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你是個beta?”布洛德頗為意外地抽回手,瞥了一眼就不再感興趣。 陪酒女被拒絕也不生氣,看著他青澀的反應大笑出聲:“哈,小弟弟,9區可是什么生物都有吶。你看那里,我們斗獸場的王牌是個罕見的alpha呢,和你一樣?!?/br> 布洛德沿著她的指點望過去,在斜對角看見了一個正在抽煙的女人。 ——那是他與紀天音的初遇。 女alpha一臉陰沉,貼身的無袖黑衫勾勒出上身緊實的線條,露出的雙臂紋滿纏繞野薔薇藤的骷髏頭。 “媽的,又喝完了?” 醉鬼搖搖晃晃的經過旁邊,被酒精澆灌到失去理智,將酒瓶狠狠摔在女alpha的腳下! “啪!” 玻璃渣破碎四濺,她半舊的短靴亦被弄臟。 “……” 醉鬼注視那只鞋子緩緩抬頭才意識到驚擾了什么人,頓時清醒緊張地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在這里……我我我喝糊涂了……” 紀天音冷冷抬手,將香煙在醉鬼男人的額頭上掐滅,突然察覺有人在看她。 皮rou燒焦的滋滋聲中,她隔著煙霧與布洛德四目相對,帶著面罩仍然難以掩飾強者的氣息。 那雙眼睛該怎么形容? ——清澈,好奇,干凈,與9區的氣氛格格不入。 帝國歷3000年,猛獸循著信息素的氣味遇到了另一只猛獸。 紀天音猛地站起,撞開礙事的人一路走到他面前,睜大無精打采的半垂眼:“你看起來好像很強,要不要跟我打一場?” 布洛德將她打量一番,終于扯下面罩露出真容:“好啊,要是我贏了,你讓我完全標記一下怎么樣?” “咣當!” “咣當……” 圍觀群眾下巴砸穿地板,鬧哄哄的斗獸場此刻寂靜。 “小家伙,把我當成omega了嗎?”紀天音用一道指尖爆發出的高壓電流作出回答! 布洛德用氮氣墻擋下電流,搖頭時誠懇中透著三分狡猾:“當然沒有,但我喜歡強者,就像你一樣……來搭訕的話不給我買杯酒嗎?” 銀藍電光扭曲著從腳下躍走,一路擊飛桌椅板凳撞上旁邊的墻壁! 無辜群眾紛紛抱頭逃離混戰地點。 紀天音掀翻吧臺站到他面前:“我有個備用的棺材,要么?” 那個男人身上傳來alpha獨有的氣味,竟然也是s級異能者? 她是斗獸場外號“暴雷”王牌,初登臺就問鼎最強的寶座,經歷數年屹立不倒,今天也不會輸。 ……然而不輸,并不意味著能贏。 同等級的異能可以相互抵消,高壓電卻擊不穿絕緣的空氣墻。 直到斗獸場一角的酒吧淪為廢墟,混戰結束。 布洛德見她不再追著自己打,謹慎地從空中落下來:“好像誰都沒有贏呢……不過具備如此實力的異能者留在這里太浪費了,我有個更適合你的地方,要不要去?” 紀天音煩躁的站在廢墟上,從口袋里掏出細長香煙點燃:“哪里?” 亥亞帝國第一裝甲師團,異能者云集的最強軍隊。 管吃管住,還給上五險一金。 …… 布洛德出門一趟,挖走了斗獸場的王牌。 ——那個alpha入伍一個月就剿滅了圣歌共濟會,連兄長都稱贊她很有潛力值得培養,還請她共進了兩次晚餐。 布洛德特意挑了她不忙的日子發出同樣的邀請,卻只收到“公事纏身不便赴約”的敷衍答復。 估計紀天音覺得比起明sao的布洛德,還是暗賤的克諾修斯更像值得放心的領導。 布洛德失落地嘀嘀咕咕:“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第一次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又有了感興趣的人。兩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一般幸福的時間……但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克諾修斯聽完弟弟抱怨,無奈地扶了扶王冠:“弟啊,研究白學犯法你不知道嗎?” 布洛德:“……那你把我關進魔方監獄好了?!?/br> “真想不到你也會這個樣子?!笨酥Z修斯愉悅地提出建議,“聽說她要和遠征軍一起去邊境,真閑得慌你可以跟著過去,反正現在戰事不緊張,前線還算安全?!?/br> 布洛德的眼睛唰的一亮。 前線娛樂項目貧乏,她覺得無聊肯定會想和他一起玩的! 