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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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他已走到了車前,停住腳,做了個“請”的手勢,又續上了方才的話:“女俠總去買烤鴨的那家便宜坊里,有我的人?!?/br> 第34章 出逃(二) 夜色之中, 馬車駛出巷子, 護軍靜默地跟上, 在無形里醞出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儀。 馬車在半個時辰后駛至永定門,離得尚有數丈遠,城門處的守衛就匆匆地推開城門,低下頭跪迎。 直至馬車的輪廓消失在城門外,都沒有人敢出一聲。 打從幾日之前皇太子在此砍了個百戶后, 就都是這樣, 誰都怕自己也一不小心丟了性命。 那百戶的頭顱, 現在還在城門上方掛著呢。炎夏的天氣, 早已臭了,沒日沒夜的飛蒼蠅。 皇太子一直把他們送到了城外二十里遠的地方才命馬車停下。幾人下了車,一個三十出頭的美貌婦人迎了上來,盈盈笑著,捧來一方木匣遞給奚月。 奚月微怔:“這是……” 便聽那公子開口道:“是崇簡王宮中的腰牌。在你們江湖上不頂用,但若是被門達的人追殺, 還是可以唬一唬人的?!?/br> 奚月眸光微微一凜又未說什么,將盒子交給琳瑯,朝面前這位公子抱拳:“多謝相救。公子所托之事,我必定辦好?!?/br> 確是脫險救命之恩, 楊川曾培沈不棲便也都鄭重抱拳謝過。年輕公子笑了笑,道了聲“客氣”, 便看向竹搖:“我送竹搖姑娘回去?” 竹搖卻搖頭:“不了?!苯又稍碌? “你說咱是朋友, 那我和你一起走江湖去?!?/br> 奚月的面色霎然一變:“你別……” “我其實前幾天就已給自己贖了身了。畢生的積蓄都給了麗春院的mama,你不帶我走,我可就回京乞討去了!”竹搖脆生生地把奚月剛開口的勸語噎了回去,奚月啞了一啞,心里笑嘆自己真是敗給她了。 對門達、對東廠,她當下都還沒覺得自己輸,只是吃了場虧而已。 但這個竹搖可真讓她沒轍。 她只好一喟:“好吧?!闭f著再度向那公子拱了拱手,“后會有期?!?/br> “后會有期?!睂Ψ轿⑽㈩h首,轉身便上了車。車夫揚鞭一喝,馬車朝京城駛去,幾十名護軍策馬跟著,猶如一片烏云洶涌地軋過夜幕下的大地。 奚月目送著他們遠去,禁不住地笑出來:“咱運氣真好?!闭f罷轉過身,看向眼前的京郊小道。那小道蜿蜒曲折,靜靜地通向遠方,連通著江湖和朝堂。 沈不棲對這助他們出城的高人感到好奇,忍不住問她:“那到底是誰???你看出來了嗎?” 奚月回過頭掃了眼琳瑯捧著的盒子:“還能是誰,當朝太子朱見深唄?!?/br> “啥?!”沈不棲驚訝得一巴掌拍住自己的腦門,“怎么可能?他……” “喏,你瞧,隨便給幾塊嚇唬人的令牌就是崇簡王的?!彼种盖们媚呛凶?,提步向前走去,“崇簡王是今上次子,如今也就十歲,正是被宮里小心護著的時候。他身邊人的令牌,除了他這個太子親哥,還有誰敢這么往外送?” “媽呀……”沈不棲咧嘴,“你不早說,不然我一準兒跟他求個保命的旨,我爹就不能揍我了,我就能回家了!” 楊川在旁邊聽得撲哧一聲:“皇太子一個沒走過江湖的人,都知道這玩意兒嚇唬江湖人不管用,你倒覺得他下個旨你爹會聽?” “哦……”沈不棲神情失落,曾培則問他:“你爹為什么揍你?” “他……莫名其妙的?!