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那兵士抱著這么個包袱,自然沒有打開看。他也就是好奇加嘴賤罷了,說起來,原本就在林家莊子上佃戶的他家,家里的條件大約是這些人中最富足的。 不過,注定了他們今晚已經撈到了最肥的一條魚,直到戰斗結束,也沒有第二個人出現。 剩下就是打掃戰場的活計,這個九小隊的隊長因為陰差陽錯之下,手里有了這樣的一份功勞,倒不必向可憐兮兮的六隊長似的,帶著下屬收拾殘局去。這一回,林瑜特別吩咐了,??懿涣艋羁?,是以連個代為干這種臟活粗活的人都沒有。 六隊長將所有身上有著彈痕的尸體起了一堆篝火給燒了,就地掩埋。其他死在刀子之下的海盜們就直接扔進海里,叫他們與魚腹相伴去。 那個包袱也叫張忠給看了,里頭沒有什么要緊的東西,只有金銀細軟,也是相當的實在了。倒是有一份琉球的戶籍,因著琉球的官方語言也是漢語,上面用的是漢字張忠看起來沒什么不便的。 張忠一揮手,就叫人將這些金銀珠寶與他們在簡陋地城寨之中發現的并在一起。而那份戶籍,他想了一想,還是塞在了懷里,回頭親自交與林瑜。 這是一場小得簡直不能再小的戰役,卻也是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哪怕,張忠面對的數倍于他們的敵人,只是沒什么有效的組織的??芏?,但是這樣第一場戰役的勝利帶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就在張忠想著先派人回去報喜訊的時候,林瑜帶著那個不成器的鄭仁也踏上了前往東番的船只。 一路非常信任子鼠的鄭仁在抵達興化府,卻依舊沒見到熟悉的據說來接應的人手時,終于后知后覺地感到有一些不對勁了。 面對鄭仁的疑惑,子鼠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指著一艘不小的商船道:“接下來,依舊由小的來送您去東番?!?/br> 聽著是直接回東番,鄭仁非但沒有放下懷疑,問道:“其他的人呢?” 子鼠端著一張不變的笑臉道:“接應的二少爺和田師爺在興化府還有一筆生意要談,委屈您再繼續和小的走一程了?!?/br> 鄭仁搖頭道:“什么聲音能有這樣重要?就算二弟喜歡銀錢,但是田師爺比不會這么不分輕重的?!痹僬f,他們鄭家的銀錢還不夠嗎?來往的商船哪一個不要給他們鄭家一個面子,缺什么都不會缺錢。說著他后退了一步,猶疑地看著子鼠,道,“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看來這一位大少爺還沒有傻到什么都分辨不出來的地步?!绷骤ぽp笑了一聲,抬高聲音道,“情況就是你眼前的這個人,是我的下屬?!?/br> 鄭仁猛地回頭,就看見一個款款走來的少年,身后跟著的可不就是田師爺和他的二弟鄭翼。只見鄭翼眼冒火光地看著自己,就算鄭仁再傻,也知道自己是被耍了。 他轉頭看子鼠,用力地幾乎聽見脖子那邊傳來喀嚓一聲。卻見本來在自己身后的子鼠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蹤影,他的冷汗刷得一下就下來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救了他出來的竟不是父親的心腹,而是一個敵我不明的人的手下。見識過子鼠怎么干凈利落地殺人的鄭仁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脖子涼颼颼的。 田師爺被林瑜的一句話說得臉色鐵青,就像他之前說的,他藏秀于腹,卻并非是善于爭辯之人,腦子里轉了好幾回一時間都找不到合適的話語頂回去。要怎么說,咱家大少爺本就很聰明?