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工人一聽有麻花吃,臉上的笑止不住,心里更是羨慕羅有望腦子好,能發財,家里住大房子,又能吃rou喝酒,跟那土財主沒兩樣。 朱清和記得麻花在村里還是稀罕東西,一毛錢一根,沒人舍得買。他等不及了,這幾天一直在這里干站著,還沒開口就被人給堵了回來,他攥緊拳快步走過去,當著眾人面和羅有望說道:“羅叔,你就給我個機會吧,我問過了,工人們一天能背一萬塊磚,我也能,絕不給你掉鏈子,要是出什么麻煩全算我的,行嗎?” 劉富滿原本也不看好朱清和做這個,他那把年紀吃不了這個苦,可聽媳婦說那孩子愁下個學期的學費,抿了抿嘴,說道:“有望,這孩子難,他是為了開學的學費才來你這找活的,又等了這么多天,夠有誠心了,你就讓他試試,不行,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賴著你?!?/br> 羅有望被他纏得也有些心軟了,咬牙說:“成,那你試試,你一天能背六千我就留你。去門口借個家伙,可別燙壞了你?!?/br> 朱清和重生回來,頭一回笑得這么高興,趕忙點頭應了句:“知道了,羅叔,要是我背不到一萬塊,我自己走人,大家都在干活,沒道理我就比各位叔伯少?!鞭D身就往門房跑。 羅有望摸著下巴笑著說:“看不出來,這小子還真有股倔脾氣,老朱家出了這么個小子,要是有了出息,可真就祖墳上冒青煙了?!?/br> 旁人聽他這么說,忍不住接話:“他是有出息能被朱家攆出來?看著年紀小,野心大,不愿意去南方就要念書,要不是有人攔著,他都要和朱老大動手了,這么個不孝順的兒子,要來做什么?再說啃那兩張紙有屁用?裝了一肚子草,連飯都吃不上,還不如干活實在,他要是有出息,我以后頭朝下見你?!?/br> 羅有望只說了句:“莫欺少年窮,好了,抓緊時間干活吧?!?/br> 朱清和從門房大爺那里拿了那皮子系在背上,跟在一幫大人身后進了窯,十四歲的年紀,個頭竄的再快,也不過到了大人的肩膀。 剛進窯一陣灼燙的熱意迎面撲來,像是要將人身體里的水分全數掠奪,眼睛傳來一陣疼痛感,他閉了閉眼往前走。 這里大多數人都只是想看他的笑話,一個孩子夸下這么大的???,全然成了別人忙碌中的一絲調劑,朱清和面色平靜。只有富滿叔一臉擔心地叮囑:“你別逞強,少搬幾塊也沒事,你羅叔說是給你下了任務,他那是接受你了,做多做少都留你的。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別自己害了自己?!?/br> 朱清和笑著點了點頭,照著別人的樣子將燒好的磚壘好,他進來的時候就估算過自己能承受多少重,三十多塊磚整齊碼好,彎腰托底將重量全壓在身上,沒走幾步,整個身體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他走的慢,但是步伐穩,從他身邊經過的大人笑著說:“要是吃不消就別碼那么多,壞了磚是要賠的?!?/br> 朱清和抿嘴沒開口,別人已經準備第二撥,他還在慢悠悠地走,看熱鬧的人都已經看到了結果,搖搖頭,忙著做自己的活,不管他了。但是沒多久之后,他們發現這個慢悠悠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加快了速度,一趟一趟在別人眼中像是跑一樣,而且他磊放的磚足足有四十塊。 劉富滿驚道:“清和,你小子別胡鬧,我們這些大人都吃力,少背幾塊?!?/br> 朱清和沒騙他們,他真的力氣很大,而且上一輩子在工地也是干重活,早習慣了,剛才也不過是和自己的身子磨合一下。