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林瑜利落地一轉身,道:“感覺怎么樣?” “就像得了一場小小的風寒,就是關在屋子里頭實在太磨人了一些?!毙磷谄嚼侠蠈崒嵉氐?,“躺了一個多月,人都要散架了?!?/br> “放心,接下來你就閑不起來咯?!绷骤е送锍厣磉呉凰?,自己則窩回屋子里頭去寫五經批注去了。 徒留下辛宗平面對著眼冒寒光死拽著他不妨的柳秋池,忍不住后悔。早知道他就跟死在林瑜的身邊,哪怕幫著些他最討厭的八股解析也好??! 不說林瑜這邊迎來了常老爺,又送走了王子騰。卻說,京城中,幾乎同時接到林瑜的密信的常林二人,幾乎一宿沒睡好。 特別是??旅?,向來知道自己這個孫女婿有能耐有家業不差錢,要不然也不能一擲千金買下原張家的大宅。就算是三王爺給了折價,但是常大學士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從來都不是什么不通庶務的人。家里頭的產業每年年底也會將賬目拿來給他過目,生意經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那張家的宅子原本抄沒的時候,叫三王爺給十五萬兩給留在了手里。這些年本來有留著自己住的意思,沒想到當今寵愛,封王后另賞了他一套更好的。這宅子就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這留著吧,也沒必要在城里頭置著兩套宅邸啊,再說也沒他現在住著的合心。這要是扔出去吧,一時還找不到能接手的人。 畢竟雖然比不上親王府,到底是原閣老人家的,地段園子都好,自然價也高,一時盤不出去,可不就是砸在手里了。 林瑜愿意拿下,三王爺也高興。自己親眼相中的好宅邸,與了林瑜這樣一個風姿無雙的人物,他更樂意。是以就沒有按著宅子本身的價格折價,只從當初他拿下的十五萬上翻了一番。 老實說,這些年他維護這宅邸花的錢也有小一萬了,馮紫英知道王爺給的價之后,便道三王爺是真心看重林瑜。 不過,??旅舨恢?,他只道當初張家前前后后幾回修葺擴大宅邸,加起來怕是花了有百萬之巨,就算是王爺愛惜,只怕也扔下了幾十萬。當時,還罵這小子不懂得持家,現在他算是知道了,林瑜是怎么賺錢的。 區區銀錢,他還真是沒放在眼里。??旅粜那閺碗s地從朝堂之上退下,一抬眼,正好對上了一雙同樣熬紅了的雙眼,眼下的烏黑,眼中的神色簡直和自己的一模一樣。 仔細一瞧,果然是林如海。 ??旅艟蜕锨?,與林如海把臂同行,用特別理解的語氣道:“如海這些年,帶著這么個侄子,也不容易??!”他昨晚收到的信中,詳細地解釋了常、林、王三家一道做制糖生意的始末。相信林如海應該也一樣接到了信,就直接開口了。 林如海想著昨晚林瑜信中,這么大筆的利潤,直接就說送給黛玉當嫁妝等語,不由得贊同道:“以后,還請常學士多多包涵才是?!?/br>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一道往外走,同樣是熬得紅彤彤滿是血絲的一雙眼睛。幸好這時候剛大早朝結束,大多數官員都是睡了沒兩個時辰就凌晨起床,穿過大半個京城,趕到紫禁城前排班布隊地上朝。是個人眼睛都跟兔子似的,這兩人才不大顯。 人家也知道他們以后就是親家,親密些才正常,也不多在意。大多腦子里盡想著先回衙門里頭休息,哪里有心思去關心這兩個人在一起說些什么。 兩人心中皆有疑慮,只是,剛剛散朝到底人多眼雜,他們微微說了兩句,約下放衙后去常家吃酒,這就散了。 到了晚間,果然??旅粢呀洅唛较啻?,還來不及用茶,第一句話就是:“生意倒罷了,這王家怎么說?” 文武相輕,這才是上頭做皇帝的樂意看到的景象,結果他們樂呵呵地開始一道做生意賺錢了,是嫌自己死的不夠快么? 第62章 若說以棋觀人,這世上大約沒有比??