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們大約明白這群外星人打算從他們身上套取信息，一個個撐起激戰過后的疲憊身體，拼命掙扎反抗。

    “你們找死嗎！”言陵生平最痛恨別人說他好看, 掏出隨身帶著應急用的繩索將幾只橘子捆成一列，牽馬似的牽到叢林深處的飛船附近。

    不愧是帝國官方出品的巡邏艦，用料就是結實，從近地宇宙化為小流星墜落下來都沒什么事，銀灰色的流暢艦身連處凹陷都沒有，只是受損嚴重的位置布滿劃痕。

    飛船落地處離這里不到三百米，但撞破了一個高聳的土丘，大半個身體陷進黑漆漆的洞xue里，首端屹立在土層之上，只能側身從艙門的縫隙鉆進去，不過正常起飛不成問題。

    “將軍，把他們三個帶進飛船還是太麻煩了，干脆就在這里吧?！毖粤戥h顧四周，甩下手里的繩子，“反正也不用擔心跑了?！?/br>
    紀天音也不打算讓外人進入飛船內部，略一點頭：“可以?！?/br>
    當老大就是這點好，一切瑣事都不用自己動手，吩咐下去就行了。

    言陵氤氳水光的杏眼在三只幸存者橘子之間掃了一圈，準確判斷出中間那人是管事的頭頭，果斷伸手敲在剩下兩人后頸的迷走神經上！

    “咚！”

    左右兩只橘子雖然察覺氣氛愈發危險，卻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瞬間暈倒在地。

    碩果僅存的隊長怔了片刻，無法反抗這群從體力到殘忍程度都遠超自己的惡魔外星人，腳一軟跌倒在地：“我是不會與魔鬼對話的，不然靈魂一定會墮落深淵！”

    “啊……我真是沒法跟這些原始星球的落后猴子溝通……”言陵痛苦地揉了揉太陽xue，左手扯起隊長右手緊緊握拳！“先打一頓再說吧！”

    “你要干什么？”紀天音找了塊長滿青苔的石頭坐下，電流涌動，殺死臥在青石背陰處試圖咬她一口的彩虹毒蛇。

    暴躁小狼狗用手背蹭了一把發癢的鼻尖：“一般審訊過程太麻煩了，不外乎‘我想知道xxx但你不說’以及‘你不說我就揍你’還有‘揍一頓就什么都招了’，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會乖乖配合的，干脆省略前兩個步驟，直接打一頓，打完再問話不是容易多了嗎？”

    “還真是簡單省事的方法……不，你只是單純的想打人吧？”十歌似睡非睡地插話。

    “雖然我同樣認為普通的審訊手段效率低下，不過開始就直接打一頓是不是太兇殘了？”紀艾蹲下來戳了戳那條被電死的毒蛇，“來來來，大侄女，給他坐個電椅?！?/br>
    言陵不爽地扭頭：“有本事你們來??！”

    “我來就我來，總要讓年輕人知道暴力無法解決問題，還是要依靠科技的力量。坦白劑，坦白劑在哪里……”十歌在腰間摸來摸去，摸出一支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迷之注射器，“這個是坦白劑嗎？不管了，隨便打一針吧……”

    等待拷問的橘子隊長欲哭無淚：救命，為什么沒人管管這群草菅人命的魔鬼！

    “都住手，我來?！北疽詾榭梢远闫饋硗祽械募o天音，認命地走向俘虜。

    以前都是林間螢在負責審訊，現在他下落不明，這群人拿出來的方案一個比一個離譜！

    小小的omega一腳將橘子隊長踹倒在地，冰冷的瞳孔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我先問些簡單的問題，你可以用點頭或搖頭來回答——你明白我們這群人里隨隨便便拿出來一個，就能要了你的命嗎？”

    她頓了頓，提醒道：“不光是你，還包括你賴以為生的村落的所有人，我數了一下，大約有七千多個?！?/br>
    對方明顯吃驚地睜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魔鬼果然什么都能看見，那雙陰險惡毒的眼睛肯定在剛離開神地保護的時候就落在他們身上了！

    但魔鬼們的力量的確強大，連30米的陸地蝠魚都能瞬間秒殺……那種危險生物幾乎擁有不死的軀體，出現在更深處，他也是第一次在接近地表的地方看到。

    無從反抗的領隊人發現紀天音沒有搭理他的意思，想起那句“用點頭或搖頭來回答”的忠告，艱難地點了一下腦袋。

    紀天音于是繼續第二個問題：“你叫什么？”

