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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衣不歸衛在線閱讀 - 第7節

第7節

    曾培目瞪口呆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張儀不自在地面色發白。楊川心下知道奚越是女兒身,此時反倒心情更為復雜,摸不透這位師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接下來,酒席散得很快。畢竟美人兒已然送上,若再拖著人家繼續喝酒耽誤絕好美事,未免沒有眼色,更何況官位更高的那位還奉旨不得摘面具,吃不得也喝不得?

    是以兩刻工夫后,謝宏文就親自將四人送出了門,又一路畢恭畢敬地送到了官驛。四人帶著波斯美人兒各自進屋,心緒也各不相同。

    張儀是最簡單的,他只想好好辦差升官,不想惹上受賄之嫌,更不想被指沉溺美色。于是他進門后摸出兩塊碎銀塞過去,就將美人兒又推出了門。

    他用波斯語說:“你自己找地方睡覺去,我們錦衣衛辦的是皇差,不興這套?!?/br>
    隔壁,不會波斯語的楊川無措了會兒,也摸出幾錢碎銀塞給她,卻是自己推門出去了。

    美人兒不解地要跟出來,他指指自己,指指外面:“我去外面,找個地方睡?!?/br>
    然后又指指她、指指床:“你,睡這兒?!?/br>
    再隔壁,曾培倒不介意把美人兒留在屋里。對他來說,錦衣衛這官職本身就亦正亦邪,收下美人兒這種事,他自己礙于規矩不敢點頭,但既然上官做主收下,他也并不想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再者,他還有個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很想驗證一番。

    ——錦衣衛中俱是男兒,平日公務繁忙,也沒什么工夫尋花問柳,更顧不上談婚論嫁。這原也沒什么,但兩年多前奚風大哥命喪海上之后,他就發覺自己總夢見這位大哥。

    日子久了,曾培有那么點兒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是以面對眼前的絕色美人兒,曾培心下壓力陡增,頗有如臨大敵之感。

    他兀自清了聲嗓子,而后走上前去,伸手探至美人兒脖頸,常年練武的粗糙手掌撫過光滑的冰肌,一直摸到頸后。

    這個動作頗具征服意味,曾培又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被繡春刀飛魚服襯得男子氣概十足,美人兒當時就紅了雙頰。

    然后,曾培闔上雙眼,深吸了口氣,細品著異域妖嬈幽香。這種香氣如同一只妙齡女子柔弱無骨的纖纖素手撫弄過男子的心弦,剎那間,曾培腦海過卻如海市蜃樓突然顯形般,迅速閃過了兩張臉。

    ——一張,是他緬懷至今的大哥奚風;另一張,竟是他堅信就是奚風大哥遮掩身份卷土重來的那張銀面具?!

    “cao!”曾培破口大罵。

    看來他不僅確有龍陽之好,而且還很專一。

    他于是悲憤地睜開了眼睛,揚音大喝:“傳譯官!”

    “哎大人……”傳譯官從一樓趔趔趄趄地奔到二樓,但想著使節獻上的美女在內,不敢貿然推門而入。

    曾培再無憐香惜玉的心情,一抓美人兒的胳膊,三步并作兩步地將她拽到門口,信手拉開房門:“你你你……你告訴她,老子不好這口兒,讓她換個地方??!”

    說罷他也不等美人兒的反應,手上粗野地將人推將出去,就回身關上了門,心緒煩亂無比地癱到了地上。

    媽的,這太有傷風化了,他怎么是這種人!

    曾培又一次揚音大喝:“給老子拿酒來!”

    再隔壁。

    被奚越帶回房的嬌俏美人兒顯然比那三個更會伺候人,房門剛剛關上,一雙玉手便主動捏上了奚越肩頭。

    但奚越按住了她的手:“看來謝宏文把你調|教得不錯,你在他府中待了多久了?”

