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風胤見那血痂,心中一動:“我待你包扎?!?/br> 葉聞歌勾起嘴角:“區區小傷,只是我現在靈力不繼,若你愿意,便等我暫時回復些體力,再同你作戰?!?/br> 風胤看著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狐貍:“聞歌是有把握勝我?” 葉聞歌調息著靈力,十分誠實:“應當沒有?!?/br> 他同風胤交手數次,說來慚愧,沒一次得勝的。 風胤眼中一閃:“那……聞歌若輸給我,可是就要任我處置?” 葉聞歌溫柔點頭,眉眼間滿是坦蕩:“自然,我既然承諾過,就不會食言?!?/br> 風胤耳根漸漸微紅,他雖適才怒極,可若是葉聞歌當真因輸給他便愿意同他在一起,什么白玉塵藍玉塵,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山長水闊,來日方長,只要他軟硬兼施,總能感化這狐貍。 葉聞歌慢慢恢復,他開始調試琴弦,看著當真如在為戰斗做準備。 他忽然凝眉,風胤心中便一緊:“聞歌怎么了?” 葉聞歌看著自己掌心鮮血蜿蜒幾絲到琴弦上:“血流到琴上了,我的帕子適才作廢,你可否先借我一塊?” 風胤哪有不允的道理,他自袖中掏出帕子遞到葉聞歌手上,看著她掌心傷口心疼又自責,就連對白玉塵的暗氣,也暫時被他拋到腦后。 哪知他手剛觸到葉聞歌的手,一陣麻意便從手腕傳來。 葉聞歌眼中仍含著和煦的笑意,出手卻迅疾如風,愴然琴音瞬間朝風胤激蕩而去。 趁風胤回神招架之際,葉聞歌反手撕開隧道,抱著琴投身入隧道之中。 葉聞歌天性狡詐,什么斯文和善,清朗如月,都是這只狐貍表面之象。 他既然打不過風胤,又不愿被風胤捉去,自然只有設計先遁逃。 只有風胤鬼迷心竅,才會次次被騙,卻次次都要相信。 葉聞歌桃花眼中漾著得逞笑意,御風疾行,他正放松間,尾巴就被人揪住往后一扯,森冷劍意悄然升起,貼緊在他的尾巴上。 風胤一劍劈開隧道,他面無表情,眼里全是冰寒:“是我太蠢,才會又信了九尾天狐之言,聞歌性詐,我還是帶你先去萬無一失之處再同你談論?!?/br> 葉聞歌尾巴被風胤逮住,他最愛惜自己的尾巴,當下心慌意亂,九尾發力就想從風胤手上離開。 風胤見她仍不安分,伸手在她額間一點,葉聞歌瞬間變作一只靈巧的九尾白狐。 風胤一手提著葉聞歌尾巴,御劍前往他曾住宮殿之中。 那里身具天險,又無法使用任何傳送隧道之法,曾經葉聞歌被風胤關在那里,若非風胤前往魔界蕩魔,葉聞歌根本無法順暢逃離。 風胤一劍破了神宮禁制,待神宮認主,才提著葉聞歌往內室走。 葉聞歌被風胤冷著臉扔到榻上,他得了自由,立刻就要妖化變大,葉聞歌爪上純風不過生出一絲,太阿劍就抵到了他尾巴上。 風胤面無表情看著她:“聞歌想要如何?” 葉聞歌不知風胤是有意還是無意,天狐最看重尾巴,寧可死去也不愿斷尾,他悄悄將尾巴挪開一點,仰著雪白下巴看向風胤:“風胤,我被你所……” 風胤看著這只狐貍還想耀武揚威,又將劍尖移到葉聞歌尾巴上,就見葉聞歌果然驚慌越甚。 他心里才暢快些,冷聲道:“聞歌最好安分些,我愛重你,卻不喜歡你的九尾。聽聞你們狐族,尾巴越多,心機就越多。聞歌幾次三番惹惱我,我在想,是否應該斷你幾尾,你才能安分下來?!?/br> 他劍意忽然暴漲,如芒劍氣長虹般往葉聞歌尾巴而去,葉聞歌被牢牢制住,只能眼睜睜感受到危險越來越近。 他的尾巴……要斷了嗎? 風胤一劍刺下,削斷了一撮狐毛,雪白的狐貍毛晃悠悠地從空中飄下,正落在葉聞歌爪前。 風胤眼中全是冷怒:“聞歌下次若再敢騙我,斷的就當真是尾巴了?!?/br> 葉聞歌再無法無天,心理上也只是只幼狐,他能從容赴死,能受紫雷刑罰,卻從來沒被人威脅過砍掉尾巴。 尤其是他珍愛的狐貍毛也被削下一撮。 他此時絲毫沒有反抗能力,又還在后怕,連同風胤作對的力氣都沒有了,雪白的爪子往后退了一步,就要蜷成一團。 葉聞歌眼中的驚懼呆愣太過明顯,若是以往風胤早心疼地開始伏低做小,可今日他卻實在被葉聞歌所氣。 她不止幾次三番拋棄他,甚至以蒙騙手段來離開他。 風胤再不想縱容葉聞歌:“起來?!?/br> 白狐蜷成小小一團,身上的毛微微發抖,就是沒有任何動作。 風胤是鐵了心要給葉聞歌一個下馬威,就是他以往無論心里再氣,嘴上再怒,實際動作卻全是順著這只狐貍,才讓她養成了絲毫不怕自己的性子。 風胤無可避免地想到,若是他平時對葉聞歌兇一些,她是否就不敢再幾次遁逃。 風胤冷著臉,一手就提上了葉聞歌后頸,將她拎起來:“聞歌,技不如人就要聽話,不要逃避,看著我?!?/br> 葉聞歌被揪住脖頸,腦袋無法埋在尾巴里,眼里的淚意就展現在風胤面前。 他此生唯一一次動情,所喜之人卻處處強迫他,甚至要砍他尾巴。 