要是真的聰明至于被一個護衛耍的團團莊直到現在才發現?還是說您的護衛本領高明,這不就是承認東番的人不如林瑜的人么? 無論哪一種都低了聲勢,田師爺干脆閉緊了嘴一言不發,宛如一個被啄了一口嫩rou的蚌,將殼子合得嚴絲密封的。 林瑜得不到回應也無所謂,本來子鼠這一趟就是他預防萬一備了一手,沒想到他真的做成了。之前他接到子鼠傳遞回來的消息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不是不相信子鼠的能力。而是沒想到,東番的人竟然真的沒有及時將他們的大少爺救出來。 算是意外之喜吧,林瑜贊賞地看了一眼習慣性地躲在一邊陰影處的子鼠,決定回頭就獎勵他一把新式的燧發手槍。 倒是鄭翼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重新掛起微笑,對著林瑜道:“勞煩林知府費心了?!边@一回別說是鄭仁,就是田師爺也沒能忍住自己憤怒的眼神。 這是說得什么話,明明白白地告訴別人,東番的兩個少爺兄弟鬩墻嗎!田師爺深吸一口氣,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否則臉都快叫丟盡了,他淡淡道:“二少爺太擔心大少爺了,難免有些關心則亂。如今看到大少爺毫發無傷的,就有些歡喜過頭?!?/br> 硬生生地將兄弟兩個之間的不和掰成了關系則亂,這兩句話大約是田師爺這么長時間以來在嘴上說得最光鮮、也是最不靠譜的話了。 真實的情況誰還看不出來,但是也沒必要連這一點的面子都不給人留。林瑜淺笑道:“這是自然,兩位小王爺之間的兄弟情叫人羨慕?!币粩[手道,“請?!?/br> “請?!碧飵煚斠膊还苁遣皇窃劫薮伊?,再叫這個二少爺說話他怕自己能給氣死,就當仁不讓地擔起了與林瑜交涉的責任,回道。 兩人客客氣氣地禮讓一番,這才上了林瑜準備的這一艘商船。只是,哪怕田師爺再生氣,也不能搶過兩位少爺走在他們的前頭,又不能叫林瑜跟著自己落在后面。最后,反而變成了他落后林瑜一步,兩個少爺一前一后走在他的身邊的樣子。 遠遠瞧去,倒像是林瑜帶著一大群下屬。 田師爺內心五味雜陳,同樣都是大家公子出身,這一個年紀比尚未娶親的二少爺還要小傷幾歲,可是人家偏偏就能在各方面將兩個少爺比得一無是處。這一回,他可不再會天真的以為,林瑜的能耐都出自于他背后的林如海以及林氏宗族的扶持。 明顯,這兩個能干過頭的護衛都對著林瑜唯首是瞻,而這樣的人就連他們整個東番都沒有,也不知是怎樣培養出來的。 就在今天早晨的時候,田師爺還在興化府的院子里頭焦灼地等著福寧州去救大少爺的人傳消息回來。和常家那邊的生意往來很順利,他也就沒有多cao心,橫豎有人專門管著這個。而他這一次最主要的任務卻還沒有完成,由不得他不擔心。 沒想到,倒是林瑜那邊突然派了人過來。 那時候,田師爺還不知道他會帶來叫自己大驚失色的消息,只當是他可能發現了什么,還如臨大敵。結果倒好,林瑜的確是發現了很要緊的事情。但是,人家卻不是來威脅的,而是直接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還救什么人,他們拖了這么久沒救出來的大少爺已經跑到了人家的手上。 如果,林瑜是以著朝廷命官的身份來威脅,倒是好說了。偌大一個東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弄死一個朝廷命官又如何?大不了拼著這一條老命不要,只要他頂下了這個罪責,東番就能安然無恙,他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理由也好找得很,這個少年知府在興化府幾番作為,怎么可能沒有得罪的人,隨便少一個說得過去的也就是了。 偏偏,林瑜居然還盛情邀請他們一起去碼頭迎接大少爺。