很多人都停下來喝水休息了,他還忙活著,還是富滿叔喊他歇一歇,他這才坐下來喝了些水。 他背出來碼好的磚比別人的要高,乍一看哪像個初初干這活的人,有人忍不住說:“羅有望這回可是撿到寶了,咱們還當你這小子是光說不練的假把式,沒想到還有這等能耐,要是再大點,只怕能比過咱們去?!?/br> 朱清和笑了笑,沒說什么,窯里太烤人了,更得多喝水。在他看來力氣活就是拼的一鼓作氣,不能閑下來不動,不然只會越來越懶惰,所以他沒歇多久,就又重新干活了。 劉富滿想到自家婆娘說這個孩子將來說不定有大出息,他倒是覺得就算沒大出息也沒事,只要想動手肯努力賺錢,就不愁日子過不好,也不好再坐著了,一直到午飯的時候才閑下來。 中午飯是麻花就開水,朱清和自己也沒想到能被留下來,他什么東西都沒帶,這年頭吃的精貴,有些人家照舊還是沒糧食吃,一天只靠喝米湯過日子,前年還有個老頭活活給餓死了,現在真是自顧不暇,也怪不得別人不幫忙,所以他十分感激富滿嬸子能從自家口糧里勻出來分他些救急,還有自己的老師,自己日子也不好過,卻還是想著自己這個學生,這些恩情,將來他要千倍百倍的償還。 太陽落山到了收工的時候,羅有望才露面,聽計數的人說朱清和背了一萬多塊磚,也是驚訝不已,走到那個只到自己肩膀處高的小子面前,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小子,好好干?!?/br> 朱清和看著自己手里的十三塊錢,突然覺得受多少苦都值了,開學的學費不用愁了,剩下的錢也能置辦些必須品,這日子總算能熱熱鬧鬧的過起來了。 回到家,卻見阮穆提著鐵飯盒還有一疊用過的紙在門口那塊大石頭前坐著,看見他站起來,將飯盒遞過來:“這兩天你怎么都不在家,我媽做了飯讓我送來,都等不到你。這些讓你補窗戶,蟲子都能在你家里自由出入了?!?/br> 朱清和走進院子開了鎖,笑著說:“一會兒要是還有時間,我就去補了,不夠明天再補。我現在找到活干了,也有錢賺,你回去和王老師說一聲,讓她別忙活了,平日里夠忙了,還要惦記我,我真覺得對不住她。真跟做夢一樣,能賺到錢,可以繼續上學,再過陣子把地里的豆子收回來,磨成豆面夠吃了,對了,還要和電工說一聲往屋里接電的事?!?/br> 阮穆是第一次進窯洞,說是冬暖夏涼,其實還是有些悶,特別是炕上那塊大泥皮讓他看著有些刺眼。他在北京住的是小洋樓,睡得是床,和媽住在一起炕上都鋪著油布和被褥,因為夏天睡在上面會受涼,這人……一張泥皮,怎么睡? 朱清和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一身黏糊糊的臭汗,哪兒都臟,脫了衣服,光著膀子說:“你吃過了嗎?我先去洗洗,你要是急著回去,我把飯盒洗了,明天早上送過去?!闭f著走出去,揭開大甕上的木板,舀了一盆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一遍,去掉了身上的酸痛,舒坦多了,吃飯都覺得香。 阮穆坐在他身邊看他快速撥拉飯,皺眉看著他這吃相,活像幾輩子沒吃飽飯過一樣,偏偏就是這個人……本來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放棄了,等他吃完洗好飯盒,他依舊在外面坐著,蚊子越來越多了,在耳邊嗡嗡地。 朱清和雖然極累,可是卻睡不著,他知道今天晚上怕是不好過,身體應對如此繁重的勞累,一時難以應對,看來得疼個幾天才能好。 天還亮著,他起身去外面找了些結實的木板來,正好那天收拾過屋子發現角落里還有一把斧子和幾顆釘子,照今天那樣背太吃力了,手負在身后不能動就不得勁,還有一起一放也很麻煩,所以他想做個背磚箱子。 