旅舾恿私饬骤ち?。但是, 布局和對弈到底不是完全一樣, 有時候,就算是??旅粢膊惶靼琢骤さ南敕?。即使他站得已經夠高、看得也夠遠了。 林如海到底比??旅艉土骤ざ嘞嗵幜藥啄? 心里知道, 自己這個侄子這是變相地向著軍中勢力伸手了。但是這并不好直接說的, 只是道:“我這侄子您應該也看得出來一點, 最擅長不動聲色地布局, 往往最后掉到他的陷阱里頭, 別人還心甘情愿的?!鄙頌橐粋€掉過一次,還掉的格外樂意,且并不打算后悔的人, 他有時候也會幸災樂禍地看著別人一起掉坑。 ??旅舨淮笙嘈?,就問:“這么說, 只是適逢其會?”他不是覺得林如海說了謊,只是他更覺得林如海沒有將一些關鍵的內容說出來。 林如海點點頭, 道:“王子騰雖是勛貴出身的武將,但是要不出面就啃下這一塊生意, 并不算難?!比羰沁B這點小事都做不到的話,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了。他想了想,又道, “之前瑜哥兒必是逼著人家違背上頭的意愿提前攻城了, 應該也有給個甜棗的意思?!?/br> “牛痘還不夠么?”??旅糇匝宰哉Z地問道,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多, 上下打量著看起來光風霽月的林如海,冷不丁地道,“如海怎么看無為而治?” 絞盡了腦汁,想著怎么把??旅舻淖⒁饬D開的林如海被他這一句給嚇了一跳。雖單單聽起來只是??旅魡査兰覠o為之意,但這個到底是林瑜親自選中的姻親。要是那小子沒什么小心思,林如海才不會相信。 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像是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旅羯焓钟H倒了一盞茶與林如海,道:“如海真是有一個了不得的侄子??!” 林如海輕哼一聲,道:“您不也是有一個了不得的孫女婿么?” ??旅舨谎诺貒K了一聲,道:“那小子瞧著風姿靈秀,如今朝堂上下各個拿他與公瑾相比,拍得當今真以為自己是孫仲謀再世?!?/br> 林如海想起舊年自己與賈敏私下里的笑言,就搖頭道:“哪里是公瑾呢,分明是孟德?!?/br>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背?旅襞e杯,試探道,“怎么,如海眼里這百年治世,竟不是什么太平天下?” “應該說,在瑜哥兒的眼里,這就是亂世吧!”林如海搖搖頭,“天授之才,所思所想原與我們不一樣?!彼坏朗侵问滥?,但是叫林瑜幾句話一問,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么世道了。 “下棋之時,老夫能提前看二三十步,不說全天下毫無對手,也算是數一數二。但是,你那個好侄子一來 ,老夫才知道,原來還有人能看上百步?!背?旅魢@道,“有時候,老夫想想,也覺得懷瑾此人所思所想極為可怖。難道天地所鐘之人都是這一般?” “再可怖,也下不來了?!绷秩绾oS然笑道,“您想過的,我早先也想過。但是,無論如何,懷瑾心中的天地太過美好、太過壯闊。那時候,我就想著,我要多活幾年,才好親眼見一見,他眼中的太平盛世?!?/br>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舉杯:“敬太平?!?/br> 事實上,關于文武之事,林瑜和王子騰自然不會沒注意。他們在興化府也算是同僚了那么長時間,這一點默契還是有的。既然王子騰想吃下這一筆生意,那就默認了他自己要解決這樣的問題。 不管如何,常林二家都是文人,他作為唯一的武官就要披上一層皮。 不過,就像是林瑜不會親自下場一樣,??旅艉土秩绾R膊粫谶@場生意中掛上自己的名字。