雖然,按照他的話來說,他并沒有惡意,只是仰慕國姓爺和將國姓爺的事業繼承下去的延平郡王,想著見一見老爺。大少爺的事情,不過是買個好罷了。 可這像是賣好的樣子嗎?怎么看,都更像是示威。田師爺面色隱隱發青,心道,唯一可以算得上是好消息的,手中這樣的力量的林瑜對著如今的朝廷也算不上什么忠臣。特別是他還將這一手暴露給了他們東番看,大少爺也的確安全地回來了,至少暫時看不出來太大的惡意。 但田師爺難言內心淺淺的憂慮,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人,主動要求去他們的地盤,也不知到底有什么目的。 想到這里,他看了看整個熙熙攘攘的碼頭,道:“林知府就這么和我們正大光明地前往東番,也不怕傳出去惹得朝堂上面忌諱?” 林瑜一偏頭,故作不知,道:“竟不知東番哪里招惹了朝堂的忌諱不成?” 田師爺被這一聲給噎了一下,心里又是惱怒于自己的笨口拙舌,又是憤怒林瑜的哪壺不開提那壺。他就不信東番的狀況,他在京城的兩個長輩就不會給他說。一個文淵閣大學士的??旅?,一個原御史臺大夫、現任戶部左侍郎,據說下一任的戶部尚書也非他莫屬的林如海,就他所知,在泉州的那一支和京城嫡支關系比較近的常家一直不愿意靠近他們,就是出自于??旅舻氖谝?。這樣的一個老狐貍,會不提醒自己未來的孫女婿? 除非,在林瑜決定來興化的時候,??旅粜睦锞鸵呀浄艞壛诉@個原本前途無量的孫女婿。 想到這里,又想起林瑜莫測的手段,田師爺腦子里開始活絡起來。老爺雖然只有一個親生兒子,但是別的鄭氏有女兒啊,如果能招募眼前這個年輕人為鄭氏所用,沒準東番會有一條生路。 他再看起眼前風姿無雙的少年,頓時又覺得哪哪都順眼起來。 林瑜哪里知道這個田師爺突然就覺得??旅粲锌赡軠蕚浠诨榱?,打起了招他做鄭氏的女婿的主意來,也不再刺激人家,淡淡道:“田先生只管安心,整個興化府都知道林知府這時候好端端地待在府衙呢!”而碼頭上的這些人都是丑牛實現安排好的,看似熙熙攘攘,實則這一塊被他安插地密不透風,保管他走過來的這一路上,沒一個不該知道的人會發覺他的行蹤。 “既然林知府心中有數,那在下就安心了?!碧飵煚旤c了點頭,目光觀察著底下自他們登船之后漸漸開始散去的人群,這才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痕跡。 林瑜不知道剛才還跟吃了炮仗似的人怎么突然緩和下聲氣來,目光在他的臉上轉了一圈,再看看邊上一個一臉沉默、一個滿身的不在乎地兩個小王爺,心里嘆了一聲。 可嘆,虎父犬子,國姓爺的基業終究難保。 這就是一灘渾水,就算??旅魶]有和他說,林瑜也漸漸地看出來,只要現在坐鎮東番的這一位延平郡王一去,朝廷要收回東番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到時候,一這個大少爺的性子只怕還有一仗要打,但是,結果卻是注定的。 福寧州的消息還沒有傳來,但是既然子鼠都已經成功的把人給弄了出來,按照他的性子,不順手抹幾個倭人的脖子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所謂的平亂應該已經結束了。這一位大少爺的所有行動變成了一個笑話,自然他是成功地利用那些沒什么組織紀律的浪人攻下了一個縣。但是,整個中原又有多少縣呢? 才具不足,空有心又如何?不過是一個悲劇式的英雄。 另外那個二少爺更不用說了,好歹大的還有些心氣,就算法子叫林瑜覺得很討厭,但是卻不能否認人家的嘗試。而這個二少爺大約又是一個樂不思蜀的人物。 他不否認對著東番他有著自己的心思,但是到底如何還是要見過這一代的延平郡王再說。 第74章 如今的東番之主,繼承了他父親延平王的爵位以及遺志的鄭紹是一個頗具威嚴的人。