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等著你”三個字輕輕落下來,沉下去,哪怕掛了電話,她都有點回不過神來。 晚上做作業的時候,她難得覺得理科的題目比從前順眼了。 老爸晚上指導擊劍訓練回來,知道她的開學摸底考試通過之后,神色輕松了不少。他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江暖的試卷,那樣子就像是什么不可思議的奇跡降臨了一樣。 “老爸,下個月海川大學和b大有團體練習賽,我可以去看吧?” “下個月?下個月你月考還能考得這么像樣,我就讓你去?!?/br> “……你怎么這樣??!我這是正當愛好,比看漫畫正當多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這次考試是不是湊巧??!你月考的時候,證明一下你的實力吧?!?/br> 江暖在心里發射一萬個白眼給她老爸。 于是當周末來臨,在病房里外加寒假閑了那么久,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去偷偷摸摸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周六早晨,她就借口自己和饒燦要一起去報補習班,背著書包就出了門。 但實際上,她去的卻是寧銳擊劍俱樂部。 江暖小時候幾乎就是在父親的身邊長大的。每次幼兒園放學,父親江懷總是急匆匆把她接回來,將她扛在肩膀上,站在場邊,教其他人擊劍。 她從小耳濡目染,按照寧銳王牌教練沈周的話來說,那就是跟同齡人相比,江暖技術精準基礎牢固,先天有余,后天不足。因為江暖每周能偷偷跑來練擊劍的時間太短了,而且其他基礎體能訓練根本顧不上。 但喜歡一樣東西,是不會因為別人的評價而停下來的,無論那個人是父親,還是教練。 江暖一出現在俱樂部里,其他正在練習的都紛紛停了下來,幾個小朋友甚至跑過來直接把她給抱住了。 “哎喲!這不是小暖嗎!你還好吧!過年之前你有兩個同學特地跑來替你請假,說你生了大病暫時來不了了!” “我這不是以康復就來報道了嗎!”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沈教練可不高興了!他覺得你是找借口不想來了!” 俱樂部里幾個年長的哥哥們都圍了上來。 擊劍在南市比起籃球、足球根本算不上普及的運動,而且寧銳擊劍俱樂部的學員主要也是孩子和男生更多,有資格參加一定級別比賽的會員里幾乎沒有女生。 江暖反倒在這里成了香餑餑,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生,更加因為……她從技術層面來講是最好的那個,俱樂部里除了幾個專業的運動員,沒有幾個人能贏過她。 “喲,江暖,你來啦?” 聽見那有點不正經的語氣,江暖一回頭,就看見一個身著擊劍服,將護面拎在手上一搖一晃的少年。 那是她的同班同學賀正,一段時間不見這家伙好像又長高了。在師大附中,這家伙就是個讓老師頭疼的角色,但是在他們寧銳擊劍俱樂部里,穩坐男生里的頭三甲了。賀正屬于五官立體漂亮,有點歐式味道,高一剛開學的時候還有不少女生對他感興趣??上瞧獾淖黠L,讓保守的師大附中女生們失望了。不過墻內開花墻外香,外校喜歡他的女生還是挺多,去比賽給他加油的也不少。 可惜,去年的全國青少年擊劍聯賽u16組別里,賀正被陸然給淘汰了。 在班上因為座位隔著比較遠,江暖沒太和他說過話。在俱樂部里,江暖也不大喜歡賀正那種總在女教練面前油嘴滑舌的類型,基本對抗賽的時候,江暖會狠狠修理他。但那天的比賽,江暖是非常有集體榮譽感地和其他學員替他舉牌子加油了。 為此,賀正還送過江暖一盒黃油曲奇餅干,算是感謝她的磨練,讓他沒被陸然秒殺了。 但是江暖萬萬沒想到,這貨送給自己的餅干竟然都過期三天了!氣的江暖拎著劍追著賀正滿俱樂部里上躥下跳。 “我當然得來啊。不然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了!”江暖挑了挑眉梢。 “你來得正好誒。今天有人要來踢館!”賀正大喇喇坐在教練椅上,坐姿有點囂張的味道。 “踢館?” 這是要上演精武門? “懷風擊劍俱樂部你知道吧?”賀正抬了抬下巴。 江暖頓了頓,“懷風”正是她爸爸江懷執教的地方。但是賀正,還有這個俱樂部里其他人并不知道江暖的父親就是江懷。 “所……所以呢……” “沈周教練不是嫌棄我們男子佩劍在去年的全國青少年擊劍錦標賽里表現的太屎了嗎……” “確實挺屎,一個通過小組賽的都沒有……” “停停停,你別打斷我,先讓我說完?!辟R正抬了抬手,“沈周教練和懷風那邊打了電話,懷風那邊派了去年他們參加青少年錦標賽的人過來?!?/br> 聽到這里,江暖有了不好的預感。 “派……派了誰?” “唉,他們男子佩劍能拿得出手的不就徐梓天、穆生還有陸然嗎?” “他們三個算是‘拿得出手’而已?隨便一個你都打不過??!更不用提陸然,你去年……” 江暖話還沒說完,就差點沒賀正用護面給砸了一下。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今年的我已經脫胎換骨了?!?