阮穆坐在那里看著他先是削木頭,然后又用手來回比對尺寸,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決定了長寬高,舌頭碰了下有些干的唇,開口問:“清和哥,你在哪兒干活呢?我看你剛才的樣子,倒像是去泥堆里打滾了?!?/br> 朱清和已經開始忙著加固了,聽他這么問,想了沒想,直接說:“出力氣的活能有幾個好的?你還小,知道這些也沒用,快開學了,你也該回北京了吧?” 阮穆伸長腿用腳后跟在地上來回磨蹭,聞言頭也沒抬,好半天才應了一聲。 朱清和沒將他放在心上,都說本性難移,重新來一世阮穆脾氣只變好了一點,也許是看在自己是王老師得意弟子的份上才愿意和自己說話,對其他人照舊是眼高于頂,拉著張臭臉,好像誰欠了他錢沒還一樣,本來稀罕城里人的一幫孩子全都不愿意靠近他了,私底下罵他是個假洋鬼子,擺派頭,裝模作樣。 弄固定的事一個人不方便,朱清和轉頭沖他示意了下:“過來幫我按著?!?/br> 阮穆手伸的快了些,木刺扎進rou里一陣疼,他忍不住叫了聲,朱清和白了他一眼:“給誰不是抓光面,你怎么自己往上頭撞?我給你看看,你們這些大城市的就是嬌氣,擱我們這里,別說做這活,連針都得會拿。好了,拔/出/來了,長點心?!?/br> 阮穆冷哼一聲,他活了這么大,還沒人敢數落他,要是在自家大院里他早發脾氣了,這會兒什么也沒說,聽話地扶著,看朱清和不停地敲敲打打。 朱清和用斧子將木頭削薄到能承受重量的厚度,自己背起來也不吃力。在磚窯廠他就想了這個法子,所以就連那塊系帶的皮子也帶了回來,將兩樣東西弄好,背在身上試了試,正合適,靠著墻放好,看向阮穆說:“天也不早了,我們一塊走吧,我去打點煤油順便送你回家?!?/br> 朱清和想了想決定還是打起精神去見見王老師,這輩子他認識的人里也只有這位老師是真心疼他的,說句難聽的話,親爹媽都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前途,偏偏和他沒什么關系的老師卻這般費心費力,前世的他辜負了王老師的一片心,就算看到老師臉上的失望還是固執地南下,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笑話。 村里的小賣鋪賣的也不過那幾樣東西,雖然單調卻全都是人們買不起的。阮穆說的蠟燭,對他來說還是用不起,村里人就算家里通了電也是省著用,生怕電工抄電表收電費的時候‘好看’。 阮穆看他手里拎著煤油,和老板討了根線當燈芯,還給他買了幾顆蜜棗,將一張錢遞過去,等找了錢才出來,蜜棗拿在手心里黏黏的,他在家里是不吃的,這會兒鬼使神差地塞了一顆進嘴里,甜滋滋的,很好吃。 朱清和前世一直到離開家去南方都沒嘗過蜜棗是什么味道,這時再次看到卻發現不再像當初那般渴望了,不曾擁有過的東西在更大的渴望之下就算不得什么了,因為以后他會擁有比這個更甜更好吃的味道。 王老師吃過晚飯正在家里備課,她很喜歡教書育人這份工作,和那些一門心思往上爬的人不一樣,她是真想將會的東西交給孩子們,不然她不會離開北京那么好的城市來這個在爸媽嘴里是鳥不拉屎的地方了?,F在終于遇到個好苗子,她一定得把清和這孩子給教好了,也好讓爸媽看看,她不比別家孩子差。只是她把精力全放在教學上,對家庭難免有疏忽,再加上她的丈夫犯了不可饒恕的錯,她執意離婚,生生把那個人人羨慕的紅圈子給炸暈了。 聽到院子外面傳來聲音,她抬頭一看見是朱清和和自己兒子,臉上的笑忍不住泛大,站起身道:“清和來了,我還想著去看看你去,這一碰上教案就停不下來了?!?/br> 第5章 朱清和想起來了,王老師不只是忙著備新學期的課,教育局已經定下來認命她當朱家村中小學校的校長,這陣子正忙著接手學校事務。 