    在沒有精神異能讀取思維的情況下，也只能用點心理學的基礎知識了。

    恐懼才是智慧生物的共通感覺，先確定自己占據絕對優勢的地位，再一步步瓦解對手的心理防線，只要對方讓步一次，接二連三的妥協就不是問題。

    果不其然，小隊長意識到沒有性命之憂，藏在厚實防護服下的喉結滾動一下：“……我叫多羅?！?/br>
    第二次讓步。

    不知不覺間，充滿警惕的本地住民已經開始與這些外星人開始互動。

    “好的，多羅，我發現你受傷了，現在要幫你醫治?！奔o天音充滿壓力地望著他的眼睛，沒有留下拒絕的余地。

    巨型陸地蝠魚身體寬闊笨重，尾巴尖兒卻細長靈活，掃來時正好貫穿多羅的小臂，血流并不洶涌，卻因為傷到手臂動脈而流血不止，在衣服上浸出一塊紅痕。

    旁邊的布洛德忍不住冒出了酸泡泡。

    紀天音對他都沒這么溫柔的說過話，當然，她也不會懷著利用的目的開口示好。

    多羅皺起眉頭，不太明白某個詞的含義：“……醫治？”

    “你不理解‘治療’這個詞的含義？”紀天音同樣因為他的反應而覺得奇怪，“十歌，過來給他止血?！?/br>
    “來了……”咸魚大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掏出口袋里的vetigel止血凝膠，一把撕開多羅身上的防護服，在手臂的傷處淺淺噴了一層。

    血流如注的傷口立刻收縮平整，成了淺淺的一條線。

    “這！這這這……！神……”多羅差點將神跡二字脫口而出，想起那群外星人的身份才震驚地咽了回去。

    “以前沒見過？”紀天音將他的情緒收入眼底，也在分析3區的情況。

    止血凝膠都是古地球時代的落后產物了，但哪怕再落后，最多3秒就能解決主動脈大出血的情況，而他的眼神卻像看見了耶穌顯靈，難道連最基礎的醫療常識都沒有？

    對多羅來說，她又提了一個可以用點頭或搖頭應對的簡單問題，如果回答，應該不會透露太多內容吧？

    他再次點點頭。

    紀天音不依不饒地追問：“那你們生病或受傷了，通常怎么辦？”

    多羅遲疑片刻：“去找大祭司，信徒在他的祝禱中飲用圣水，通?？梢栽趲滋旎驇讉€星期后恢復健康，但不虔誠的人……就會死?！?/br>
    “是么？”紀天音冰冷地彎起嘴角。

    紀小叔晃著蛇精腰，發出一聲冷笑。

    從簡單的交談里，能看出3區是個醫療業極為落后的地方，連生病都只能燒張符紙喝下去。

    喝了點沒卵用的圣水僥幸好了，也是歸功于人體的自愈功能，如果不幸沒好，扣上一頂“不虔誠”的帽子，什么問題都解決了。

    十歌把止血凝膠收回去：“你們的圣水可沒這玩意兒管用?！?/br>
    “不可能！祭祀每次生病服用圣水就可以痊愈，一定是他們更加虔誠的緣故！”多羅漲紅著臉辯解，試圖為村落爭回尊嚴。

    怎么能因為見到外星人的東西而覺得神奇呢，一定是他們和魔王做了交易，才把這種罪惡的產物帶到人間。

    十歌哼哼唧唧：“哈，你們的祭祀沒有多長一個腦袋兩只手，切開肚子也沒多幾個零部件，一樣是普通生物而已?！?/br>
    多羅仿佛聽見什么可怕的事情，用剛修復的手臂捂住一只耳朵：“怎，怎么能說出如此殘忍的話……人是神的造物，別說活人，哪怕對死者的軀體做了不恭敬的事都要遭受神譴，你們果然是魔鬼！”

    第191章

    地下森林里, 松石綠色的烏鴉嘎嘎叫著從頭頂飛過。

    即將遭受神譴的七英杰眾陷入漫長的沉默。

    過了良久，小狼狗才用做夢一樣的虛幻聲音喃喃開口：“將軍，我以前在戰場上聽多了敵軍的污言穢語, 偶然被人罵一句‘魔鬼’竟然還覺得有點清新脫俗……”

    兩軍交戰，軍事實力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互相diss對方大將比拼口才亦是豐富戰場生活的部分。