常家有現成的身在泉州的族人,林如海這樣沒什么近支嫡脈的,就派了家下人過來。王子騰稍微不一樣一些,派了自己的心腹,卻是一個身上有了功名的史家人??梢娰Z王史薛四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是如今也的確只有王子騰一個出息的。 說來,買地這樣的事情,其實只要不是林瑜自己動手,叫親眷動手一般沒人會抓著不放。他不過更謹慎一些,寧愿放棄那么大的一塊蛋糕也只愿意隱于幕后。 王子騰的離開不能說是悄無聲息,但是動靜也不算很大。當地的孫、聞兩家卻大戶立時就得了消息,比當初常家人出現時他們的焦急,這一位將軍的離開無疑是給這些人莫大的希望。 原本有著王子騰以及城外的軍營在,兼之這個將軍本就是勛貴出身,他們少不得也得多顧忌一些。如今看來,這將軍并沒有將這些土地放在心上,也并未如傳言中的那般與那個少年知府有多少的相得。 也是,自來文武相輕,哪里真的有那么多的情誼。更別說,牛都這么大的事情,沒準兩人私下里早就掙功撕破了臉也未可知。 孫家族長得意地捋著胡須,心里編排這林王二人的齷齪,只覺得一切盡在掌握。 他可不像是那些鹽上做手腳的蠢蛋,和那些囤積居奇的商人一樣,就算這一回不死,只怕日后也沒好果子吃。這一回,只要將那些田地拿下來,他孫家日后的前程可期。 這都多虧了他的好兒子,聽著聞家族長的奉承,他心里得意,面上謙遜道:“哪里哪里,都些許小聰明,難登大雅之堂?!?/br> 那聞家族長就笑道:“可笑那少年知府還特特拉了常家過來,豈不知人家又何嘗甘愿大價錢花出去呢,這些天還不是動靜全無?!?/br> “常家也就罷了,他家根基不在泉州府,不會在這里多待。到底是閣老族里,還是要給些面子?!睂O族長倒不是一味的想著獨吞,說實在的,也吞不下。他還算有些機變,知道看在常大學士的面子上,也要給泉州府的常家留些甜頭吃。只是,他們卻根本不知道,林瑜更是常大學士未來的孫女婿。 就算是沒有林瑜后來拿出來的糖,常家也不可能像尚且年輕稚嫩的常子蘭的想法一樣,冒著得罪林瑜的危險,去廉價買地。 能叫他們以原價買,都可以算是林瑜給面子了。 “連王將軍那林小子都得罪了,他在興化府可沒什么根基了?!甭勛彘L挺得意的,他只道林瑜如今在興化府說一不二都是因著王子騰手下的那些個兵士。如今,王子騰走了,一個連整套府衙的班底都湊不齊的知府,還有什么好怕的。 話是這么說,但真要聞族長去沖擊府衙,當面和林瑜對著干,他是絕對不敢的。聞族長也有自知之明,知道林瑜在如今的興化府有多高的聲望。他生怕哪天走在街上被人冷不丁的潑糞,平白的惡心。 “聞老說得正是?!蓖忸^一個彬彬有禮的年輕書生身披白色大氅,持著一卷書冊走進來,他身量不高,偏瘦,面白無須。倒也有些斯文儒雅的模樣,若是柳秋池在,一定認得出那人和府衙班房里頭的那個自作聰明的秀才面部輪廓上微微的相似。 孫族長一看自己這個寶貝兒子,臉上笑得褶子都堆了起來,忙拉了他在一邊坐下,道:“怎么穿這么單薄就出來了,天氣還冷著呢!”說是開春了,但是春寒料峭,就這樣可不夠。 這個名為孫進才的年輕人并不在意,將手里的書冊往腿上斜斜一靠,手肘擱在案幾上,微抬了頭,與孫族長笑道:“兒自來強健,不怕這些?!?/br> 聞族長瞧這副做派,心里冷笑一聲東施效顰。前頭林瑜的馬車經過街前,被百姓們發現紛紛跪下磕頭的時候,他掀開了轎簾,請百姓們起來。那時候,他的膝上可不就是斜斜地蓋著一本書冊,神態也是一般的溫和。 只是,同樣的動作,林瑜做來就是賞心悅目的好看。這個孫進才畫虎不成反類犬,再怎么也掩飾不住這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 當然話不能這么說,他面上擺出了一副真摯的關懷起來,道:“孫公子才學過人,只消今年歲考已過,便要預備著明年的大比,到時候金榜題名,前程可期。如今可不得好生保重一些,好生愛惜,為日后翰林院添一位儲相?!?