他曾有數次殺風胤的機會,卻都沒有動手,果然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葉聞歌一直以來微疼的心口更難受,他眼淚也不流了,按風胤所言看著他。 風胤只以為此招有效:“適才嚇你是我不對,但我所言非虛,你千萬莫要再騙我?!?/br> 他竭力忽視葉聞歌的眼淚:“我出去練劍,你先在此處好生反省一下,不要想著逃走?!?/br> 風胤在葉聞歌身上種下禁制,便急忙出去了,他害怕自己再看,就又要對那只狐貍伏低做小。 葉聞歌孤零零地躺在榻上,心口痛成一團。他默念著道訣,這種痛意才好受一些。 待風胤回來時,便見到葉聞歌已然安睡, 他站著看了會兒,和衣躺在葉聞歌旁邊,白狐又小又軟,睡覺的樣子格外乖巧。 風胤摸摸她的腦袋:“只要你不再騙我離開我,我再不會兇你?!?/br> 日子匆匆過去,風胤的確如他所說,對葉聞歌極好,處處順從,甚至冒著葉聞歌遁逃的風險,主動帶她出去游玩散心。 他沒有禁錮葉聞歌的自由,只是想著葉聞歌去哪里時能處處帶著他。 陣法樂曲,奇珍異書,風胤皆送到葉聞歌面前,供她鉆研消遣。 葉聞歌卻并不領情,即便化人之后,也只眉目冷淡坐在窗前看書,就是不愿看風胤一眼。 風胤練劍而回,就看見葉聞歌又在看書,他眼里一柔:“聞歌又在看什么?” 葉聞歌眉頭一皺:“讓開,你擋住光了?!?/br> 風胤順從走開:“聞歌可想回天狐族一看?” 葉聞歌翻書的手一頓:“你不怕我回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 風胤毫不避諱:“怕,所以我同你一道回去,你最近鉆研陣法太過,已許久未出去了?!?/br> 葉聞歌勾唇:“你不解開我身上禁制,我除了鉆研陣法,還能做什么?!?/br> 風胤心里一澀:“聞歌……抱歉?!?/br> 他如此說,擺明是不愿放手了。 葉聞歌并不意外,風胤對他執念太過,根本無法消弭。他平日對自己有多百依百順,在看好自己這一點上也就有多嚴苛。 葉聞歌常在夢中醒來,睜眼就能看見風胤站在榻邊看著自己,而見自己醒了,風胤又會道歉,說打擾了他休息。 等到第二晚時,風胤又會更謹慎地來看他。 葉聞歌知道,他在怕自己離開,即便重重禁制天險,他也無法放心自己。 可是他如此害怕自己離開,又會主動帶他去天狐族,甚至自己想去哪里,風胤都會答應,從不會有半點推脫。 若說葉聞歌無半點觸動,自然是假的。 可他始終是那個不愿屈居人下的九尾天狐,風胤待他再好,也無法抹去他在禁錮自己的事實。 葉聞歌想要的,從來不是風胤帶他去哪里,或者他去哪里也要經過風胤同意。 葉聞歌是自由的,唯有大道能些微束縛他,那也是因為他愿意追逐大道,而其余一切都無法令他折腰,包括情愛,也包括風胤。 他連自己對風胤的情感都能全力摒棄,何況風胤對他的情感。 窗外日光映照在葉聞歌臉上,桃花眼中如瀲滟著春光柔情。 他放下書,對著風胤道:“風胤,你曾幾次救我,我對你感激尤甚?!?/br> 風胤本能的覺得不對勁兒:“聞歌,你說這些做什么,我救你從未想過挾恩為報,我不讓你離開我,全因我心中愛意,也并未想過你要因救命之恩對我如何?!?/br> 葉聞歌頜首:“我知道你的為人,雖然我曾說過你為jian邪小人,但那不過是氣話,你除了困住我一事做得不夠磊落外,其余皆很好?!?/br> 蕩魔誅邪,劍心永固,風胤做得毫無缺點。 風胤心中越來越惶恐:“聞歌,你怎么了?” 葉聞歌繼續道:“你困住我,也是因為執念純粹而無法消去,除此之外未有半點邪念,風胤,我并不恨你?!?/br> 他識海中系統被強大的天狐元神包裹在一起:“殿下,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自己也會被法則抹殺的?!?/br> 葉聞歌連日鉆研陣法,不過是為得到徹底抹殺系統的方法。 他笑意越發斯文,風胤感受到一絲系統的波動,心里一驚,上前就想為葉聞歌檢查。 可惜為時已晚。 葉聞歌將系統徹底絞殺,沒了系統分擔法則的威壓,他面色一變,身上立時滲出血來,白衣頃刻染血。 葉聞歌天生傲骨,寧折不彎。 他不愿以這樣的方式被人寵愛,圈養,只愿坦蕩一死,也不甘長此受辱。 對風胤說他不恨他,已是葉聞歌心中最大的情意。 法則無形的威壓如要碾碎葉聞歌筋骨,他眼角因痛意滲出一滴淚,卻無半絲后悔。 狐死首丘,只恨他神魂將要盡碎,無法回歸九尾遺跡。 風胤肝膽俱裂,葉聞歌在他面前受盡苦楚,他卻只能徒勞地往她身上渡靈力。 “聞歌……聞歌……” 風胤眼中充血,喉嚨里全是血沫,快要發不出聲音,他雙手環抱著葉聞歌,一手全是葉聞歌的鮮血。 九尾鮮血,世間至寶,現在卻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