興奮的殿下完全沒察覺到,自己已經陷入了小朋友的思維模式…… 另一邊,紀天音聽聞消息直接揉碎了指間的煙:“媽的,大狐貍又帶著二狐貍出來搞事了,他來前線干什么?” …… 布洛德在前線的確無所事事,天天在師團基地里招貓逗狗。 紀天音剛成為準校,正打算帶著十歌等人好好立功,每日卻不得不分出精力處理他帶來的麻煩。 比如…… “準校,布洛德殿下今晚想吃火鍋?!?/br> “準校,布洛德殿下在問基地可不可以養寵物?!?/br> “準?!?/br> 耐心耗盡的紀天音猛拍桌子:“他又怎么了!” 關夜飛弱氣地解釋:“殿下使用異能……” 基地偌大的露天cao場,一道龍卷風歪歪扭扭的盤旋不散,可以看到風中有個模糊的男人身影。 戰士們遠遠圍觀,無人敢上前。 紀天音迎著狂風闖進中央,一頭黑發被吹得凌亂:“您喝醉了嗎?” 布洛德屈膝坐在平靜的風眼里,抱著玻璃酒瓶笑嘻嘻:“前線的生活太無聊了,你也不來找我玩,我就自己尋點樂子?!?/br> “那便請您收回異能回到帝都吧,前線不光無聊,還很危險,克諾修斯殿下已經三番五次發訊催促您返回了?!奔o天音語氣略微煩躁。 戰事不緊時皇族常來慰問戰士,但布洛德在基地一住就是半年,局勢早已不復當初和緩。 “valkiria……這款酒的名字是女武神呢……”他喃喃著酒瓶上的標簽,“你為什么不走?” 紀天音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真的喝醉了,耐心解釋:“我是來打仗的,您忘記了嗎,是您舉薦我進入第一師團?!?/br> 布洛德慵懶地勾著她的脖子起身,搖搖晃晃地貼在女alpha線條優美的頸側:“哈哈哈,當初我只是想將你留在侍衛隊,不過你是s級能力者,按規矩要進入軍隊……不過,你猜我此刻想做什么呢?” 薄薄的淺色唇若有若無的蹭過她臉頰。 紀天音冷冷道:“我只知道您將想象付諸行動后,將會出現皇族史上最大的丑聞?!?/br> “說的也對……”布洛德松開勾住她脖頸的右臂,“我回去應付一下兄長,你不準出事哦?!?/br> 紀天音:“……嗯?!?/br> 他揮手驅散風墻,重復一遍:“也不準死哦?!?/br> ——只要你還活著,我也有種活下去的感覺。 紀天音沒有開口。 …… 星歷3050年,布洛德終于在夢中等到答案。 他很少做夢,最近卻頻繁的回憶起一個人。 那個黑發黑眸的女alpha在高闊湛藍的天空下緩緩靠近,給了他一個夢寐以求的吻,嘴唇比想象的柔軟…… 但夢境的內容一點都不綺麗。 畢竟下一秒她就會攻擊他。 有時候會突然拔槍,有時候則用匕首,還有一次掏出他的心臟,握在手中狠狠放電…… 最后居高臨下的用冷冽目光俯視布洛德,說:“我贏了?!?/br> “不……!”奄奄一息的布洛德驚醒。 微風在落地窗的縫隙徐徐吹拂,卷起柔軟薄紗簾,遮住夜空中曖昧的月亮…… 這里是現實。 現實和夢境是相反的。 現實中死去的人不是他。 紀天音亡于一個意外,讓年輕的皇子終于明白生命一貫脆弱,沒有什么能夠永遠不變。 他在她活著的時候用曖昧的口吻反復調情,卻抱著莫名固執的情緒沒有一次說出真正的愿望。 每一個夜晚,每一個夜晚,紀天音都會進入他的夢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殺死他。 ——他在害怕什么呢? 宣布愛上一個alpha會招致陛下和兄長的憤怒,還是說出來會被拒絕,還是擔心他對紀天音的感情只是“覺得有趣”,稱不上喜歡? 風系異能者的性格向來捉摸不定,連本人都得不到答案。 布洛德靠在床頭喃喃自語:“是的,你贏了,永遠贏了,連反擊的機會都不留給我……真是非常漂亮的勝仗?!?/br> 風從四面八方涌來,填滿空曠到極致的宮殿。 神讓他的飄渺不定付出代價,奪走不該得到的部分,公正地對待對每個生命。 布洛德開始反復失眠,終于意識到他的余生會溺斃在對一個亡者的追念里無法自拔,時間越久,記憶越清晰。 就如生性悲憫的文學家所說,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無盡長夜。 這個男人安靜的靠在窗邊,一直流淚,一直流淚……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