他接過小廝遞上來的小筒, 捏開, 倒出里面卷得小小的一張纖薄的紙。上面簡明地寫了近些日子在興化府發生的事。 “后生可畏??!”不同于田師爺想象中的震怒,鄭紹的心情還可以說得上是不錯, 他三根手指一合, 將手里的紙給揉碎, 往候在一邊的小童手里一扔。小童就揭開了香爐蓋子, 當著鄭紹的面將紙條扔進去, 眼看著都燒成灰燼了這才躬身退了出去。 沒什么好生氣的, 之前阿仁擅自動手的時候他已經氣過一次了,如今能留著一條命,還有什么好說的。他是延平郡王、是這個東番的天, 但是并不代表著他就看不清自己了。 可以說,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日漸虛弱的身體, 以及東番隨著他的后繼無人而搖搖欲墜的情況。 東番的氣數其實早在幾十年前,就隨著他父親的死亡而一道消亡了。他繼承父親的意志, 又撐了數十年,卻只是勉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他根本沒辦法和宏才偉略的父親相比,而他下頭的那兩個更是連他都不如。 也不知,到時候能不能夠‘毋傷百姓一人’, 鄭紹眼角溢出一點水光, 很快又隱去了。 “老爺,對面來人了?!币粋€步伐匆匆的漢子走過來, 秉道。 “碼頭上都準備好了沒有?”見漢子點頭,鄭紹將一點點的傷懷丟開,笑道,“走,去看看六元及第的風采去!” 當載著林瑜和鄭家的兩個少爺的船只出現在東番附近的海域的時候,東番的人就通過旗語,將消息傳遞了回去。 等船在碼頭上的時候,層層的圍帳已經圍出了一條密實的通道,邊上的苦力都給趕得遠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來人之中有女眷,這也正是鄭紹希望給人的錯覺。 林瑜左右看了看,沒什么異議,雖然比不上他在興化府碼頭的手段。但是,這樣的法子也算得上是有效。橫豎,不會有人聯想到,朝廷的林知府跑去東番就行了。 圍帳的盡頭已經有著好些馬車等著,林瑜單獨一輛,子鼠坐在外頭駕車人的身邊。各自坐定,揚鞭就向著著東番腹地走去。 林瑜小心地掀開轎簾,看著窗戶外的不同于中原腹地的別樣風光。這里的百姓不說全部富足,但是臉上看得出平和,充滿著生活的希望。而街道上偶爾走過幾個結伴而行的洋人,也不會收到側目而視。他們對著街面上穿著短打的百姓也沒有任何鄙夷之色,面對向他們這樣的車隊也會小心翼翼地退避。絲毫沒有林瑜印象中的驕矜之色,相比起數百年之后會有的景象,可以說相當的謙和有禮了。 他身邊就有一個法蘭西來的小貴族,自然知道這時候的中華還是他們眼中的圣人王治下的世界上最開化的國度??梢?,只要國力足夠強大,那么就算東西方之間的文化差距大到難以兼容,他們也會打心底里地承認這是最文明的地方。 而林瑜想要做的,就是將這樣的印象延續下去,深深刻進世界的腦海之中。屈辱的歷史,只要留在他的心中時時鞭策著自己就好了。 他放下轎簾,坐直了身子,半靠著閉目養神,也不知道張忠那邊都進行的怎么樣了。 張忠那邊自然是一切順利,還派了自己看好的小子黃仲回興化府去送捷報。 卻說黃仲帶著幾個送他們過來的水手,架著原本那??芡低禍蕚浜昧藖硖优艿臐O船,往著興化府的方向行去。 因著過來的時候是順風,是以一行人只花了兩天的時間就抵達了釣魚臺?,F在回程的話就趕上了逆風,僅僅靠著幾人劃船,速度有限。抵達東番的港口的時候,林瑜剛巧離開,而碼頭正在拆除臨時搭起來的圍帳。 黃仲想起了之前張老大和他聊過的,關于自家大爺已經對怎么應付東番鄭氏已經有了定策,就留了個心眼。 他看了看自己穿著的和邊上水手一般的短褐,沒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就上前問一個遠遠蹲在一邊看著那邊正在拆圍帳的人,也學著他的樣子往地上一蹲。