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死者身上還有其他傷口嗎?” 法醫招招手,邊上的醫員遞過來一個透明密封袋里,里頭是一根長達二十多個厘米的槐樹枝,上面沾著血。 法醫說:“這是在現場發現的,死者身上并沒有太多明顯的傷痕,除了腦部和眼部,還有下體,死者的下體受到嚴重的凌虐,作案工具是這根槐樹枝?!?/br> 法醫說的相當婉轉,可在場的人都懂。 兇手用這根枝干捅爛了阮麗芝的下體。 趙烈旭拿過密封袋,“枝干?沒有在她體內發現性侵痕跡嗎?” “暫時沒有,確切的答案要回去做完尸檢才能知道?!?/br> 如果兇手對阮麗芝進行過性侵犯,那么肯定會留下避孕套的潤滑液液體或者自身的液體,或多或少都會有。 趙烈旭站起身,仰頭環視了一圈這顆槐樹,靠左的一枝枝頭上少了一截,他對比了一下,折痕很明顯。 也就是說,兇手將她拋尸在這里后才折了樹枝進行凌虐。 正常兇手一般拋尸完就走了,或者在拋尸前完成,折斷樹枝進行侵害,瀟灑的將工具丟在拋尸地點。 趙烈旭幾乎能想象出這個畫面。 兇手將阮麗芝扔在這里,隨手掰了根樹枝,狠狠的捅著,隨手一扔,又將她身體擺正,整理好衣服,將她的雙手規正的搭在腹部。 兇手從容不迫的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悠然離去。 醫務人員將尸體收好抬了出去,留下白色線條勾勒出的死者形狀。 陳冀撐著傘從遠處奔來,說道:“停在外面的車檢查過了,車上很干凈,方向盤,換擋的,油門剎車,車門手把,一點兒指紋都沒有,昨晚雨下的很大,也沒有任何腳印,我看啊,要從死者家屬那邊先開始,穿的挺高級的,車也值一兩百萬,估計是有錢人家的?!?/br> 趙烈旭:“行車記錄儀呢?” “送去檢查了?!标惣絾问植嫜?,“我覺得這事兒是不是玄幻了點,這么巧的嗎?現在兇手都流行挖眼睛嗎?是不是有人模仿曾國發的手法掩人耳目???” 趙烈旭抿著唇,一半的衣袖都被雨水打濕,他沉默了會脫下手套。 “死者頭部的傷應該是個意外,有兩種可能性,一,死者當場死亡,沒有辦法搶救,二,兇手錯過了她的搶救時間,死亡時間在凌晨一點左右,那么加上處理尸體,拋尸時間,很可能是快天亮了才來,太過明目張膽,應該不太可能,所以第二種占得比例高一些,死者在更早之前受傷,兇手錯過了搶救時間,也許誤以為她已經死亡,隨后將她拋尸,挖眼?!?/br> 趙烈旭頓了頓,緩緩說道:“可他挖的很細致,就像在雕刻一件作品,如果只是意外殺人拋尸那□□的侵犯實在多此一舉,你說車上沒有任何痕跡,那只能說明兇手不是在模仿,而死者的死亡也不是突發事件,像是有預謀的,有計劃的。也可能是...他故意錯過了她的搶救時間?!?/br> 讓她慢慢的,一點點的,自己死去。 挖下她的雙眼,扔在這棵槐樹底下,凌虐她卻又賦予她體面。 這點和曾國發很像。 曾國發的動機來源于對妻子背叛的仇恨,與此同時他心底又深深懷念妻子,所以在對受害人進行侵犯殺害后會盡量將其恢復原貌。 問曾國發為什么挖眼的時候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趙烈旭走到警戒線外,點了支煙,煙霧一縷一縷的,很快融散在雨氣里。 他面色冷靜,卻隱隱散發著寒意,腳下濺起的雨水混著泥土弄臟了他的西褲角。 陳冀聽的有點糊涂:“可是挖眼不就是在模仿曾國發嗎?假設這個兇手也是變態好了,他鎖定目標,不留一絲痕跡的殺了人,那為什么一定挖眼睛?這個特征太明顯了,很難讓人不想到一塊?!?/br> 趙烈旭給陳冀遞煙,手背上落了幾滴雨,他看向這棵槐樹,淡淡道:“還記得曾國發口中的那個他嗎?” 陳冀一怔,驚愕道:“你不會是說......” 趙烈旭:“不是他在模仿曾國發,而是曾國發在模仿他?!?/br> “什么意思?” 雨忽然大了起來,像斷了線的珠子,空氣中彌漫著泥土青草的清新氣味,還有一絲血腥味。 趙烈旭平靜道:“這里,22年前發生過一起命案,14歲的女孩被挖去雙眼,被鋼筋棍捅爛了下體,拋尸在這棵槐樹下,警方發現的時候,女孩看似很安詳的躺在草地上,就和現在的死者一模一樣?!?/br> ...... 下午的外國美術史是節小課,楊清河先回了趟寢室,看寢室的模樣,似乎蘇妗已經回來了。 她收拾了點衣物和書籍去上課。 教室里三十來個人,有的低頭玩手機,有的吹牛逼打鬧,有的竊竊私語。 楊清河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雙人座,她沒有同桌。 和這個班級上課的同學接觸不多,甚至名字也記不得幾個,可他們都知道她。 進教室時仁愛的班長會問她你還好吧?坐前面的女生會轉過頭來問她被綁架的事情,偶爾有幾個男同學轉過頭來看她一眼,又繼續說笑。 關心她的,詢問她的,楊清河都會回應。 但這種感覺很奇怪,她不需要他們的關心,甚至覺得多此一舉。 她在美國時也是,圈子小,懶得去認識些狐朋狗友,來到這兒也一樣,朋友在精不在多,校園好比半個社會,其中關系復雜,除了蘇妗,楊清河也懶得再去結交朋友。 