風得意樓就出了事,那兩個為水晶糕打架的又在茶館打了起來,打得面紅耳赤。一個人揪著另一個的衣襟將他摁在茶園院子里的沸水鍋里,燙得面目全非,當場斃命。 怪就怪在,這行兇的見人死了,自己也一頭栽進了鍋里,那鍋也不深,這人燙得嗷嗷直叫也不跳出來,直至把自己燙個爛熟。 一連兩條人命,官府自然要盤查的。當時再次的衙役頭頭姓紀,見多識廣,本就覺得此事詭異,探查現場時發現兩人坐的凳子上有勒橫,應是琴弦所至的痕跡。紀捕頭雖然職務不算特高,但朋友遍天下,私下讓茶館老板請了一位‘半仙’,這位半仙也是有真本事的,一番做法之后覺得事情有些棘手了,回去想招,卻沒想當晚便慘死。 原是半仙吃飯之時突然腦袋往下一垂,手上的筷子從眼中刺入腦后,當場斃命。 同桌的徒弟嚇得命去了一半。 現場極其可怖。 紀捕頭想起半仙昨天所說——‘這孽障附在弦上,弦有多細,略一截附在人身,誰能察覺,它眼珠子就都盯住了你。找準機會使一使壞,誰也不是金剛不壞之人,不遭難?’ 半仙可不就著了道,被它拍了后腦勺。 紀捕頭強自鎮定下來,當夜就把秋月姑娘的老漢尋回來,這也是半仙吩咐的。這老漢真如定海神針一般,這茶館老板與紀捕頭對這老漢好自榮養,比親兒子孝順百倍,茶館里果然再沒有出過事情。 吳二到這茶館之時已經是事發半年之后,這茶館陰氣森森,只因這鬼物自始至終不出手,卻連他也尋不到鬼物蹤跡。 吳二先生載——這種得了造化,附于物件上的鬼怪最難對付,若附于絲竹、筆墨、書冊等集人之執念之物上則加一等,若附于佛像、或被人立像受香火者,則更加一等。 吳二所學,奈它不何,只能與茶館老板約定,等老漢辭世之后他再來一觀。 不夸張的說,海芷蘭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常日里見到鬼都不害怕,看個故事卻心頭直跳——??!這也不是故事,雖則吳二先生不像是吳戒律先生一樣,需得自己真實見到過,親身參與確定屬實的才肯記錄下來,吳二先生的記錄明顯有許多是聽人說的、查問出的,甚至有部分是他自己想象補全的,所以成了一個連貫完整的故事,而不是如吳戒律先生那樣的一段文字如一個刻板的記載。 但吳二先生寫的就是假的了嗎? 不可能,吳家先祖不可能將假的東西記載下來,傳給要繼承衣缽的后代人,以此為佐證去研習家學,那心也太大了。 因為是真的,所以才嚇人。 怪不得外婆說她管不了,以此為職業的高人都喪命,吳二先生也莫可奈何,這起碼是個滿級boss罷,可海芷蘭才剛剛建號,新手任務都還沒有做完。要對上,根本沒有任何懸念。 海芷蘭決定,明天一早就打電話跟外婆說,她好好學學對付鬼怪的本事,有多少學多少。 嗯~明兒還要多照照鏡子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兇一點。 你們都別惹我哦! 超兇。 第33章 正一教 海芷蘭第二天一起床,就收到了胖奶奶的留言。 圓滾滾的包打聽:事件已上報二十一處, 他們聘請了正一教的弟子為外援, 大約就是這幾天會達到f市, 屆時會給你聯系。讓你的老師千萬不要另外請人作法,免得有人無辜損命。 這可以說是非常正經了。 海芷蘭給她也留了言,打電話給外婆。 “嗯, 是我跟她說的。阿胖不忙, 她只是在貓冬, 除非是天塌先來絕不理事,我昨天去她窩你把她揪起來的。下回她要再不理你, 你跟我說?!?/br> 海芷蘭再看胖奶奶的留言就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怨念…… 海芷蘭:“可是現在是春天啊…” 而且您對胖奶奶的形容是不是怪怪的, 好像無意中透露了什么的樣子…… 吳曼怡:“總之她是抓緊一切時間偷懶, 一身軟骨頭……你愿意學這些正好, 我還怕你不感興趣,年輕人都不喜歡老式的東西?!?/br> 外婆你大概是對年輕人有什么誤會,這種炫酷的技能, 大概隨便抓一個人出來, 能學都是肯學的!而且現在特別流行復古的好伐? 上次見外婆的時間很短,她只是大致說了一下吳家代代相傳的本事, 特別注重退避鬼怪之術。海芷蘭歸校之后, 沒有再多問的話,她也沒有多說,對教導海芷蘭家學這件事表現得不算熱切,可有可無。 答應給孫女寄兩本基礎術法, 吳曼怡才切斷了電話。 海芷蘭跟陶媛大致說了一下情況,叮囑她千萬不要另外請人,關了手機,踏入了考場。 轉眼,月考就完了。這一天也剛好是周五,學校放大星期讓學生們好好的休息一下,緩解連日以來多科考試的疲乏。 海芷蘭也收拾好了東西準備歸家。 “蘭蘭,你電話響了?!?/br> 白雪這兩天沒有再奔波,是跟她湊合睡的。 是個陌生的號碼,還是外地號~ ——“道友,打擾了…那個…你能來車站接下我嗎?” 第一印象,不靠譜……當海芷蘭和陶媛一起到達火車站,看到萬眾矚目的、站在火車站門口的、穿著長袍、胸前一個八卦圖的道士的時候,腦仁都疼了。 “閔安順” 道士看到海芷蘭筆直的向他走來,雙眼發亮:“道友厲害!” 海芷蘭:“……哪厲害?” “道友太過謙虛,不知我年歲、不曉我容貌就能知道我的方位,并叫出我的名諱,閔安順不及道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