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蘇夢枕靜立在橋上聽著冰河中暗流涌動。 他似乎永遠都是這般波瀾不驚的樣子。 雷純心中忽然有種抑制不住的沖動,于是她笑了: “你已陪了我一個時辰?!?/br> 她柔聲道。 蘇夢枕終于回頭看向了她。他的眼神很淡,或許也很無情。 雷純咬了咬牙:“你是否知道我已毀容?” 她突然又換了個話題。 那綠衣美人始終不敢撕下臉上的面具來。 蘇夢枕嘆了口氣: “你可以當做我不知道?!?/br> 他的語氣很溫和,卻是漠視的溫和。 雷純腳尖凍的有些發麻。 她的臉很扭曲,顯示在面具上的卻是僵硬的溫婉。 她看著那讓人驚艷的青袍公子忽而笑道: “今夜過后你就什么都沒有了?!?/br> “兩個時辰前雷損與狄飛驚率眾位高手偷襲了金風細雨樓?!?/br> 雷純已經瘋了。 蘇夢枕靜靜地看著她。 那眼中有冬雪,有冰流,卻唯獨沒有那個穿著綠衣的女子。 “我知道?!?/br> 他淡淡道。 只這一句,便已叫人如墜冰窟。 雷純說不出話來。 她有很完美的計劃。 以身拖住蘇夢枕,然后蠱惑雷損去奪金風細雨樓。王小石的武功自是攔不住雷損與狄飛驚聯手的。 至于白愁飛。 他怎會去赴方應看的約呢,他只需要等,等眾人混戰之時出手殺了雷損罷了。 一箭雙雕。 她想要六分半堂,也想要蘇夢枕。 可如今,她或許什么都沒有了。 月入黑云,星子西沉。 朱小腰輕拍了拍馬,那來時靜靜地馬車便已順著官道離去。 蘇夢枕已經走了。 他走時未看她一眼,風姿從容如芝蘭覆雪。 金風細雨樓中也安靜了下來。 雷損確實死了。 卻不是被挽留劍,而是被一只細細的柔弱的黛筆。 那像是女子描眉用的黛色直直穿過了他的喉嚨。 沒有人看清那女子是何時來的,亦沒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 可當那冰涼如玉的手指輕輕抽出黛筆時,所有人都心下一凜。 白愁飛也出手了,可他卻比那女子慢了一步。 吳裙左手還撐著傘,靜斂的眉目溫柔又無情: “你念的經太吵了?!?/br> 她淡淡道。 雷損已經無法說話了。 那枯瘦的身體早已倒在了地下。 本應出手的狄飛驚此刻卻很安靜,他只說了一句: “白愁飛的驚神指果然厲害?!?/br> 王小石不懂他在說什么,可吳裙懂,白愁飛也懂。 驚神指是雷純最后的底牌。 誰也沒想到白愁飛會臨陣反水,他殺了雷損,那在議事堂當著眾人面說白愁飛不在金風細雨樓的雷純豈不是叛徒? 江湖上是容不下一個背門弒父的叛徒的,尤其是六分半堂。 金風細雨樓中死了很多人。 狄飛驚已經走了,帶著剩余的不能說話的人,沒有人攔著他。 夜風如刀,雪依舊在下著,白雪上紅梅如綻,這是很美的景色。 艷鬼喜歡呆在陰氣重的地方。 這是白愁飛第一次見到那被蘇夢枕藏起來的美人。 身姿沉裊如舊畫中走出的仕女,可更美的卻是她殺人時的神態,四分冰冷,六分漫不經心。 她輕輕將衣襟上的梅花放在了雪地上,撐著傘消失在了夜色中。 馬車轱轆轱轆的碾著雪地中的血色走著,蘇夢枕咳嗽了聲。 他知道雷純今晚會行動,也知道――白愁飛會反水。 他的神色始終很平靜。 吳裙輕嘆了聲: “你說他會來嗎?” 她在與誰說話? 寒風吹動車簾,那撐著傘的美人與馬車擦肩而過。 蘇夢枕淡笑道:“雷損死了,關昭弟不會獨活,他當然會來?!?/br> “那就好?!?/br> 宮裙美人緩緩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們說的是誰? 第80章 天色還未大亮。 地上積雪卻已照得清白如明。 吳裙持傘靜立在梅樹下。 她從昨夜等到如今, 那人終于是來了。 這時辰格外的安靜,連覆雪壓落梅花亦是清晰可聞。 那鎖鏈碰撞之聲緩緩響起。 關七走的很慢。 因為他知道前面有一個牢籠,一個專為他準備的牢籠。 可走的再慢,路也總會走到頭的。 吳裙并不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男人。 直到那個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 關七看到了兩個人。 一個穿著煙紫宮裝的美人,和一個青瓦下面色蒼白的病容公子。 他們一個立在樹下,一個靠在巷子口,封住了生路與死路。 可無論他們在哪兒結局都是一樣的。 關七笑道: “只憑你們兩個人恐怕不行?!?/br> 他的話很狂傲。 他也有狂傲的資本。 關七之名已成了一個神話, 一個不可逾越的神話。 蘇夢枕輕輕咳嗽了聲, 他沒有說話, 只是攏著青色披風慢慢站直了身子。 那是一種很攝人的風姿, 輕慢,疏狂又風骨如霜。 那隱于袖袍之下的手修長溫柔,像細雨刀柄上的艷色一般。 關七在等他出手。 可先出手的卻是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