上課鈴響,老師遲遲沒有進來,這節課是張蘊的,她從來不遲到。 楊清河朝將臺望了眼,隨后給蘇妗發了條短信,問她在不在學校。 蘇妗回的很快,她在學校,正在上課。 楊清河約蘇妗吃晚飯的時候張蘊心不在焉的走了進來,她算得上是個典型的東方美人,平常也會化妝,儀態都非常好,今天很奇怪,她素顏,黑眼圈很重,眼睛紅的駭人,血絲明顯。 她穿著一襲水墨色的素雅連衣裙,溫婉大方,可臉色太過蒼白這裙子反倒將她顯得病態。 昨晚她是跟著周坤離開的,一整晚都待在一起了嗎?為什么神色那么差? 楊清河腦海里浮現出一點齷齪想法,但又覺得不可能,在她的印象里,周坤不是個重欲的人,同住一屋多少知道點,他和崔萍似乎沒有性生活,回周家的話周坤一般晚上都會待在書房過夜,很少看見他們睡一個房間,崔萍對他一向不管不問,也不在意他回不回房間睡。 他們很好的詮釋了什么叫做表面夫妻。 就算兩個人你儂我儂了一整晚,張蘊不該這樣慌張,不應該是幸福的嗎? 手機震動,蘇妗發來短信:好困啊,昨晚一夜沒睡,我先睡一會,下課了我們在寢室見吧。 楊清河腦袋上三個黑人問號,怎么這邊也精神頹靡。 楊清河: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蘇?。喊胍?,他突然來找我,我陪他在肯德基待了一宿。 徐睿杭嗎? 楊清河回憶了翻,昨晚她和趙烈旭離開徐家時徐睿杭就在老爺子邊上,他一向神色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緒,不過徐家似乎問題不少,高高在上的少爺并不是真的無憂無慮。 第48章 張蘊打開講臺電腦和投影儀, 掃了一遍臺下,對上楊清河的視線, 她手一顫,立刻移開視線,說道:“把書翻到二十六頁,今天我們講中石器時期的巖畫藝術......” “老師, 作業?!卑嚅L晃了晃手中的本子。 張蘊有個習慣,上堂課的作業開課前一定會收。 張蘊雙唇泛白,木木的哦了聲, “上個星期的作業從后往前傳, 沒交的就零分, 請假的下課后把假條給我?!?/br> 楊清河低下頭, 給蘇妗回信息:他發生了什么事嗎? 蘇?。和砩铣燥埖臅r候我再和你說。 楊清河:好。 張蘊淡淡的略帶知性的聲線傳滿整間教室, 窗外秋雨霏霏。 這個課程在美國她早就進修過了,楊清河坐在座位上用鉛筆一下一下描繪著什么。 這次回來,除了找他,順便還有個國際性的藝術展覽, 五年舉辦一次, 這次放在中國舉行,她有幸受邀。 以前參加這種她都覺得可有可無, 現在好勝心涌上來,很想獲得點什么, 就像沐浴在陽光下欣欣向榮的樹木花草, 蓬勃的, 有朝氣的。 她想往上走,更高更遠。 因為這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楊清河不自禁的笑著,她能想象以后的生活。 陽光正好,他穿著筆挺的警服,一腔正氣,熱血赤城,她也小有成就。 遇見一個對的人,自己會想開始變的更好,想和他肩并肩,會開始規劃以后的宏圖,再用實際行動一點點去描繪。 課程是兩點到四點,一大節分成兩個小節,一節四十分鐘,時間溜的快,楊清河紙上的人剛有個雛形,鈴聲便響了。 張蘊說了句下課,有一兩個學生上去找她說什么,張蘊處理完捏了捏眉心走出了教室。 楊清河把紙夾在課本里,出去上廁所。 廁所在樓梯邊上,在樓梯左邊有個開放式的同道,那個走廊通往前面的一棟教學樓,雨水打濕了走廊兩側。 張蘊倚在有點生銹的欄桿上,她垂著腦袋,一動不動,細雨落在她臉上,她耳邊,額頭的發逐漸被沾濕。 楊清河上完廁所出來,她還在那。楊清河慢慢的用紙巾擦手,剛想走過去,只見張蘊接了個電話。 張蘊聲音有哭腔,“找你了嗎?怎么辦?他們已經發現了,該怎么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她漸漸蹲下來,手捂著額頭,看起來無助極了。 “他們傳你去問話嗎?要怎么說?” “然后呢?” “找我,也會找我嗎?” “好,我知道了,好......可是我好害怕啊......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 張蘊肩膀一抖一抖,她在啜泣。 楊清河站在離她三米開外,張蘊掛斷電話,抹了抹眼淚站起來,一轉身,錯愕住。 楊清河看到她疲憊的雙眸紅腫憔悴,秋風吹起張蘊的裙角和長發,她似乎都要站不穩。 張蘊難堪的別過頭,握緊手機快步離開。 楊清河把紙巾扔進垃圾桶,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進了教室。 ...... 離開拋尸現場,趙烈旭通知了徐鴻明,那頭的徐鴻明的正在開會,被震驚到說不出話。 除了徐鴻明,他也通知了其他人,昨晚和阮麗芝有過交集的都需來趟警局做協助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