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是,多謝母親!”見她還是這般關心自己,魏承霖心中一暖,抿了個淺淺的笑容,又朝著楊氏作了個揖,這才邁步離開了。 楊氏討了個沒趣,也沒心思多留,胡亂扯了理由便也離開了。 走出一段距離回轉身來,望著遠處沈昕顏主仆的背景,半晌,才輕啐道:“不過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這會兒不定心里怎么苦呢!待來日那顏氏也懷了身孕,我倒要瞧瞧你可否還能笑得出來!” 這樣一說倒也安慰了自己,自覺心里舒服多了,這才又輕哼一聲,微仰著頭施施然地走了。 這晚魏雋航比往?;貋淼迷缌诵?,見女兒似模似樣地拿著針線不知在繡些什么,遂上前逗了女兒一會,哄著小姑娘給他做個荷包,待小姑娘拍拍胸脯應了下來,這才哈哈笑著揉揉她的腦袋瓜子,吩咐嬤嬤將她帶了下去。 沈昕顏含笑坐在一旁看著父女二人鬧,只是覺得看著這兩個人,她心里的那些郁結似是消散了不少。 夫妻二人坐著說了一會兒女兒的趣事,沈昕顏想起白日魏承霖提及讓蘊福習武之事,遂一一向魏雋航道來。 “前些日吳師傅還說在府里閑得慌,想到外頭找些事兒做,正好,把蘊福交給他,也免得他整日只說太清閑?!蔽弘h航一拍大腿道。 這吳師傅原是英國公麾下一名將士,后來在戰場上受了傷,雖然于性命無礙,只他一邊腿卻不再似以前利索,走路一拐一拐的。加上他無妻無兒,乃是孤家寡人一個,英國公便將他招了來教授年幼的魏承霖武藝。 沈昕顏毫不意外他的答案,想了想,又道:“蘊福的授課先生你可找好了?也是霖哥兒的意思,想讓蘊福住到他那邊去,一起讀書習武?!?/br> “我已經有了幾個人選,只最終還未決定哪一位,再過幾日我再瞧瞧,爭取盡快定下來?!?/br> 自當年魏承騏被英國公請回來教導魏雋航的鄭先生拒絕后,方氏便憋了一口氣,沒過多久也給兒子尋了一位名師。長房二房都給自己的孩子單獨請先生教導,楊氏自然也不甘落后,同樣也尋了專門的先生教導她的兩個兒子。 如此一來,府里的孩子都有自己專門的授業先生便成了慣例。 沈昕顏便也打算遵從這樣的慣例給蘊福也找一位先生。 見魏雋航確是將蘊福之事放在心上,并且也已經物色好了人選,她便放下心來。 到晚膳的時候,蘊福得知自己過兩日便可以到魏承霖處跟吳師傅習武,當即異常清脆響亮地道:“多謝夫人!蘊福一定好好習武,將來長大了可以保護夫人!” 再望望親昵地偎著娘親的小盈芷,又加了一句:“也可以保護盈兒!” “我才不用你保護,我有爹,有娘,還有哥哥呢!”小盈芷傲驕地沖他哼了一聲,甜甜地望向兄長,“哥哥你說對么?” 魏承霖輕輕點了點頭:“對!” 話音剛落便見meimei笑得更加甜蜜了。 蘊福撓撓耳根,期盼地望向沈昕顏。 沈昕顏摸摸他的腦袋瓜子,含笑柔聲道:“如此便拜托蘊福了!” 小家伙小臉瞧著沒什么表情,可一雙眼睛卻閃亮閃亮的,看得沈昕顏忍不住想笑。 這孩子也不知像誰,小小年紀便特別愛裝大人,有時候看著他一本正經的小模樣,她便不禁想笑,同時又有些心酸。 上一世的蘊福,最后到底怎樣了?家仇可曾報了?還活在世上么?后來可曾回去找過自己? 只可惜,沒有人可以告訴她答案。 當晚,魏雋般自是歇在自家夫人屋里。 夜涼如水,月光鋪灑地面。 屋內垂落的帷帳擋住了里面好夢正酣的夫妻。 沈昕顏被身邊的男人翻來覆去地不知折騰了多久,待對方終于饜足時,她已經累到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了。 許是臨睡前經過一番劇烈的“運動”,這一晚她睡得異常沉。 只是,待遠處四梗的梆聲敲響后不久,迷迷糊糊間,她好像身處一個熟悉的場景當中。 “盈兒是我唯一的meimei,她不在了,我又怎會不難過!可是母親,此事只是一個意外,二舅兄他只是失手推了她一把,這才釀成了慘禍,并非有意為之……” “滾,你給我滾??!滾??!”女子的聲音相當尖銳,更是帶著令人膽寒的仇恨。 “母親……” “滾!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我都不會原諒他們周家任何一個人!