鄙虿粭@么說,撇撇嘴就閉了口,顯然不想多提此事。幾人也就不再問,循著山路走了大半夜,找了家山中農戶借宿。 之后的數日,粗茶淡飯,曉行夜宿,終于在七夕那日的晌午到了滄州的一處小縣城。 這小城對琳瑯竹搖而言陌生,曾培大概也不太熟,但奚月楊川沈不棲卻都對此了如指掌——這是在北方江湖人士常來聚首的一個地方,武林之中若有什么事,這里邊總會很熱鬧。這事朝廷也清楚,派來的縣官大多不管事,只要別鬧得太過即可。 因此,這邊的不少酒樓、客棧都是按江湖人的習慣開的,店里的伙計也都有眼力見兒,甭管客人瞧著多有秘密,只要人家沒主動說,伙計都不會多打聽半句,更不會無意中聽到殺人越貨的話就向官衙舉報。 最適合奚月他們這樣正逃命的人歇腳。 奚月于是找了家還算干凈的客棧,在二樓開了六間房,各自歇了歇又一道到一樓的廳里叫菜吃。 來時不是飯點兒沒什么人,此時再一下來,竟是半個廳都滿了。 奚月登時心弦一提,側眸一看,楊川也面色冷凝,她便壓音問:“最近江湖上有什么事?” “沒聽說?!睏畲ㄕf著,繼續拾級而下,“先吃飯,總能打聽到的?!?/br> 幾人就盡快占了張空桌子,叫了六碗牛rou面。江湖上大口喝酒大塊吃rou人盡皆知,上來的牛rou面實在極了,只是把琳瑯和竹搖嚇了一跳。 奚月看看她們的神色:“一會兒去城南給你們找家給尋常百姓開的館子?” “……不用?!敝駬u很快緩過來,夾了塊牛rou就吃,琳瑯回過神后也不在意,安然吃面。 這廂他們吃著,幾個穿著暗紅裋褐的男子就走了進來。奚月所坐的位置面朝大門,登時目光一滯,楊川一見就要回頭看,被她一握胳膊:“別看?!?/br> “?”楊川不解。奚月輕道:“雁山派的?!?/br> 她白鹿門避世所以和雁山派不熟,楊川這個蕭山派的大弟子指不準就和他們認識。這要是見了面,那邊再拿他叛出師門的事嘲上兩句,屋里指不準就要有像逐鹿三杰那樣,跳出來要為師伯清理門戶的。 楊川于是會意地悶頭吃面,那雁山派的幾人自也沒往這邊多看,直接找了張桌子落座,隔桌的人倒主動和他們搭了話:“嘿,雁山派的?” 瞧著最魁梧的那個粗著聲一回頭:“怎的?” 那邊一個精瘦男人蹬著椅子站起來笑問:“你們掌門怎么樣了???” 魁梧漢子哼了一聲,轉回頭去并不作答。 但和那精瘦男人同案而坐的婦人也說起了話:“這位兄弟,要我說,你們就先別找那叛徒了,先救你們掌門的命吧。雖說他這走火入魔一時死不了,可這么拖下去,誰知會拖出什么問題來?他那個兒子又是個沒本事的,雁山派交到他手里就算完了。你們先把掌門救起來,哪怕開口說個話,立個弟子接管門派也行???” 這話說得頗不客氣,卻句句在理。便見那魁梧漢子額上的青筋跳了幾跳又平復下去,回過身朝那婦人抱一抱拳:“多謝了,但那叛徒必須先找到不可,否則掌門就算救起來,也要再病過去?!?/br> “哎,這是為什么?”那婦人不解,“難道他還順走了你們什么要緊東西?” 那漢子卻不說話了,端起碗來喝酒。奚月思量著他的話,覺得自己想到了什么,就急著想跟楊川說,但又怕他們看見楊川就要出事。于是暗自從袖中摸了根針,趁楊川低頭吃面,穩穩地往他臉上一刺! “你干什……”楊川話說到一半,就被面頰的酸痛噎了聲。再抬手一摸臉,清楚地發覺被她刺中的那一半臉已經歪了,瞪著奚月心說你怎么說易容就易容??? 其余四人都被他這張歪臉嚇得一啞,奚月嘻嘻一笑,伸手抓他的手腕:“師兄出來,我有話跟你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