/br> 孫進才聽了,忙謙虛道:“不敢不敢,便是林知府這樣六元及第的也從翰林院出來了,何況我這樣的呢?” “那是他自己傻?!睂O族長慈愛地拍拍他的肩膀,不屑道,“好好的翰林院不待著,偏偏來興化府趟這里頭的渾水?!睖喨煌?,要是沒有林瑜力挽狂瀾,如今有沒有他們還是兩說??粗约簝鹤拥难凵窀裢獾尿湴?,“日后進才入了翰林,做個庶吉士熬上幾年,以后如泉州常家那一位大學士一般也未可知?!?/br> 孫進才聽了這話,卻沒再故作謙虛,看樣子是真心覺得林瑜這樣的就是傻。 聞族長心里不快,心道,自來那么多庶吉士,能像常大學士那樣走到文淵閣大學士的又有幾個?只是,他自己的兒子,連眼前的這個還差得遠。好歹孫進才正經考上了秀才,雖只是個末等增生,但也算得上是一個讀書人了。再者,這一回的田地之策也是他提出來的,他不大懂這些,還須得仰仗仰仗孫家,只好堆了滿面的笑來,問道:“如今王子騰也走了是,常家也沒什么動靜,是不是該收網了?” 孫進才便笑道:“不急不急,價還差這一點?!彼肓讼?,道,“正該叫表弟與常家公子親近親近,回頭也好給我引見引見?!彼谥械谋淼?,便是府衙之中,一直以來都被盯得死死地還不自知的秀才。 孫進才并不知道自己的表弟早就暴露了,現在還做著夢呢! “自然,常大學士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日后進才去京城趕考,也好叫常家公子引你見大學士?!睂O族長已經開始想著借這一回的買地賣個好,更何況他也不覺得常家能放著廉價的地不買,非得跟著林瑜多花錢。 “正該如此?!甭勛彘L心里不樂意,面上也只好答應,怎么,還能踩著常大學士不成?賣好本就是應該,只是他家里頭沒一個讀書人,同樣是賣好,得的好處卻要比孫家少。 他心里暗暗的期望這孫進才不要考中,家里頭有個讀書人撐門庭還是不一樣的。就算他現在略略矮了孫家一頭,但是他可不希望繼續矮下去。 兩家商議定,就叫人悄悄地去聯系孫進才的表弟。那個做表弟的一想,可不是么,這些日子以來從未聽說過常家與知府有什么交集,可見不滿。 他心里頭也有小心思,只覺得自己一個廩生,不知要比孫進才要高出多少。他先認識了常家公子,日后也更有可能考上舉人乃至于進士,到時候,孫家賣得好還不是他來沾光。 是故,偷了一個空子,樂顛顛地去了。 柳秋池在一邊冷眼瞧著他自以為得計,悄悄地走了,冷笑一聲道:“難為他還能偷出空子來,看來我這段時間給他安排的活還是少了?!?/br> 辛宗平正專心致志地核算著這興化府里頭能空出來的土地,頭也不抬地道:“對這種自作聰明的人,你只要看著他怎么一頭撞進網里就好了?!闭f著他搖搖頭,道,“明明見過了那些囤積居奇商人的下場,為什么還有人這么想不開,非要和懷瑾作對?!钡降资鞘裁唇o了他們可以全身而退的信心? “自古財帛動人心?!绷锍氐?,又道:“再者,無知者無畏。說來,他們現在也只是不買地而已,所以有恃無恐吧!” 辛宗平搖搖頭,道:“這樣也好,這幕后之人自己就浮上水面了,省得還得咱們花時間去撈?!碧焯焓虑槟敲炊?,他可不再犧牲自己可憐的休息時間去看一個并不好看的人。 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去找懷瑾洗洗眼睛呢! 自從父親來了之后,常子蘭就跟著一道搬出了府衙。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的父親和自己想法一樣,想著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廉價買田。是以,就跟林知府鬧翻了。 等到了包下的客棧里頭,他這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這做老子的還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想法?