村里的校長可沒大城市那么吃香,老師少,學生也少,一到干農活忙的時候,教室里能坐五個就得偷笑了,出去逮人還是得挨家長的抱怨。最愁的還是開學前,張羅那些到了年紀的孩子準時去學校,跟個陀螺一樣轉不停。這個時候很多人都覺得上學是最沒用的事情,壓根比不過拿在手里的錢最實在。 朱清和笑著說:“我知道您忙,您別cao心我的事了,要不是您,我現在只怕就被扭送到火車上去了。我不后悔,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br> 王老師瞪了他一眼:“你個孩子哪能知道過日子的苦,我明兒再去勸勸你爸媽,你也別犟著了?!?/br> 朱清和趕忙阻攔道:“王老師,我不會低頭回去的,您也看到了,我爹媽心里只記著我弟弟,別人當我小看不懂,我哪能不知道。我爹媽送我去南方壓根不是讓我去享福,只是讓我幫著供我弟弟上學、娶媳婦,我是死是活,他們才不會放在心上?!?/br> “哪有你……”王老師的話說不下去了,在農村重男輕女和偏心是最常見的,她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和這一家人的關系,現在看朱清和是鐵了心,她只能嘆口氣:“我讓人幫忙給你留意個簡單些的活計,我在想想辦法,能幫就多幫幫你?!?/br> “王老師,不用了,我已經找到活了,已經賺夠學費了,您別擔心。還有,您別竟照顧著我,村里那些人看不得別人好,到時候嚷出些閑話來多糟心?!?/br> 王老師被他給逗笑了,伸手輕輕拍打了下他的頭:“你個小鬼,從哪里聽來這些歪理?!钡鞘聦嵄揪褪侨绱?,照顧了朱清和,就會有人不服氣問為什么不照顧他家的孩子,壓根不講理,這種小村子工作更難開展,她也是被逼到這個份上了,才接下來。 王老師回過神來,疑惑地問:“你能找到什么活?朱清和,你可別給我做什么雞鳴狗盜的事,要是那樣我可饒不了你?!?/br> 朱清和將阮穆拉過來往前面一推:“您總該信阮穆吧?他見了,保證是正經活。王老師,我來就是和您說一聲,別再給我做飯了,您不能管我一輩子,要是哪天您調走了,我什么都不會,不是就得餓死了嗎?這是我選的路?!?/br> 阮穆抬頭白了他一眼,朱清和拍了拍他的腦袋,趁王老師沒看見的時候一陣齜牙咧嘴。 王老師聽他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只得點頭答應:“要是有過不去的坎兒,一定得告訴我,我和你一塊想辦法?!?/br> 朱清和這回也不客氣了,直接開口:“我想請您幫和我村里的電工說一聲接電的事兒,我年紀小,怕人家不答應?!?/br> “行,這事我可以給你說,但是怎么用電你得學著點,有什么事別自己瞎琢磨?!?/br> 朱清和聽了王老師一番教育之后才笑著告辭,外面黑已經黑了,月亮掛在樹梢頭照亮了回去了的路,草叢里蟲鳴聲聲,他的腳步聲在夜中聽得很清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這一世自己的這條命終于是為自己活了。 他在外面就著月輝點亮了燈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窯洞,他盤腿坐在木箱上,渾身酸疼的厲害,兩只眼睛瞪的有銅鈴大,輕微的夜風從窗戶中鉆進來,撩動那抹光,耳邊是蚊子嗡嗡的聲音,他卻連抬胳膊打的力氣都沒有。 半個鐘頭后,他還是躺下來,逼著自己睡覺,家里還有從山上摘下來的果子,明天就得吃完,不然就全壞了,還有阮穆送來的兩個大饅頭,正好當明天的早飯和午飯,只是他不得不開始愁自己以后的每頓飯了。 