    字正腔圓的波斯語令美人兒一愣,連忙回話:“有一年多了?!苯又衷阢y面具的涔涔寒光中,惶恐地多添了一句,“但謝大人……沒動過我?!?/br>
    奚越一哂:“這我信。不然,他不敢拿你討好我?!?/br>
    他說著倏然轉身,美人兒只覺自己搭在他肩頭的手一空,轉瞬間已被鉗住下巴。

    她一下子慌了,她雖不懂武功,但覺得出眼前這年輕卻位高的錦衣衛必定功夫過人,加上那銀面具令她完全辨不出他的情緒,胸中的心跳明顯地加了快。

    銀面具下響起的聲音和氣但寒涼:“美人兒,你單是這張臉瞧著就不傻,我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

    波斯美人兒戰戰兢兢的趕緊點頭。

    “第一,我問什么你說什么,辦完差我帶你回京。別的不敢說,讓你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還是可以的。第二——”他生硬而笑,“我把你賞下去犒勞我那些手下。之后你愛怎么活我也不管,但一起回京你是別想了?!?/br>
    美人兒的一雙水眸在恐懼中驟然瞪大。

    如果那樣,她是連謝宏文的府邸也回不去的。只能被賣到妓院,這輩子就算沒有出路了。

    她貝齒難以克制地打著顫:“求……求大人帶我回京!”

    銀面具中那雙看起來也很俊美的眼睛微瞇:“很好?!?/br>
    他說著放開她,轉身間銀色飛魚服的衣擺一張又合,他轉而在幾步外的羅漢床上跨坐下來,一只靴子蹬在床沿上:“那我問你,五月十七,謝宏文在哪兒?”

    “五月十七……”那波斯美人兒頓時面顯難色——這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誰還記得?

    對方溫和地一哂:“就是茶商賈愈全家被殺的那天?!?/br>
    “哦!”她面色頓時轉喜,用波斯語流利道,“謝大人在家!一整天都在家!”

    銀面具下眸光微凜:“你確定?”

    “確定!”美人兒的聲音明快了起來,上前了兩步,道,“因為那天一早,波斯使節到了撒馬兒罕,謝大人就在府內設宴了。宴席足足開了一整天又一夜,還叫我們去跳了舞。第二天早上,賈愈的死訊傳來,大人才匆匆趕了去,我記得很清楚!”

    “哦?”奚越心下不禁疑云漫開——要是這么說,那賈愈一家的死跟謝宏文沒關系?涿鹿三雄打聽錯了?

    她便又追問:“可我聽說,賈愈死前和謝宏文起過沖突,有這回事么?”

    “這個……”美人兒的黛眉鎖了起來,“我不太清楚。事情出了之后,府里倒也有人這樣議論。好像是說在賈愈死前兩天,大人曾經和他弟弟一起登門造訪,發生了爭吵,被賈愈趕了出來……”

    奚越一愣:“他弟弟?”

    “對,叫謝宏武?!泵廊藘赫f出的漢語名字很是蹩腳,但好在文武二字總放在一起,不難猜到是哪個字。

    她回思著又說:“他是……年初到的撒馬兒罕,六月份的時候走的?!?/br>
    這句話落在奚越耳朵里,意味著是事發后不久走的。

    她沉吟著點頭:“他來時住在謝宏文家?”

    美人兒搖頭:“沒有,大人為他單獨置了宅子,在城北邊?!?/br>
    單獨置宅,意味著原本是打算來此常駐。

    幾縷線索在心底的疑云中猶如光束綻開,奚越吁了口氣,贊許點頭:“多謝你?!?/br>
    美人兒羞赧低頭,雙頰泛起紅暈。一顆屬于少女的春心正在眼前年輕有為的錦衣衛的注目下撲撲跳著,余光又見他穩穩站起身,那雙黑靴一步步踏向自己。

    然后,他的手拍在她的肩頭上,令她的心弦亂到極致。

    接著聽到他微笑著問:“美人兒,會叫|床嗎?”

    “?”美人兒被如此平靜而露骨的發問給問傻了。

    官驛一樓的廳里,一眾百戶總旗正都直勾勾地盯著鎮撫使大人的房門看。

    ——三位千戶都沒把當地使節送來的美女留下,現下就剩鎮撫使大人了。他留不留人,真讓人好奇??!

