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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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們一時沒人動,銀面具就率先向里走了進去,隨便挑了個位于大廳后面的空屋子,信手推開門:“就這兒吧,各位大人請?!?/br> 錦衣衛里,鎮撫使往上的,一共七位。自上而下共是指揮使一人、指揮同知兩人、指揮僉事兩人、鎮撫使兩人。眼下鎮撫使被這戴銀面具的了結了一個,隨他進屋的便只剩六名。 關上門,他步入正當中站定,展開那明黃的卷軸,六人面對圣旨只得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咳……”卻聽他清了聲嗓子,轉而又將卷軸闔上了,“我不擅長宣讀,就不讀了罷!反正圣旨里的意思呢,一是那三十幾條人命揭過不提,二是我平叛有功,你們錦衣衛北鎮撫司空下來的鎮撫使的位子,打今兒起歸我了!” 一語既出,猶如驚雷劈下。 六位高官都傻在了那兒,表情異彩紛呈地怔了好半晌,才勉強回了兩分神。 然后,南司的鎮撫使不可置信道:“你說什么……” “喏,大人您自己看?!便y面具一個輕快的轉身,坐到了旁邊的紅木椅上,將旨意放在了椅邊的案頭。 幾人面面相覷。 其實,對這圣旨,他們不看也知道他沒說謊。畢竟假造圣旨這種事,不止是死罪,而且難度也不小。 于是當下更令幾人心驚的,是對此人身份的猜測。 千斤指,是奚風的絕技;前前后后死的那三十二個錦衣衛,都是當初奉門達之命去殺奚風的。 而奚風,死未見尸。 倘若他是奚風…… 門達佯作鎮定:“少俠自有圣旨在,我等自當奉旨行事。只是日后既要一同辦差,少俠您……是不是先把面具摘了,讓我等一瞻真容才是?” “此事不太方便,我也向圣上稟明了這一點,圣上許我戴著面具辦差?!便y面具心平氣和,手又一指旁邊的圣旨,“大人請自己看?!?/br> 這一回,門達終于遲疑地拿起了他手邊的圣旨。 明黃的卷軸打開,門達的呼吸驟然凝滯:“奚越?!” 他殺意畢現的眼風凌然劃去:“你姓奚?” “是?!便y面具從容道,“從前在錦衣衛任職過的千戶奚風是我兄長。兄長在任時偶爾會與我通信,沒想到兩年多前,他突遭毒手,最后一封信里寫明了欲對他下手的人,還交待說希望我能代他繼續為朝廷效命?!?/br> 他說著站起身,朝門達抱拳:“我本該直接投到門大人麾下,可又實在想為兄長報仇,只好出此下策。還請大人體諒我?!?/br> 他這番話,把門達說糊涂了。 照他的話,他顯然知道奚風的死并不正常,但又似乎并不知是他主使? 門達不動聲色地一笑:“體諒,自然體諒。不過這個……”他頓了頓,作輕松狀問,“我是第一回聽說奚風竟是死于毒手。閣下要尋仇的人可都找著了?若還有沒找著的,我著人抓來審,一定還奚千戶一個公道!” “都找著了?!蹦贻p的笑意輕松地一轉,門達重重地松下口氣。 奚越仿佛對他的氣息變化毫無察覺:“我想著,若進了錦衣衛再報仇,必會給大人惹麻煩。所以先尋完仇,再想法子請旨進來,方能不讓大人牽涉其中?!?/br> “哦……”門達審視著那雙清亮的眼眸緩緩點頭,“少俠縝密,少俠縝密!” 一道門外,候在大廳中的眾千戶面面相覷。于是在一個百戶趴到門邊聽門縫的時候,眾人都默契地假裝沒看見了。 然后,當那個百戶折回來時,千戶們不約而同地圍了過去。只見那百戶拇指指了指后頭:“楊大人,您的鎮撫使好像沒了——那位是諭旨欽定的新鎮撫使?!?/br> “嘿你真倒霉!”曾培幸災樂禍地拍著楊川肩頭。 眾人還沒來得及跟著起哄,那百戶壓低了三分音,又說:“好像是從前那位奚大人的本家……” “???!” 驚訝聲剛出,幾尺外的房門吱呀打開。 眾人悚然回頭,便見那人和幾位大人又一道走了出來。他仍舊銀面具覆面,看不到面容。 廳中的每一雙眼睛,都在難忍好奇地打量他。 “咳咳!”門達清了聲嗓子,伸手一引,“這位,是圣上欽定的新任北鎮撫司鎮撫使,奚大人?!?/br> 這姓氏令好幾人容色一震。 門達又說:“他是兩年前因公殉職的千戶奚風的……” 銀面具下朱唇挑起:“幼弟?!?/br>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前天的紅包已戳, 本章前50條評送紅包~~依舊正常發評的妹子請正常打分,專要紅包的評請打零分。但兩種評論都會戳紅包,正常評論過后不用重新發0分評啦,么么噠~ ================ 注釋: 這章里孫鏜和慘死的吳大人是歷史上有的。 吳大人叫吳瑾,在這場叛亂中救兵來前,帶少量人馬先去阻攔叛軍,寡不敵眾但是沒有退縮,于是戰死。 孫鏜一直活到了成化七年 這里把孫鏜寫得稍微有點慫,應該也不算黑吧,在我的理解里,靠奪門之功加官進爵的那波人都有點投機的成分……但是他這里敢帶人去硬剛確實還是有魄力的 《國朝獻征錄》里對他的評價也是“鏜伯以奪門功封,然滅曹賊功大” 此處順便哀悼一下奪門之變之后枉死的于公…… ============ 門達:臥槽圣旨要你當鎮撫使? 