臭七月爛八月,什么都存不住,他手里什么都沒有,明天領了工錢,他得去鐵鋪里買口鍋,鍋鏟碗筷也得添置,再有就是糧食,現在離豆子成熟還早,他那天看過了,那一畝地的莊稼長得很好,他得的心安理得,畢竟這里面還有自己的揮汗忙碌。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頭緒,實在受不住沉沉睡去,再睜眼時公雞打鳴,天已經亮起來,他吃力地爬起來,換下一身被汗侵濕的衣服,洗漱過后,匆匆帶著背磚板子和干糧去了磚窯。 他進磚窯和看門的爺爺打了聲招呼,其他來的人都好奇地看著他身上背的東西,他沒在意,昨天的磚早已經裝進大卡車里拉走了。 真等到干活的時候,人們才發現這東西的妙用,就連富滿叔都羨慕地說:“你這小子可真是聰明,這書沒念到狗肚子里去,等回去了我也做個,把手騰出來還能擦個汗?!?/br> 朱清和瞇眼笑:“回去我幫您做,我拿捏著分量,背在身上不累才行,不過沒人家木匠做的好看?!?/br> 劉富滿吃力地將身上的磚放好,他突然覺得這念過書多少就是不一樣,不過十四歲大的孩子還能想簡單法子,他們這些人倒成了榆木腦袋,光知道跟著使笨法子。 領了工錢之后,背磚的全都回去找木匠照著朱清和的這個做。朱清和聽了沒說什么,富滿叔在他弄好之后留他吃了一頓飯,他挺不好意思的,總覺得虧欠了人家什么,等哪天閑下來去割一刀rou送來也算還人情了,至于其他的慢慢在說。 聽說木匠后來見要的人多也不干了,每做一個都要收錢,朱清和聽得好笑,其實竹簍子也行,只是不如這樣裝得多而已,不過那是別人的事情和自己無關,他只知道自己花不起錢。 那天他去鐵鋪里買了鍋鏟,在買碗筷的時候,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多買了一副,雖然知道沒人會來自己家蹭飯,備著有點人氣。家里還缺個吃飯桌子,石頭太重,他一個人挪不動,就撿著枯死的粗木用斧頭劈的平一些,搬了回去。 山里的野菜野果子被他摘了個遍,在大城市也學了人家時髦的做法,他用買來的粗糧做了幾個餅子,里面包著果醬,野菜用最簡單的調味拌起來,味道還算好,這些東西對將就了幾天的他來說已經是美味。 他每天都得省著吃,他前世已經體會過了在街頭無家可歸又沒東西填肚子的凄慘落魄,所以現在這些苦頭壓根算不上什么,只是這幾天他回家倒是發現門外有人時常探頭探腦的,他原本不想理會,可是之后有一天從外面回來,看到有人拿石頭砸他的門鎖,他的怒氣忍不住涌上來,這些陰魂不散的。 朱清亮比他小四歲,和阮穆一般大,也不知道學了誰,一肚子壞水,在朱老大兩口子面前經常告黑狀,潑他的臟水,以前顧念著兄弟情分,現在他只將這人當成是想要撬門的賊。 輕手輕腳地站在朱清亮身后,提著領口就將人給甩了出去,他的面頰緊繃,牙緊咬著下唇,勒出一圈白。 朱清亮沒有防備,被甩到了院子里那棵香椿樹上,擦著了鼻子,流出血來,他打小被爹媽捧在手心里疼,哪見過流血,十歲大的人站在那里光知道扯著嗓子哭,聲嘶力竭地喊媽。 朱清和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弟弟是這么個外強中干的貨色,嘴角勾起嘲諷的笑,不耐煩的大聲呵斥:“你哭喪呢?找錯地方了吧?說吧,在我家門口砸鎖干什么?” 朱清亮看都不看朱清和一眼,只顧著抹眼淚,要是等爸媽知道了,他看朱清和還能不能牛起來,梗著脖子不理。 朱清和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冷笑一聲,走到他身邊,伸手抓起領口,將朱清亮提著腳離地,面目宛如閻王:“說不說?