    大家一邊盯一邊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突然間,一縷不同尋常的聲響,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那是少女嬌羞的、興奮的、夾雜著喘息的……喊聲。

    “我艸!”廳中數十人不約而同地別過頭,接著,有百戶端起酒碗喝著酒輕咳,“散了散了,回屋睡覺?!?/br>
    奚大鎮撫使的房里,千嬌百媚的波斯美人兒正躺在床上,郁結于心地拿捏著情緒,羞恥地自己喊著。

    幾尺外,有扇小窗未關。視線循此飛出數丈,有一黑影正凌空而過,穿過黃沙彌漫的城上的蒙蒙夜色,一路向北奔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我覺得,大家心疼一下曾培吧。

    第9章 絲路命案(四)

    撒馬兒罕城雖不像京中有宵禁,但這個時辰,過往的人煙也不多了。奚越趕至北邊,本想隨意找個路人打聽哪一處是那謝宏武的住處,卻走完了兩條巷子都沒見到人影。

    她不禁焦急,耐著性子又摸了半條巷,依舊不見人,遠遠的倒瞧見個中原風格的尖俏檐角。

    奚越于是摸過去,在墻根下細作打量,發覺這院落規格不算太大。但石磚、屋檐用料皆很講究,斷不是尋常百姓家住得起的。

    她又無聲地躍上墻頭,再輕踏檐角竄上旁邊的大樹,三進的四合院方完全映入眼簾。

    她所在的這一側,是院子的后墻。然放眼望去,從大門至此,三進院中整齊的房舍里,黑燈瞎火無半束燈光映出,借著月光可見地上灰土沉積、落葉四散,可見是已有些時日無人居住。

    城中北側、中原規制,又久無人居,照這情形來看十有八九就是那謝宏武的宅子。奚越勾唇一笑,當下摘了銀面具收入懷中,換了塊黑布遮面。

    她身上則在出門前就已換上了夜行衣,此時從頭到腳都是黑的,隱于夜色遁入院中,分毫不惹人注意。

    她先踏著輕功將院中前后都轉了一圈,在各道門前屏息側耳,靜聽門內是否有響動。確定再無旁人后,方又潛回了第三進院,推門步入正屋,又反手將門闔上。

    依照漢人的習慣,如若父母長輩沒跟謝宏武一道來的話,這最內進的正屋應該是他自己住的了。

    奚越抬頭環顧,眼前的堂屋中只有一張八仙桌、兩把椅子孤零零地放著,后頭的多寶架上各樣飾物俱已搬空,只有灰白的塵土浮了一層。

    她又向右一拐,輕輕推門,走進了臥房。

    臥房里,南側的幾扇窗的窗紙破了窟窿,月光從窟窿里投進來,照得四下慘白,頗有些瘆人。奚越不由自主地放緩了呼吸,細看周圍,見這屋也搬得很干凈,床上連幔帳都沒留,墻邊的衣柜里大約也沒什么東西了。

    她又下意識地往里走了幾步,忽而有一塊印跡扯住了她的余光。

    她側首定睛,繼而發覺那實是塊污漬,在離南墻三五寸遠的地上。它原本應該并不太明顯,但上面凝結了些灰土,又被慘白的月色映著,就顯得格外扎眼了。

    奚越便走過去,蹲身用手指用力地蹭了下那片污漬,湊在鼻前嗅了嗅,只能嗅到灰土的味道;又借著月光瞧了瞧,顏色似乎比平素蹭上的灰塵要深,有可能是血跡。

    她又仔仔細細地打量周圍,很快看到面前的墻上也沾染了塊小小的暗色污跡,位于窗沿之下,站著時不易看到。

    她正要伸手觸去,頭上房瓦忽地一響。

    那是有人踏過瓦片才會有的響聲!

    奚越立時起身急退至臥房門邊,不一會兒,如料聽得堂屋大門被人推開。

    接著,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說:“腳印,是有人!”

    下一剎臥房木門即被踢開,奚越剛閃身躲開門板,一柄金環大刀已迎面劈來。她抬臂去擋,刀刃砸住金屬護臂的一瞬,鐺音震響,大漢驀然后跌,奚越捂住被震得酸麻的胳膊也趁機后退數步。

    外功兇悍,但內力不過爾爾。

    奚越心知他們打不過自己,凌然抬眸,又見對方只有三人,便想速戰速決以免節外生枝,卻聽那與她過招的壯漢喝道:“什么人,報上名來!”

    隱有口音的漢語令她心念一閃,想到他們許是謝宏文謹慎起見派來的人,便覺硬打不如智取。

    她于是用女聲說起了波斯語:“路過的,見家中無人,想撈點東西糊口?!?/br>
    對方果然一愣:“女的?”

    奚越自顧自地繼續說:“我什么也沒撈著,三位大哥放我走吧。若非揭不開鍋,誰想干這種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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