    尤其是組團出道的折桂七英杰, 因為名聲太過響亮, 沒少被敵人口頭羞辱，言陵甚至還看過敵軍同人大手畫他的抹布本……

    當然，戰事當前，哪怕是性格最暴躁的小狼狗也不會被敵人激怒到耽誤正事，早就練出了置若未聞的本事。

    只有瘋雞斗士伊卡尼安，不管七英杰里誰挨罵，他都是第一個擼胳膊挽袖子沖上去對罵的，永遠學不會收斂。

    ……算了，不想那個臥底。

    而眼前這只3區土著氣得臉頰漲紅也只會罵他們惡魔, 簡直把“傻白甜”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十歌卻從那番簡單的對話里看到更深層次的可怕，撥弄著亂蓬蓬的卷發，蹭到紀天音身后輕輕拉了她一下：“大小姐覺不覺得, 這種思維模式簡直和古地球中世紀時代宗教統治下的信徒一模一樣?！?/br>
    十五世紀左右的西歐，認為君權神授的那幫家伙也是這個調調。

    ——政教合一, 信奉神明，以神的指示作為一切社會活動的引導，科技發展極其受限。

    這個星球的科技樹扭曲而畸形, 而名叫多羅的3區土著，對科技的了解還與地球古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多羅顯然知道什么叫“飛船”，并且不會把它當做天神的奇跡，但無論與巨型蝠魚戰斗還是受傷的反應，都能看出他的生物常識基本為零。

    達爾文的進化論讓人們知道所謂造物的神并不存在，撕碎宗教的假面，認清生命和死亡的真相，才不會被那套神學理論忽悠。

    再混蛋的有錢人心臟衰竭也可以換個電子內臟繼續逍遙，沒錢的信徒徹夜祈禱也只能等死。

    這是與信仰無關的殘酷事實。

    不過恐怕3區的統治者，并不希望民眾知道。

    紀天音瞥了他一眼：“古地球時代距今都幾千年了，你還專門研究過那時候的歷史？”

    以咸魚的懶惰性格來說，簡直是個奇跡。

    “大小姐，我以前好歹也是圣歌共濟會的高層干部啊……”十歌懶洋洋地提起那段坑蒙拐騙的過往，“咳，不過專門研究中世紀神學思想的不是我，是小螢子。說到‘忽悠’這門古老的職業，他讀過的書不比我少?！?/br>
    林間螢當年為了當個合格的宗教騙子沒少下功夫，捧著一卷宗教歷史，邊讀邊跟狐朋狗友的吐槽，十歌在旁邊打盹兒，聽見幾個關鍵詞也能無意識記在腦袋里。

    很傻很天真的多羅看到惡魔們湊在一起用他聽不清的聲線低低交談，內心的恐慌更深一層。

    紀天音用蛇捕食青蛙的危險眼神盯得他不敢動彈，天生軟萌的臉頰慢慢扯出殘酷而嘲諷的笑容：“再回答我的一個問題，‘深淵的盡頭’……是什么？”

    根據布洛德所說，小關和嬌花正徘徊在那里，而他們報告坐標時沒有使用“地下xx公里”的描述，大膽推測一下，“深淵盡頭”應該是這個星球的獨有名詞，問問當地人或許會有收獲，不知道是宗教概念還是某個地名？

    這也是她最想知道的問題，前面那些交談，只是為了不讓多羅知道她真正在意的地方。

    “深淵盡頭……！”多羅喉嚨里發出壓抑著恐懼的詭異聲音。

    紀天音不耐煩地吐出一個字：“說?！?/br>
    “哦、我說……”多羅耷拉著臉，“那是這顆星球的地獄，去了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br>
    他最初只是恐懼這群人的力量，不想跟那只巨獸一樣被電成焦炭才戰戰兢兢地配合，但隨著問題越來越多，也忍不住吐露了更多的內容。

    紀天音耐心地聽他說下去。

    這顆星球的人類在政教合一的統治下已經過去將近四百年，神之子作為神的代言人，享用著整個村落的資源，也借由神.的.名義散播福祉，在這片危機重重的森林里制造了一片安全領土，避免野獸入侵吞吃人類。

    不過像多羅這種最底層的平民，需要隔三差五的離開村莊外出采集，地位更高的祭祀則可以整日待在安全的村內，享用底層者拿命換來的新鮮食物。

    而村落之外的森林，除了危險以外，還存在一個絕對不容接觸的禁地。

    ——深淵的盡頭。

    那里位于這片地下森林的最底層，路途不光遙遠還極其危險，而且越是接近，眩暈和反胃的現象就越是嚴重，據說看見盡頭全貌的人會當場死亡。

    在3區的“神”口中，那里寄宿著魔鬼，會在某一日躥上地面，吞噬掉被神庇佑的人的靈魂。

    紀天音若有所思：所以既是宗教概念，又是一個具體的地方，林間螢閑著沒事跑到那里干什么？

    不過關于“深淵盡頭”更詳細信息，多羅翻來覆去也說不清楚，估計其余內容不是一個底層炮灰能知道的，讓她無法推測脆弱的教祖大人被地勢還是猛獸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