我屋里有繩子,要不把你吊在樹上,你好好想一晚上就知道該怎么說了?” 朱清亮這才變得驚慌失措起來,大聲說:“朱清和,你敢,小心爹打斷你的腿?!?/br> 朱清和臉上露出一抹笑,露出兩顆尖尖虎牙,像是討命鬼:“我被攆出來就不是朱老大的兒子了,你拿他嚇唬我?我先把你打斷腿,再讓他來找我的麻煩,你看到時候咱們再說你來我家想干什么?” 朱清亮被他嚇得挺不住了,嚇得兩條腿都打擺子,沒想到朱清和狠起來這么嚇人,他結結巴巴地說清楚了自己的意圖:“我,我,就是聽說你賺到錢了,有幾十塊錢,我就想偷來花……哥,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來了?!?/br> 朱清亮是個狗改不了吃/屎/脾氣,要是這次放了他,誰知道下次他會給自己添什么麻煩,朱清和不想把大好時間浪費在這種人渣身上,想了想,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候,眼珠轉了轉,一手提著他的領口拖到門前,一手開了鎖,將掛在后面的麻繩拿出來…… 阮穆過來蹭飯吃,不經意抬頭,看到那棵長得茂盛的香椿樹上掛著一個人,那人被綁起來,遠遠看著倒像頭豬。 第6章 朱清亮稍稍一動就來回晃動,被勒的地方疼得很,他真怕朱清和要讓他吊一晚上,突然看到阮穆,趕緊叫:“阮穆,你快讓朱清和把我放下來,我給你買糖吃?!?/br> 阮穆收回視線,大步往前走,在經過他的時候,冷冷地丟下句:“你罵我假洋鬼子,我為什么要幫你?好好在上面吊著吧?!?/br> 朱清亮急得又是一陣嚎,嚎不動了就開始罵,什么難聽罵什么。 阮穆站在一邊看朱清和熟練的烙餅,野菜切碎用鹽拌了拌裹在面里,鍋底刷了一層油,他皺起眉頭問:“能好吃嗎?外面那個……你就把他掛在樹上?” 朱清和騰空看了他一眼,眉梢上挑,聲音懶懶地:“不然?捆房頂上?我累了一天可沒那個力氣?!?/br> 這兩天朱清和又黑了許多,雖然還未長開,那張臉已經顯現出俊朗的線條,高大挺括,更像十六七,渾身上下的衣服都洗爛了,一雙平底布鞋鞋面磨了個口子,腳趾頭都快露出來了,他卻半點不覺,活得甚是自得。 鍋里的香味飄到屋子外面,朱清亮的肚子也跟著叫起來,他想趁著朱清和不在家的時候進去找兩個錢花,拿到了就回家吃飯,誰知道朱清和回來的這么早。他抽了抽鼻子,頭一直朝下,連五臟六腑都要倒出來,天越來越暗,蚊蟲出動在他耳邊叫個不停,他實在受不了,開始求饒。 “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下來,我想回去吃飯,我肚子很餓。媽見我不回去,肯定會著急的,要是被人看到你把我掛在樹上,告訴爹媽,他們肯定會打你的?!?/br> 朱清和將熟了的餅放到碗里,重新將鍋里刷上油,放進餅,把鍋鏟遞給阮穆,走到門口靠著門框:“你回去就能不告狀?誰說都一樣。咱們好歹兄弟一場,我也不忍心看你走了歪路,這樣你也好長長記性,就算他們找我來算賬,我也是占著理的?!?/br> 如果明天才回去,被爹媽知道自己做這種事,肯定少不了要被打罵,爹向來不許他們做丟臉的事情,要是連累到大伯,更是不會輕饒。所以他今天晚上必須回去,趕緊說:“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告狀,我保證。我又頭疼犯惡心了,哥,你放我下來?!?/br> 朱清和回屋子拿擦桌凳的布子堵了他的嘴,搖頭回去:“你那點把戲,我還不清楚?天這么熱,到了晚上正涼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