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尼安站在冰雪大陸邊緣，腳下冰層厚度不足3米，破碎后隱隱能聽見海水翻涌的嘩嘩聲，極快地跳向旁邊：“你以為我會站在原地乖乖等著嗎？”

    他無法靠近言陵，地裂寸步不離地追在身后，裂紋也跟不上alpha閃轉騰挪的速度，始終慢了幾米。

    伊卡尼安露出得意的微笑，地裂卻突然換個方向，直直奔著最近處隆起的冰山而去！

    南極大陸的地表沒有生物，沒有土壤，只有和大陸封凍在一起的起伏不平的冰川，不至于讓這個霜雪覆蓋的世界太過單調。

    裂紋自下而上爬過冰川龐大的軀體，仿佛將其從中劈開，右側較大的那半邊悍然傾倒！

    “轟——隆——”

    之前蔓延移走的地底裂紋已經讓附近變得松動，伴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脆弱的大陸層立刻坍塌粉碎。

    一丈多高的水花沖天而起！

    伊卡尼安踩著搖搖晃晃的浮冰，野性的目光打量四周，在一秒之內理清思路：如果不離開這里，腳下的浮冰碎掉以后就會沉海；如果迎著鋪灑下來的水花逃離，就會全身濕透。

    而在零下60度的低溫里弄濕身體，顯然不會太舒服。

    他略一權衡高高跳起，充當浮板的冰層在反作用力沖擊下立刻粉碎！迎著兜頭腳下的極寒海水跳到安全的地面，從發梢淌下咸腥的海水，隨即又被凍成晶瑩的冰珠。

    “好冷好冷，我回去就穿毛褲……”

    伊卡尼安抱住手臂，哆哆嗦嗦地念叨。

    “竟然沒凍死你？”言陵因為過度使用異能而體力透支，臉側藏著不易察覺的汗水。

    伊卡尼安的“轉移異能”針對多余能量極其有效，可以讓身體處于恒定環境中，控制低溫傷害卻較為困難，不可能在被澆得透心涼后還全身而退。

    況且，哪怕他有辦法讓體溫不再流失，身上的衣服結冰后也會影響速度和靈活性……殺馬特的絕對防御異能太過好用，從來沒有穿防護服的習慣。

    命硬的伊卡尼安抖落全身冰珠，再也看不見被低溫影響的跡象，嘲諷地瞥過來一眼：“小少爺，我和你不一樣，你是軍二代嘛?！?/br>
    出身優渥，習慣用長在頭頂上的眼睛看人，遭受個校園暴力就跟世界毀滅了一樣……居然也能成為七英杰之一？！

    就過往經歷而言，他和泥潭里掙扎求生的雙胞胎更有共同語言。

    “你說這些有什么意義？”言陵率先發起攻擊直取他的大腦。

    受傷的手拿不了武器，只能憑借異能賭一把。

    “我的意思是……像你這樣的人都蠢得無可救藥！在沒有力量的時候，面對強敵不管是夾著尾巴逃跑還是跪地求饒，能活下去才是真的！”伊卡尼安高高躍向天空，借俯沖之勢迎身而上，“還不跑嗎？”

    言陵用定定鎖在地面的姿態回應。

    兩人一上一下在半空中碰撞出激烈沖擊波，rou眼不可視的波紋層層疊疊四下擴散。

    過招不足十秒，言陵卻在分開后露出力不從心的疲憊模樣，后退數米單膝跪地，顫抖著發出喘息：“呼……呼……”

    協助克諾修斯移動大陸已經將他的體力耗去七七八八，伊卡尼安又有最強的免傷異能，單憑招式無法勝過他。

    伊卡尼安早已看出他是強弩之末，舔去唇角不屬于自己的血漬，提肘飛腿直取言陵的致命區域！

    漂亮虛弱的少年倉促避開，在連綿不斷的殺招里突然意識到他的真正用意：不對，伊卡尼安還不具備直接殺他的實力，他這么做是想——

    下一秒，現實發生的事已然印證他腦海里的推測。

    伊卡尼安的右拳精準地擊在他曾經受過傷的左小臂處，發動異能時感受不到沖擊力，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加大力道……甚至順著臂骨上已經愈合的裂紋重重敲擊！

    精致的瓷器出現一絲紋路，就會像蛛網般越來越大。

    言陵撤回左臂，換成同樣鮮血淋漓的右手對抗：“——所以我不像你那么骯臟卑劣，永遠都是水溝里見不得人的老鼠！”