老實說,要是換一個知府,他也的確不用給面子,直接下手就好??墒?,常大學士未來的孫女婿。大學士親自寫信來,說得不是照顧,而是叫他們聽從林瑜的吩咐。這里頭的差別可就大了去了。 先頭,他也不明白。正好林瑜一開始也沒致信過來,常老爺也算是冷眼瞧著他的行事。 沒經過官場的人是不知道里頭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常老爺也不是什么機敏過人的人,否則也不至于就留在了泉州做一個守成的,替常大學士打理著在泉州的家業。 別的不好說,就憑著這一點,也可以看得出來常大學士對這個嫡親堂兄弟的信任。不能說常老爺有多么的誠實守信,品質無雙。但他至少是一個識情識趣的人,而且也比族里其他幾個更講情義。 換句話說,就是個喂得熟的。 常老爺把常子蘭拎到自己的面前,別的先不說,就道:“我知道你是個什么意思,但是為父帶足了銀錢,準備到時候林知府怎么開價,為父就怎么買地,你可明白?”他的神色還是溫和的,畢竟自己這個兒子經歷得還少了,自己也沒和他說清楚林瑜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與常大學士那邊并不單單只是未來孫女婿的關系。 常子蘭搖搖頭,又猶豫著點點頭,道:“猜到一些,只是不明白?!币姼赣H一抬頭,示意他開口問,他就道,“想來,是大伯格外看重林知府。只是,又何必這般□□為他著想?” 常老爺便道:“你覺得你大伯的處境如何?身為文淵閣大學士,內閣一員,必定是非常風光是吧?”見常子蘭點頭,他也不以為杵,畢竟他這個做弟弟的也為著有一個正一品的大哥而面上有光。便是泉州歷代知府都要給他這個小小的員外幾分薄面,為著什么大家心里頭都有數。 但是,“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大伯如今做到了文淵閣大學士,也是時候想想培養后繼者了。你覺得,你的幾個堂哥、或是幾個侄子有特別好的嗎?或者說,咱們族里頭,有什么特別驚艷才絕的人物嗎?” 常子蘭掰著手指頭盤算一回,默默地搖了搖頭。族里頭就不說了,這幾年就出了幾個秀才,舉人還是以前的那幾個,不能說垂垂老矣,但是也已經年過不惑,就算能考上進士,離著常大學士也遠得幾乎夠不著。 只是,他納悶道:“幾個堂哥就不說了,侄子里頭就沒有一個好的?不是聽說子陽念書不錯,過幾年準備下場一試嗎?” “你也說是過幾年了?!背@蠣斁蛧@一口氣,道,“科考什么的,也就那回事。沒考上,自然一切休提。但是,考上了也并非是萬事大吉?!?/br> 他想起了早年和大哥??旅粢坏滥顣臅r光,輕聲道:“庸才與庸才之間固然沒有多少差別,但是當你將庸才放在真正的天才邊上之時,就宛如魚目之于珍珠,一個死氣沉沉一個璀璨奪目。有眼睛的,都看得到差別?!?/br> “那么,林知府就是那樣的珍珠了?”常子蘭怔怔地回想了一下,道,“他原該是珍珠?!?/br> 常老爺就安慰地拍拍自家兒子的肩膀,笑道:“不必灰心,想想天下魚目有多少,珍珠又有多少呢?就算做不成珍珠,也可以爭取做一顆靈動的魚目嘛!” 常子蘭哭笑不得,道:“既然這樣,兒子明白了?!闭f著,便要告退,被常老爺一把抓住了。 “急什么,我另有事交代你?!本蛯⑷液狭?,做制糖生意的事說了。方面目嚴肅道,“這才是以后我們這一支常家可以立足百年的基業,你須得小心謹慎?!?/br> 常子蘭聽得目瞪口呆,道:“這真能行?”他家里頭就有一個小小的制糖作坊,所產并不多,也就賣給那些個紅毛藍眼的,一年下來也有個小一萬的進賬。 要真是如林瑜所說的,那可不是什么一兩萬能計算的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