更加不會放過害了我女兒性命之人??!” 畫面忽地一轉。 “母親,你怎能做出這種事來?阿莞是你的嫡親兒媳婦,你為何就是不能善待于她?” “夫君,不要說了,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不好,與母親無關……”柔美女子掩面悲泣。 “我的盈兒不在了,周家的女兒憑什么還能這般恣意逍遙??!” 畫面再度轉過。 “國公爺有命,請太夫人移居家廟!” “賤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慫恿我的兒子?!賤人,我不會放過你,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 “與阿莞無關,這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母親,從你將阿莞拋下那一刻起,便應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真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沈昕顏陡然睜眼。 第48章 入目是她熟悉的帳頂,身邊響著男人均勻的呼吸聲 她的手輕按在胸口處, 感覺里面一下比一下急促的跳動。 是作夢了么? 可是, 她卻很清楚那些并不是夢, 而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的事,發生在她的上一輩子。 良久,她發出一陣若有似無的嘆息。 到底還是被今日出現的周家人擾亂了思緒, 許久沒有再夢過之事, 不曾想今日又清清楚楚地夢了一回。 若是連周莞寧這道坎都邁不過, 她又說什么重新來過?說什么鑄造底氣?說什么看著女兒風光出嫁,一世安康。 或許她應該讓自己忙一些, 如此一來才會沒有時間再去想那些不愿回想之事, 那些不愿憶及之人。 “夫人……”男人的一聲夢囈突然響在耳畔, 將正想得入神的她嚇了好一跳, 半撐起身子借著投進來的月光仔細地打量身邊的男人,卻見他睡得正香。 她的心毫無預兆地軟了下來,輕輕地在對方暖哄哄的臉上戳了戳, 無奈地低聲道:“你呀, 怎的像個孩子一般還會說夢話?!?/br> “夫人……”又是一聲夢囈,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居然從這一聲中聽出了幾分撒嬌的意味。 她有些好笑地撫撫額頭, 覺得自己真是傻了。 她重新躺回了錦被里,身子下意識地往身邊人那處挨了過去,臉蛋貼著那寬厚溫暖的胸膛,不知怎么的, 便覺得有一股暖流緩緩在她四肢八骸里流淌,將她被噩夢驚醒的涼意徹底驅散。 她想,若是這個人可以陪伴自己一輩子就好了…… 想到若干年后,身邊這個“暖爐”便會離自己而去,再不能給她半點依靠,她便覺得心里堵得厲害,鼻子一陣酸意。 下一刻,她忽地又想,若是她可以阻止那場意外,他不是就能避過那場死劫了么? 應該可以的吧?只是一想到無論她多么努力,都一樣改變不了這輩子兒子與周莞寧相遇,她的心里又不確定了。 不管了,若是明知身邊這個男人在不久的將來會因為一場意外而丟掉性命,而她卻什么也不做,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心安,更加不會原諒自己! 打定了主意,她蹭了蹭那溫暖的胸膛,緩緩地闔上眼眸,原以為驚醒過一回后便再難入睡,可不過片刻的功夫,清淺均勻的呼吸聲便響了起來。 次日魏雋航便先去那吳師傅去,早就已經被魏承霖拜托過的吳師傅自然清楚他的來意,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 得知下午便可以去跟師傅習武了,蘊福再也保持不住那副小大人的模樣,小臉激動得紅撲撲,大大的眼睛愈發閃亮了。 