    “呵……”伊卡尼安輕笑，像綻放于夜晚的劇毒黑蓮花，突然從背在身后的變形粒子槍里抽出一把薄而鋒利的寒刃，插~進他右腕里一擰一挑。

    “唰?！?/br>
    兩人之間突然響起極細微的、仿佛羽毛拂過臉頰的溫柔聲音。

    言陵負傷的右手從腕處齊齊截斷，不受控制地離開身體，沿著創口散落的血緣如同赤色細沙……

    他的雙手在低溫下早已失去知覺，連疼都不會疼了，在大出血之前腕部整齊的斷面就被凍結。

    所以當那只手真正離開身體的時候，其實沒有感覺。

    那張讓帝國宅男神魂顛倒的鵝蛋臉略顯蒼白，連驚訝的表情都做不出，只是呆呆地想：“我或許無法使用能力了?！?/br>
    異能的發動需要一定條件，比如分子扭曲的能力由雙手發動，如果少了一只手失去異能，他該怎么辦？

    “哈哈哈！”伊卡尼安笑聲張狂，抬手卻甩不掉薄刃上凍結的血，刀刃末端始終殘留一抹罪證般的鮮紅。

    斷手在慣性下劃過高高的拋物線繼續上飛，卻沒有掉進哪個骯臟的角落，而是被人牢牢接??！

    象征轉機的變故此刻發生。

    紀天音cao縱滑翔翼降落，在空中蹭著那只斷手的指尖俯沖向下，接住后還生怕它掉進海里，帶著十指相扣的力道死死鎖在掌心。

    “將軍……！”言陵終于找回控制身體的感覺，幾步離開戰圈跑向她。

    不管在哪里，不管遇到多糟糕的事情，只要看到這個人就放心了。

    紀天音落地時深吸一口帶冰碴兒的空氣，小小的身體擋在他面前，把那只斷手往言陵懷里一塞：“快回去找十歌?！?/br>
    第209章

    言陵的右手重新落進懷里, 隔著衣服還感受到不真實的冰冷僵硬的觸感，說話時聲音有細微顫抖：“將軍，不能讓你一個人留下……”

    “現在回去還能把手接上, 不用管我！”紀天音冷冷命令，解下背在身上的滑翔翼隨手甩在旁邊。

    如果盯著一望無垠的霜白雪地太久, 視網膜會因為反射光線過高而暫時性失明, 所以戰斗頭盔的全息攝像頭在這種環境下會將畫面處理成昏黃的顏色, 避免雪盲癥。

    但對紀天音來說，這種功能已經是多余的了。

    雪地上一絲一縷的鮮紅血液散落各處，提供刺目而分明的對比度，堅冰不會融化，所以鮮艷的顏色可以保持許久，直到被新的冰層覆蓋……

    她剛剛還在云層里cao縱雷電坑死第二師團的戰艦，怎么一晃眼的功夫，最驕傲的部下下輩子就得靠假肢生活了？

    “還不快去??！”

    紀天音發狠地又催促一遍。

    言陵如大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再怎么放心不下也不敢和她對抗, 抱著已經不是自己身體一部分的斷手從后方撤離。

    omega瘦弱的身體不動如山，黑黝黝的頭盔和防彈緊身衣遮住每一寸皮膚，手腳的關節處卡著銀質的合金外骨骼, 比起讓人不由自主憐愛保護的小鳥而像訓練有素的精銳戰士。

    伊卡尼安沒有追擊打算，任憑重傷的言陵離開, 反正引紀天音出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其他人不再是他的目標。

    于是張開手臂走過去，試圖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大將, 好久不見。我成了帝國名正言順的皇子，你離開帝都的時候知道這個消息了嗎？”

    言陵唾棄他骯臟卑劣的時候，伊卡尼安無動于衷，可覺得她過來時聽見了，所以解釋一句。

    現在的殺馬特不是養在籠子里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雜種，不是蜘蛛的儲備糧，懷著野心蟄伏數十年才一朝翻身……帝國未來的繼承人，伊卡尼安殿下，這個稱呼多好聽。

    紀天音愣了一下才明白為什么上來就說這個，一言不發地揚手，用驚雷在面前劃了條線。

    “轟??！”

    雷電貼著殺馬特落腳的地方炸穿一片冰層，玉屑紛飛，末端停在言陵留下的鮮紅血液前。

    伊卡尼安用異能轉移多余的能量才沒有受傷，停在離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大將，戰艦雷達失靈了，我剛才找不到你才這么做的?！?/br>
    “——所以，是我讓你把言陵的右手砍下來的？！”紀天音怒極反笑，一貫陰沉的下垂眼驀地凌厲，向前踏出一步時身后立刻出現數顆燦爛的光球！