/br> “得了吧,你到現在一對一的時候,贏我的次數也沒到五成啊?!?/br> “那是我有紳士風度,不忍心傷害你這朵俱樂部唯一的……小花兒……” “小花兒”這個詞,他說得特別勉強。 “那個,我這才大病初愈,不適合做太過激烈的運動,我先回家了??!下周,下周我一定恢復訓練,把你劈到屁滾尿流!” 媽呀!雖然說老爸估摸這也知道她在某個地方偷偷摸摸練劍,但是被他當場,還是當著陸然他們的面逮到,實在太尷尬了??! 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江暖剛要轉身,就被賀正一把拎住了后衣領。 “你去哪兒??!就算不能上陣,也要在這里給我們加油不是?” 哎呀!有什么好加油的!你肯定是要被秒殺的呀!我就不看你輸了!多給你面子呀! “我腦袋疼……看你們這么激烈的練習,會加重我的病情……” 江暖掙脫了賀正,就向著門口跑去。 “你是屬泥鰍的嗎?抓都抓不??!” 身后傳來賀正好笑的聲音。 可是江暖才剛跑到俱樂部的門口,就看見陸然、穆生還有徐梓天背著包正談笑著走進來。 這下來不及了! 江暖立刻轉身,又跑了回去。 “誒,你不是腦袋疼嗎?怎么又回來了?”賀正問。 “我肚子疼!上洗手間!” “你怎么到處都疼???你的心疼不疼呢?” “等我病好了,看我不讓你也到處都疼!” 江暖說著,就沖進了洗手間里。 外面,沈周教練帶著其他人正和陸然他們寒暄,然后開始安排練習賽的出場順序。 賀正立刻就說:“別再安排我對陣陸然了!我們在青少年錦標賽上已經對戰過了……” 沈周教練輕哼了一聲:“對,你輸的那么慘,還不要把握機會好好積累經驗!” “沈教練,和陸然對戰的機會多難得??!這么難得的機會自然是要雨露均沾的,不能都叫我一個人得了好處。這么多師弟們,都得好好體會……” 賀正的話還沒說完,站在陸然身邊的穆生就開口取笑他了:“我看是你那一次被陸然逼得直接屁股著地摔在劍道上,有心理陰影吧!” 賀正無所謂地一笑:“誒,你說的還真對!我就是要讓其他人也一同感受一下這種屁股著地的感覺!我的心,到現在都還沒站起來呢!” 說完,賀正撫摸著自己的心臟,一副仍舊心痛外加心塞的表情。 “就你愛演!”沈教練用力摁了賀正的腦袋一把,“你和穆生還沒有交戰過,你們兩一輪練習賽吧?!?/br> 穆生一邊做著熱身,一邊笑著說:“哪來的交戰機會呀,賀正不是早早就被陸然給淘汰了嗎?” 徐梓天和其他幾個學員跟著笑了起來。 學員們都圍了上來,前排的孩子席地而坐,他們的教練就在旁邊,為他們講解練習賽。 江暖在洗手間里待了大半天,她將腦袋湊出去,正好看見賀正對戰穆生。 而陸然就穿著擊劍服,懷里抱著護面,最要命的是,他的視線正好就是大門口,自己就算想要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比賽上的時候遛出去,保不準就會被他給瞧見。 怎么就這么倒霉呢! 江暖先是悄悄爬了出來,緊緊貼在地上,一點一點拱出去。 剛拱了沒幾米遠,一個七八歲的學員一回頭就看見了她,蹲在地上問:“江暖jiejie,你在干什么呀?你不好好看練習賽,沈教練會揍你的!” 江暖趕緊捂住對方的嘴,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德芙塞進對方手里:“別說話!當作沒看見我!不然以后不給你巧克力了!” 對方點了點頭。 眼見著沈教練的目光就要轉移過來,江暖立刻縮了回去。 沖回洗手間的時候,她用力呼出一口氣來,她簡直難以想象陸然要是發現她在這里,回露出怎樣的表情來。 比如再來攔住她的去路,拎著她的手腕往墻上一摁,問一句“你怎么在這里”?滾蛋吧,這是《天是紅河岸》中毒??! 又比如看她一眼,然后冷冷地回頭,把她當作背景墻,然后在哪天和她爸媽吃飯的時候……揭穿她的老底。 算了,反正怎么著都不會有好處。 江暖將腦袋伸出去,從人群縫隙間可以看到賀正與穆生的對戰。 不斷有人叫“好”,江暖也伸長了脖子,賀正有幾斤幾兩她是知道的,但是穆生作為父親的學生,江暖對他并不了解。 穆生的步伐相當穩健,面對賀正的逼近,看起來像是被打壓住了,但是在那短暫的不到一秒的時間里,穆生驟然擋開賀正的劍,腳下爆發力十足一個弓步,猛地劈中賀正的面門得分。 “嘖嘖嘖……”江暖瞇著眼睛搖了搖頭,想象著自己如果是賀正,近逼穆生才不會在那個距離忽然猶豫,一定會一鼓作氣不給穆生變化腳下步伐的機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賀正啊,賀正,你說你怎么就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呢?” 江暖視線挪向一旁的陸然。 他臉上的表情沉穩,當周圍的學員們為場上的對戰緊張甚至握緊拳頭的時候,他的目光里始終感覺不到波瀾,像個早就看透一切的沙場老將。 江暖的內心是好奇的,她很想知道陸然如果手持佩劍發起進攻,會是怎么個樣子。 當他進攻的時候,對手是否會提心吊膽。 而擊中陸然,又會是怎樣一種成就感呢。 好可惜,她是女生,就算老爸同意她去參加比賽了,她也碰不上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