女主:嗯,我平叛有功。 門達:臥槽你暗殺了三十多個錦衣衛好嗎 女主:我平叛有功。 門達:你來路不明老子很瘆得慌??! 女主:我平叛有功。 門達:你連面具都不摘?! 女主:我平叛有功。 門達:你能說點兒別的嗎? 女主:我姓奚。 門達:Σ( ° △ °|||)︴ 第5章 殺返(五) 打從這天起,錦衣衛上下就都在議論這位新任鎮撫使。 說起來,這位鎮撫使是真有本事——單是殺了三十多個錦衣衛官員,還能讓圣上親自下旨給他官位這一條,便足以證明他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大。 可是,不服的、或者反對的聲音,到底還是會有。 錦衣衛這衙門,人員關系紛雜,勢力盤根錯節。新人進來,若從末位的力士一級級往上混,自會在日常相處間建立自己的人脈關系;而若是從別處憑空調來的官員,除卻向楊川這樣買官的,眾人會看在賣官的上司的面子上默契地給個面子之外,旁人要站住腳,總歸要費些心思。 是以第二天,奚越拎著給遭了一夜重刑的沈不棲買的藥走進那方頗有氣勢的大廳時,就聽后頭吵嚷了起來:“我大哥奚風的死,大半錦衣衛心里頭都有數,左不過為了差事為了腦袋不敢多提!如今可好,他自家親弟弟為了謀官連這血仇也不報了,真他媽替我大哥心寒?!?/br> 奚越轉頭,眸光清凌凌地掃了過去。 原正跟曾培說話的兩個總旗登時臉都白了:“大、大人……” 但曾培明擺著就要說給他聽:“都說江湖人不似官場中人瞻前顧后重財輕義!我瞧也差不多!” 話音未落,只見那新鎮撫使足下一轉,踏著黑靴穩穩走向了他。 “……你干什么!”曾培知他武功甚好,心下發虛,但強撐著沒往后退。 彈指一息間,穩步走來的身影突然逼至眼前,曾培氣息一凝揚手出招,卻被他先一步探手攥住后領,整個身子被一把提起! 旁人皆盡一驚,目瞪口呆中,只見這瞧著說不上健壯的新鎮撫使提著曾千戶踏地而起,身輕如燕地越過鎮撫司院墻,施展輕功向南疾行而去。 “快跟上!”過了半晌才有人如夢初醒地大喊出來,眾人連忙破門而出,急追而上。他們一直追到皇宮之外的護城河,才遙遙看見奚大鎮撫使的身形在半空一頓,繼而一個空翻,將提在手里的曾培踹入河中。 “……”所有人倒吸著涼氣僵立在那兒。 奚越穩穩落地,一腳踏上岸邊石砌的臺子,上身微微前傾,瞇著雙眼清朗而悠緩地道:“我數二十個數,你叫聲大哥我就撈你上來?!?/br> 數尺外那一眾不敢上前的錦衣衛中有四成老資歷的,都因這話陡然窒息。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三載以前,奚風被當時的指揮使袁彬請至錦衣衛,上任便位在千戶。而那個千戶的位子,原本是該由副千戶曾培升任的。 于是曾培不服,屢屢出言不遜。三日后,奚風拍案而起,拎起曾培便奔向護城河。一路上,在錦衣衛□□夫屬中上成的曾培竟毫無逃脫之力,被奚風輕而易舉地扔進了護城河里。 當時也有很多人像今日這樣追出來。追至河邊,他們清清楚楚地看到奚風踏著如今被奚越踏在腳下的這塊大石,風輕云淡地說:“我數二十個數,你叫聲大哥我就撈你上來?!?/br> 曾培不會水,撲騰掙扎了好一會兒,最終,大約是覺得為這么點事喪命不值得,到底聲嘶力竭地叫了大哥。 然后,只消一彈指的工夫,奚風便將他拉了上來。 此舉令曾培和許多其他錦衣衛都不敢再惹奚風,至于曾培對奚風慢慢地心服口服、發自肺腑地尊其一聲大哥,那是后話。 當下昔日場景重現眼前,眾人都不禁一震,暗暗打量起這個奚越來。 他究竟是什么人? 是,他自稱是奚風的弟弟,也知道奚風在錦衣衛的一些事??墒?,連兄長治下的細節他都這么清楚,這正常嗎? 他又始終不肯以真容示人,他…… 曾培在短暫的怔訟后喜極而泣,撲騰著大呼:“大哥?大哥你回來了?我就知道那幫孫子弄不死你?。?!”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彼渎曊f著,在眾人看不到的面具下,紅菱般漂亮的薄唇勾起了一抹輕笑。 他接著便想躍下救他上來,突然間,卻有一股疾風逼來! 奚越悚然一驚,即刻出手迎擊。來者卻沒與她過招,飛身一踏旁邊的樹干,躍向河面提起曾培,轉瞬又幾個空翻回到岸上。 “咳——”嗆了水的曾培在旁邊倒著氣,施救之人抱拳見禮:“奚大人?!?/br> “楊千戶?!狈褐涔獾拿婢呦侣鲂σ?,“千戶大人好快的伸手,嚇我一跳?!?/br> “鎮撫使大人見笑了?!睏畲ㄕf著伸手去扶曾培,卻聽奚越揚音又道:“早聞指揮使大人許你千兩黃金取我項上人頭,現在千兩黃金站在這里,大人不試試?” “大人的千斤指在下領教過了,不敢千兩搏千斤?!睏畲ㄕf罷欲走,背后一股憑空逼來的內力卻令他即刻止步。 他驚然轉頭,那張銀色面具已逼至眼前,他兩指輕而易舉地鉗制住他的手腕,面具下一雙明眸殺意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