幸好當初他為了養活那么些小崽子沒少在市井里頭混,幾年的高強度的訓練雖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但是他眼珠子一轉,身子可以歪了歪,又是一個混飯吃的小子了。 “老哥,那邊是有什么景況,從來沒見過的?!彼ξ貑柕?,一口流利的當地方言。 被他找上了的人不疑有他,只當是那個家里剛出來干活的小子,就道:“西邊來的貴人哩,好大的排場,不好上前的?!彼谶@碼頭上做了好些年了,也就去年見過一回,聽說那是鄭王爺家的女眷出行。 黃仲就唔了一聲,道:“西邊呀?”他心里有了猜測,不管邊上這個還在嘖嘖艷羨的家伙,拍拍褲子就折回身去。對著另外的幾個水手道,“我留著,你們這就回去找牛老大,就說一切順利,他自然就知道了?!?/br> 那幾個水手相互對視一眼,點點頭,補充好了淡水和干糧之后毫不多嘴的轉身就走了。 黃仲看著這些人走遠了,也不擔心他們會不會泄露秘密。這些人本就是牛老大看重了以后預備著提拔的,這一回見識過了那一場戰斗之后,更是眼熱,百般地磨了隊里熟悉的人,想要加入新天干。 最重要的,是那些食物和淡水也就夠他們回去興化府。等到了那里,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的,還用擔心地支的丑牛會連區區幾個人都收拾不了?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和已經進了東番的大爺搭上話。黃仲想要在自家大爺面前露臉,就不能一板一眼地做事。既然有九成的可能,大爺就在這邊,他為什么不賭一把呢? 再說了,他接到的任務是送捷報到大爺手上,送到地支的手上再轉交可不是他接到的任務內容,對不對? 林瑜是在延平王府大門之前見到的鄭紹。 這一座老舊的府邸,從外表上看并不輝煌。畢竟,這座從老國姓爺的手上傳下來的宅子,從一開始就沒有建成王府的規制。這些年因著人口的增加才稍稍進行了些擴建,總算看起來跟尋常的宅子有了些不一般的莊重。 而林瑜和鄭紹在后世被津津樂道的歷史性的一幕,只有寥寥幾人在側,多少與此相關的優秀繪畫作品也只是畫家們根據著正史上記載著的寥寥幾筆,依靠想象得來。 他們大約是想象不到,鄭氏的王府其實從外表上看,和尋常人家的院子除了更大規制更高之外,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 在看到鄭紹的時候,林瑜真心實意地嘆了一句:“恨不得親見老國姓爺的風采?!?/br> “虎父犬子,一代不如一代?!编嵔B叫林瑜的話勾起了本就惆悵的心思,他輕描淡寫地瞪了一眼從后面馬車上下來的兩個兒子。雖然只是輕飄飄的一眼,卻叫大小兩個少爺齊齊抖了抖。 闖了大禍,還丟人丟到外人面前的鄭仁更是羞愧地低下了頭。 “自己去祠堂里跪著反省去?!编嵔B瞥見鄭翼低著頭,卻不大在乎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神色,冷笑一聲道,“站著做什么,誰說只罰一個了?” 見他滿面驚怕地走了,這才轉頭,對著林瑜道:“叫林知府見笑了?!庇辛Φ母觳惨粨],“里面請?!?/br> “不敢?!绷骤ゎD一下道:“郡王爺只喚在下懷瑾便好?!?/br> 一行人在王府的花廳坐定,上過一遍茶,鄭紹也不問林瑜為何而來,反而笑道:“不知救了我那個不成器的大兒的,是哪一位英雄?” “英雄不敢當,不過是些許使喚的人手。也罷,既然王爺都這么說了?!绷骤まD頭輕聲道,“子鼠來,拜見郡王爺?!?/br> 就見花廳里頭一個臉色蒼白的娃娃臉青年自陰影處走出,上前對著鄭紹行了一禮,就轉到林瑜的身后低眉斂目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