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那聲音略有些喑啞,聽起來卻像是暗紋流沙肆意,引得街邊蒙著紗巾的姑娘臉紅了紅。 老板娘愣了愣, 待身旁一起跪著的年輕廠衛橫眉看過來才慢吞吞道: “那畫上人昨日在鎮上客棧露宿了一晚,今日在不在便不知道了?!?/br> 她話音剛落那馬蹄便已絕塵而去。 年輕廠衛翻身上馬,離開之前往布攤上扔了錠銀子。 這鎮上只有一家客棧,如今卻在辦喪事。 走在最前面的人勒住韁繩, 下去敲了敲門。 天已漸漸暗了下去,這時候入沙漠無異于自尋死路,光是沙暴便足以讓人褪層皮。因此無論畫上人現在還在不在這兒,他們都決定住宿一晚。 沙漠滿月難見, 曠遠月色映著門前白燈籠莫名有幾分滲人。 那年輕廠衛敲了許久也不見人來, 額上冷汗漸漸滑下。 “督主?!?/br> 馬進良翻身下馬, 拱了拱手便要拔出刀來,卻聽那慵懶的微瞇著眼的人淡淡道: “再等等?!?/br> 等什么? 馬進良心中猶疑,那年輕廠衛一直敲著門,在第九十九下時,暗紅的木門終于開了。 老舊門板咯吱咯吱響著,連門口白燈籠也搖了起來。 眾人握著刀的手緊了緊,便聽一道怯懦的聲音問:“你們要住宿?” 那聲音軟軟的,像是羞草,微微觸碰便要縮回去。 馬進良瞇眼道:“昨日客棧里可有來過一個戴著斗笠的年輕男人?!?/br> 他聲音兇冷,門內始終低著頭的人微微側了側身:“有過?!?/br> 她頓了頓道: “不過今早便已入了沙漠?!?/br> 那姑娘帶著黑色的兜帽,說話時握在門上的指節輕顫發白,顯得有些驚惶。 這樣柔弱的女子出現在沙漠本就惹人懷疑。 馬進良小心看了馬上男人一眼。 邊關風大,那白燈籠搖曳著慢慢熄滅,只一瞬間,映出男人在霧靄中的容貌來。 吳裙看清了那人黑色鶴麾下暗青色的飛魚服,金絲鑲邊,窄袖口處覆雨翻云。 那握著韁繩的手指修長柔冷的像一把刀。 只一眼便讓人不由低下頭去。 “督主?” 馬進良低聲問。 空曠的夜里靜靜地,年輕男人緩緩將目光移向門邊瑟縮的姑娘。 那兜帽很大,幾乎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可露在外面的肌膚卻很白,雪一樣的細膩蒼白。 暗青鎏金微動,穿著飛魚服的男人低咳一聲,慢慢摘下面上的紗罩來。 “在這兒住一晚吧?!?/br> 他淡淡道。 馬進良應了聲,連忙推開了門。 那樣一個外表兇冷,獨眼殘暴的人獻媚起來卻是毫無違和。 正堂內燭火亮著,映出一口棺材來。 還有尚燃著的香。 戴著黑色兜帽的姑娘身子輕輕顫了顫:“家中有喪,諸位官爺若不嫌棄便進來吧?!?/br> 她說話時也不敢抬起頭來,瑟瑟的聲音撓的人心尖癢癢的。 不少人眼中已露出心猿意馬的神色來。 被稱作督主的男人腳步微微頓了頓: “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聲問。 那聲音比這大漠的流沙還要喑啞,微涼的呼吸噴灑在耳邊。 帶著兜帽的姑娘耳尖紅了紅,映著雪白的細頸,動人的很。 “我叫阿裙?!?/br> 她輕聲道。 那眉眼孤昳的男人輕笑了聲:“名字不錯?!?/br> 吳裙始終低著頭,只能看見暗青窄袖下修長柔冷的手指。 蒼白孤傲。 暗紅的木門緩緩閉上,將沙塵隔絕在外。 那被稱作督主的男人一人住在樓上。 吳裙將樓下房間安排好后便要退下。 卻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官爺?!?/br> 那害羞的姑娘微微蹙了蹙眉,聲音有些驚慌。 細弱像小獸一般的嗓音讓年輕的廠衛露出yin/邪的目光。 籠于袖中雪白的手抓著燭臺,在通道里搖曳。 男人像是著了魔般,壓低聲音道:“你跟我一晚,我給你五十兩銀子?!?/br> 他說著握著那雪腕的手卻更緊了,幾乎要將那姑娘揉/碎。 吳裙微微撇過面去,躲過男人湊過來的呼吸。 她驚懼的樣子真的很美,兜帽外雪白的下頜柔柔泛了些粉色,比京城青/樓里那些紅牌們要好看許多。 他已經快看到她的樣子了,可卻突然頓住了。 一把刀自錦服中橫穿而過,悄無聲息。 馬進良抽出刀來,淡淡看了一眼那躲在一旁整理衣服的女子: “去給樓上泡壺茶?!?/br> 他擦了擦刀上血道。 吳裙點了點頭,連忙向樓上去,走到樓梯口時突然回過身來,微微有些猶豫。 “多謝官爺?!?/br> 她輕輕伏了伏身,低聲道。 那獨眼冷面的男人腳步頓了頓,去了馬廄。 所有人都在樓下住著,這樓上燭火只亮了一間。 吳裙端著茶壺慢慢走到門口,隔著門扇輕輕敲了三下。 雨化田站在窗邊微微瞇了瞇眼。 這里是小鎮上最靠近沙漠的地方,隔著窗子便能看到黃沙漫天。 “官爺?!?/br> 戴著兜帽的姑娘輕聲喚道。 “進來吧?!?/br> 男人淡淡道。 舊木門被推開,吳裙低著頭將茶壺放在桌上。 那茶杯暗沉,更稱得她指節雪白孱弱。 水流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吳裙倒滿一杯便要伏身退下,卻聽那靜靜站在窗邊的男人忽然問:“你腳上的鎖鏈戴了有多久?” 他聲音淡淡,在夜里有些意味不明。 那穿著全身裹著黑衣的姑娘腳上確實有一副鎖鏈。 可她走路無聲,除卻雨化田外竟是無人發覺。 吳裙瑟瑟地縮了縮腳,雪白的腕兒上被鐐銬印下的紅痕格外明顯,這鐐銬是給奴隸用的。 在邊關異族人多被當做牲口一樣買賣,為防她們逃跑便給腳上栓了鎖鏈。 這姑娘也曾是個奴隸。 她低著頭不敢說話,就怕這被稱作督主的孤昳青年又送回黑市。 鎮上又起風了,沙塵打的窗扉啪啪作響。 那負手立在窗起的男人微嘆了口氣。 吳裙低垂著眼,看見那暗青飛魚刺金忽明忽暗,像是一把妖冶的刀。 “別送我回去?!?/br> 她猶豫一下,低聲祈求道。 那柔軟的聲音像是沙漠里隨時枯萎的花兒,嬌憐的惹人呵護。 吳裙面前出現了雙黑色的刺金官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