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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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二鏢頭警惕地一喝。 數里之外,正往東行的二三百號人也同時一駐足,羅璧鎖眉看向擋在路中央的幾道黑影:“什么人!” 第44章 陰謀迭起(一) 夜霧氤氳, 涼意涔涔。初歸安寂的偏僻道路上, 血腥氣在陰冷潮濕里,如同漸入清水的墨滴一樣, 繾綣著彌漫開。 于是家犬被勾得大吠,野犬從邊邊角角的地方鉆出來, 順著鮮腥味向前尋覓,逐漸在橫七豎八的尸身前聚齊。 待得天明時分,那聳人聽聞的消息如同驚雷一般, 在杭州百姓中駭然炸開, 又在武林之中掀起一陣巨浪。 廣盛鏢行的人在杭州被劫殺了, 死于蕭山派的功夫。 東福神醫座下的百余號弟子也命喪杭州,唯獨長子羅璧活著。 然后, 又有更多的點點滴滴,仿佛被一只手巧妙地拿捏著,一點點地灑向街頭坊間。 有人說, 在此之前廣盛鏢行就已死了二十多號人,是蕭山派的大弟子楊川干的。 還有人說,東福神醫也已死在了楊川手下。東福島上戒備森嚴,楊川之所以能殺進去,是因與羅璧里應外合。 羅璧早就想奪齊父親權勢…… 事成之后,又以替父報仇為名,哄騙忠于其父的三百余號弟子一道前往蕭山派, 任由蕭山派屠殺殆盡。 林林總總, 不一而足。 傳言中的殘暴與蕭山派素來的名聲大相徑庭, 但許是因為來龍去脈都很圓滿,又許是因為死無對證,再或許,是因為偏偏留了羅璧這么一個活口,令故事聽來愈發飽滿了些,總之一夜之間,江湖之上,許多人確是信了。 羅璧自然不認,大呼是有人栽贓陷害,甚至指名道姓地大罵東廠,但可想而知無人肯聽。 ——“弒殺親父、殘骸同門之罪,他當然要百般辯駁!” ——“東廠和他們東福島有何干系?閹官雖不是什么好東西,卻也不能什么罪名都推到閹官頭上!” 于是,羅璧在返回東福島后,被駐守門中的師兄弟打至重傷。僥幸逃出,卻無處可去,只好再度折返蕭山,請求蕭山派收留。 當下該是獨善其身的時候,但殷岐思量再三,著實無法將一個身陷絕境又身負重傷的人拒之門外,便還是將他先安置在了派中,安排徒弟輪番照料。 不幾日便是中秋,杭州下了一場輕雨。 這雨朦朦朧朧的,如紗似煙地一飄就是三天。蕭山派里的愁云慘霧好像也愈發的濃重,奚月在山間練功時,借著怒氣揮劍硬將一棵參天榕樹砍成了一截一截。 楊川在她宣泄時沒有說話,等她咬著牙關緩和下來,他才示意正一起對練劍法的方卓稍候,徑自提步走向了她:“師妹?!?/br> 奚月背對著他站在一地狼藉前,他駐足一喟,伸手拍上她的肩頭:“不必生氣。等雨停了,我們就繼續上路,先去白鹿門取門達的罪證交給太子,再去雁山派救岳掌門,誤會總能說清的?!?/br> 他溫和的口氣令奚月心下稍寬,但也僅僅寬了那么一剎,她的怒火就又騰了起來:“憑什么!” “我就是不懂,憑什么!”她的手緊攥成拳,攥得直顫,“憑什么惡人能瀟灑至此,步步如意。你我從不虧心,事事對得起天地良心,反倒落得人人喊打的地步!” 即便是被困海中命懸一線時,她都沒想到這世間的是非黑白,竟能被顛倒到此等地步。 “蕭山派素來如何,他們看不到嗎!”奚月霍然轉過身,滿布血絲的眼眸顫抖不止,“怎的掀起幾句傳言就誰都信了,怎么能這樣!” “師妹?!睏畲ㄎ兆∷母觳?,想說些話勸她,思來想去又不知該說什么,最終化成無奈一喟。 當下這局,身處其中確實無可奈何又難免恐懼。 他們那日其實算是及時發現了這場陰謀,也順利地與羅璧和廣盛鏢行的人解釋清楚了,卻沒想到仍舊落入了陷阱之中。 不得不說,門達這一手著實厲害。若那兩方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直接使得事情在江湖上流傳開來,此計自成;而他們解釋清楚了,門達則差人殺了這一干人,他們照樣百口莫辯。 楊川握在奚月胳膊上的手攥緊又松開,往復幾次,才問出一句:“你還信正道嗎?” 奚月鎖著眉頭看向他。 “你還信不信善惡有報,信不信邪不壓正?”楊川語中一頓,“若你還信,我們就繼續去做該做的事,讓惡人惡果現世報。若你不信,這些事我也會繼續做完,除非門達取我性命?!?/br> 他的神色平和而不失堅韌,令奚月一瞬的恍惚。 她莫名地想到,很久之前,她好奇這位蕭山派的師兄為什么要買官,便追殺他到那家叫三里香的酒館。那日她是當真想要他的命的,可當他說出“懲治污吏,肅清朝堂”的時候,她就鬼使神差地信了他。 那天他也是這樣的神色,也是差不多的冷肅口吻。 楊川見她怔神,一時辨不出她的心思,嘆了一聲:“只看你怎么想了?!闭f罷轉身離開,留給了她一片安靜的天地。 奚月突然而然的、沒什么道理的覺得有些委屈。 連日來,她心里都憋屈得很,他這轉身離開的樣子,不知怎的把她的這份憋屈全激了出來,化成蠻不講理的怨惱。就像是情竇初開時會對情郎胡亂發火的小姑娘一樣,或許沒什么緣由可言,總之生氣了就是生氣了。 而她,其實還是有那么點明確的緣由的。 ——當下的一切傳言,都是沖著他、沖著他蕭山派去的,和她這白鹿門人可沒扯上干系。 她連日來的憋屈都是為了他,他不安慰她也就罷了,怎么反倒對她沒個好臉? 奚月想清這一層,不禁更氣! 楊川轉身走后,也沒再繼續和方卓練劍,直接折回了蕭山派中。 他心情原也不好,就邊想著心事邊往回踱,走了半晌才到。他沒事找事地想去看望羅璧,到了羅璧屋中,才見曾培也在。 曾培嗑著花生上下打量他:“奚月呢?” “在練功?!睏畲S口答了,信手將劍撂倒案上,反過來問他,“不棲的身世你問出來沒有?” “問不出來。我變著花樣問,他答的也都還是同一句話——‘我爹是個混球’,這能怎么著?”曾培聳肩,說著指指躺在床上的羅璧,“不然你覺得我來這兒干嘛?” 原來是想從羅璧口中問話。也對,沈不棲不是管他叫表哥么? 楊川便也抬眸看向羅璧,羅璧被二人盯得發怵,一語不發地翻身沖墻:“別問我,我不清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