沈昕顏招招手示意他過來,待小家伙‘噔噔噔’地跑到她的跟前時,親自替他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叮囑道:“要聽師傅的話,用心練習知道么?” 蘊福連連點頭,拍了拍單薄的胸膛:“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聽師傅的話,用心練習!” 見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沈昕顏又忍不住想要笑,連忙忍住了。 靜靜地站在一旁的魏承霖有幾分羨慕,想不起自己小的時候第一次去跟師傅上課,母親是否也這般不放心地一再叮囑自己。 “母親放心,我會好好看著他的!”片刻,見沈昕顏似是還要再叮囑些什么,他連忙出聲。 再說下去可就要耽誤時間了。 看著一高一矮,卻同樣板著一張小臉的兩個小家伙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屋子,夏荷忍不住感嘆道:“平常倒是瞧不出來,這會兒一看,若是不知道的,還會以為這倆是親兄弟呢!” “說什么呢!這些話也是能混說的!”秋棠推了推她的肩,嗔怪道。 夏荷這才醒悟自己說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她吐了吐舌頭,又看看一臉不以為然的沈昕顏,這才尋了個理由一溜煙地跑掉了。 “夏荷倒也沒有說錯,這兩個孩子一樣不怎么愛說話,同樣小小年紀便總是愛充大人,說是像兄弟倒也沒錯?!鄙蜿款佪p笑地搖了搖頭。 “知道夫人好性子,只夫人也不能什么都縱著夏荷,她那塊爆炭,平日里沒人惹她都能自個兒爆上一爆。若夫人再縱著,只怕日后能上天去!”秋棠不贊同地道。 沈昕顏笑笑,轉移話題道:“去將我那嫁妝單子和冊子取來,我好生理一理?!?/br> 與許素敏合作一事已成了定局,再加上也不想再讓自己閑下來胡思亂想,她干脆便整理自己的家底,同時也好提前準備好銀兩投入莊子里。 秋棠應聲而去,很快便取了她的嫁妝單子和私賬過來。 沈昕顏接過細細翻閱,發現這么多年積累下來,她的家底其實也不算是很少了。 當年她出嫁的時候,靖安伯府已經沒落了,自然也沒有辦法給她置辦多豐厚的嫁妝,只是中規中矩地送了她出門。 這些年在國公府,她雖不是當家的主母,手上也沒有太多的閑錢,但因為她自來便不是花錢如流水的,也不愛外出交際,故而并沒有動用過嫁妝。 十余年積累下來,至如今,她的家底早已比當初出嫁時翻了一番有余。 “等會兒你傳話給那幾位掌柜,讓他們提前將這個季度的進賬送進來,我湊上一湊,盡量湊夠投給莊子的錢?!焙仙蟽宰?,她吩咐秋棠。 對夫人決定與許素敏合作開溫泉莊子,并且還投入大半的身家,秋棠并不是很贊同,好生勸了幾回,但見主子一意孤行也沒有別的辦法,唯著嘆息著放棄了勸說,只希望那許夫人千萬不要讓夫人失望了才好。 原以為只要加上名下嫁妝鋪子近一季度的進賬便可以湊得夠莊子前期的投資了,卻沒想到最終收上來的數目卻大大出乎沈昕顏意料。 “怎會這般少?比去年這時候足足少了三成!”她皺著眉不解地問。 “如今生意不好做,京里的鋪子越來越多,競爭也就越來越激烈,尤其是今年,外地有許多商家涌了進來,都當京城到處有金子撿呢!”負責送銀兩的錢掌柜苦哈哈地道。 沈昕顏合上單子,不緊不慢地道:“競爭激烈又不是今年才有,咱們這幾家鋪子好歹也開了十幾年,生意一向稱不上好,但也絕對不算是差?!?/br> 端過茶盞呷了一口,她拭了拭嘴角干脆道:“罷了,你且將各處鋪子今年的賬冊取來我瞧瞧?!?/br> “夫人這是信不過我們么?”錢掌柜的臉色有些不怎么好看。 “這倒怪了,身為東家,要看看自己店里的賬冊不是很正常的么?又怎么與信不信得過扯上關系了?”沈昕顏雙眉蹙得更緊了。 錢掌柜雙唇動了動,最終還是無奈地道:“過幾日我便親自送來讓夫人過目?!?/br> “不必了,賬冊這東西都是現成的,何需過幾日,秋棠,你便帶人親自跑這么一趟?!鄙蜿款伕緵]有給他拒絕的余地,直接便吩咐了秋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