    熒綠，淡紫，鵝黃……像浮在水上被陽光折射出斑斕色彩的一滴汽油，如此瑰麗而迷幻。

    那是s級雷電異能者才能制造的球狀閃電，內部蘊含千萬焦耳能量，卻能帶來最安靜的瞬間死亡。

    閃電球形成后的移動軌跡不受異能者控制，很容易誤傷自己人，所以哪怕是s級的殺招紀天音也沒在混戰時用過幾次，現在附近只有伊卡尼安一個，當然可以盡情招呼。

    彩色閃電球越來越多，在紀天音身旁浮浮沉沉，如果一起爆炸，不知道對方還能不能完美免傷？

    “啊，這個……我也不知道他變得這么弱，還是換個話題吧?！币量岚矟M臉無辜地迎著怒火，加快步伐，肆無忌憚地沖向被閃電球籠罩的紀天音，“大將，你現在可是完全被打上了叛國者的印記，我是奉命來平叛的，但你不覺得我們其實沒有對立的理由嗎？”

    球狀閃電被從遠至今的氣流干擾后開始移動，有的晃晃悠悠，有的卻快得看不到軌跡，一只剔透的紅色閃電球率先撞上侵略者，接下來的其他同伴似乎也找到方向，爭先恐后地撲向伊卡尼安！

    “……”

    無聲的爆炸密集如落雨。

    紀天音在爆炸的刺目白光閃成一片時，在合金外骨骼的幫助下高高跳起十米，以人類絕不可能憑身體達到的高度躍向旁邊的冰川！

    鋼鐵1區制造的生物外骨骼裝備相當于輕減版的作戰機甲，提供的防御力和靈活性甚至超過強化異能者的身體，搭載的能源可以滿狀態運轉半個月，足以彌補omega的體能差距。

    只是自身仍具有一定重量，裝配太久仍會消耗體力。

    紀天音在裝備輔助下沿著冰川光滑的山壁攀爬，幾步躍上頂端，低頭用目光搜索剛才站立的地面，身后卻突兀地傳來含笑的說話聲。

    “——好開心，你是在關心我嗎？”

    數十顆球狀閃電的能量密度都沒炸死他，看來想要突破戰場最強防御異能的屏障比預計中更加困難，不過他是什么時候跟上來的？

    紀天音心下一驚沒有回頭，不假思索地按下腰間的雙槍開關向身后打出一串子彈！

    “噠噠噠！”

    一邊攻擊，一邊打開噴氣式推行裝置向綿延不絕的冰川另一側滑翔。

    伊卡尼安抬手捋了捋淋濕后凍脆了的發絲，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我知道逼宮是大哥的主意，只要你不再幫助他就行了，我會幫你們重新取得陛下的信任，幫助陛下征服整個星海不好嗎？”

    無視一切傷害的男人在半空中追上紀天音，精確地找到她戰斗頭盔的接縫處狠狠拽開！“我在你面前又不是什么‘殿下’，如果你想，甚至可以回到第一師團，我還可以當你的部下哦，大將?！?/br>
    紀天音冷不防失去一樣重要裝備卻無法奪回，在空中努力調整姿勢，于冰川另側平穩落地后才擠出兩個字：“……做夢?！?/br>
    雖說嘴炮也是攻擊的一環，兩軍對陣光是干打架那多沒有看點，可邊打邊互罵太消耗體力，也就伊卡尼安能這么喋喋不休。

    反正不管他說什么她都不聽，所有心理活動可以簡單總結成霸氣一句話：

    ——老子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想策反我，你算老幾？

    “不投降還能怎樣？憑你現在的實力贏不了我的！還真以為克諾修斯愚蠢的發言能煽動多少人嗎？你們謀反的唯一下場就是失敗后被處死，現在投降至少可以作為異能者得到赦免……當然，只有你一個人哦?！睔ⅠR特無視所有沖擊力穩穩落地，打量那張出了層薄汗的臉龐。

    除了汗水，她的臉上還有不加掩飾的厭惡，仿佛看到他就覺得惡心……不過有情緒總比沒情緒強，伊卡尼安被討厭了一樣覺得開心。

    危險的滋滋電流音點燃空氣。

    紀天音頭頂的呆毛迎風飄搖，在冰川包圍間冷笑一聲：“為什么不是你去死？你死之后陛下沒有其他兒子，就算不情愿也不會責罰我們的?！?/br>
    “不行啊，我經營了這么多年才得到接近皇座的機會，怎么能現在放棄？”伊卡尼安隨手把扯下來的頭盔遠遠扔開，踏過雪地殺近目標！“所有礙事的人都必須鏟除！只是想再問一句——如果那時被華蓮制造出的人是你，你會怎么做？”

    紀天音險險避開迎面的殺招：“至少我不會對曾經的同伴下殺手！”

    “說得倒輕松，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恨上我了，難道裝好人就能改變現狀嗎？”伊卡尼安的卷發被風吹起，遮住猙獰的眼睛，“反正我也不喜歡你們，不光你們，我還討厭很多東西……小時候討厭被關進籠子里，討厭被吃掉，在第一師團也討厭折桂七英杰這個稱呼！每天晚上入睡時都在恐懼身份暴露，或者有哪里做得讓蜘蛛不滿意，不然還是逃不過暴露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