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倪澈:“……”這叫會一點? “幫我看下時間,一分半到了告訴我?!本俺文窨粗掷锏哪Х?,一面一面,一層一層。 “到了?!?/br> 倪澈話音一落,他立即閉上了眼睛,手指開始飛快地推動著一顆顆色塊旋轉起來,偶爾會停頓個一兩秒鐘略作思考,但整體動作嫻熟流暢,看得人賞心悅目。 倪澈早就忘了幫忙計時,視線也沒有落在魔方上,而是出神地盯著景澄那雙修長靈活的手指。他的最外指節要較一般人略長,弧度柔緩的指甲透著淡淡的粉色,如果他對音律稍微有那么一點天分,這必然是一雙練琴的好手。 就是這樣一雙手,在七零八亂的各種色塊周圍撩撥盤轉,一點點將混亂離清,連那只沒有生命的魔方都似乎輾轉得十分幸福。 沒一會兒,景澄停止了動作,睜開眼睛,滿意地看了看六面顏色齊整的成果,勾起的笑容里透著驕傲得意,“還可以嗎?想學的話趕緊拜師?!?/br> 倪澈:“……”這叫會一點? “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很多人經過訓練都能做到,當年我的刑偵學老師建議我們通過這種方式鍛煉觀察和記憶能力,還在學校里弄過一場盲擰比賽?!本俺螌⑿⊥嬉庖粯訕訐旎睾凶永?,又好奇地去翻倪澈那本專業書。 自覺連長得完全不同的五十六張撲克牌都記不全的倪澈完全沒打算挑戰盲擰魔方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能拼拼七巧板她已經對自己很滿足了,與其犧牲那么多腦細胞做這個,還不如多啃幾頁旁邊那本英文版麻醉圣經。 “那你還記得第一次遇到我時,我穿的什么衣服,梳的什么發型,拿的什么東西嗎?”倪澈不想直接認輸,丟出一道很有難度的考題,畢竟十年相對于人類不太漫長的一生來說也算足夠久遠,甚至可以消愛恨,泯恩仇,江湖相忘。 “你當時穿的是鯨理工附中的校服,藏藍色的裙子,白襯衫,短袖,衣領是圓角,沒有戴領結也沒有穿外套,鈕扣一直扣到領口那顆,黑色的系帶皮鞋,襪子是白色的,有一圈蕾絲花邊。 馬尾辮,扎頭發的發繩是橙色的,背了一只淺棕色雙肩包,那只背包上沒有明顯的logo,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要攢大半年的工資才買得起。 你的手里沒拿任何東西,當然可能前一刻你手里拿著那只藥盒,不過我看到的時候它已經滾到我腳下了。那只藥盒不是后來改版之后的藍色,而是乳白色,里面的藥劑只剩下一點點?!?/br> 景澄語速緩慢,條理清晰地答題,沒有錯過任何一個得分點,那一幕仿佛印在他腦海里一樣,在曾經那段特別難熬的時光里,不知反復在他夢中播放了多少遍,每一個細節都巨細靡遺地被喚醒。 甚至他還記得當天的陽光照在身上,夏末微風拂過額前碎發的感覺,以及身后那片廣場上淡淡的青草香。 好多細節其實連倪澈自己也已經不太記得了,聽他一項項說出來,心里很是震驚,還有欣喜,面上卻戲謔地說,“你還記得我的鈕扣扣到了哪一顆?這個未必靠譜,心理學上講,一個人的記憶為了實現其內在邏輯的完整性是存在后期填充的,這叫做格式塔理論,也就是俗稱的‘腦補’?!?/br> 景澄聽見有人跟他講心理學,下意識便不自在起來,這些年對他說這些的人還少嗎?就算他真有病,也不能誰逮著誰治吧? 他隨手將魔方朝那只卡通紙盒里重重一丟,“當然記得,因為最上面那顆鈕扣是我解開的。你當時眼看就喘不上來氣了,換個男的,我就直接撕了?!?/br> “你們這種紀律部隊不是還有什么八項注意的么?不調戲婦女,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第一次見面就解我扣子嗯?!還能記這么清楚,不愧是刑偵專業經過訓練的高材生?!?/br> “當然不是,我也搞不清自己為什么記那么清楚,反正你跟剛剛那個魔方肯定不一樣?!?/br> 倪澈給他端了杯牛奶,和稍微加熱過的一碟翡翠春卷,景澄晚飯時一直只顧著幫他們姑侄倆剝蝦剝蟹,自己囫圇吞地吃了一點。 剛跟崇新戰斗一番,景澄的確感覺有些餓了,捏著春卷大口大口地吃。他之前不是在警校就是在部隊,除去宴請坐席,日常一頓飯花上十分鐘都算細嚼慢咽了。 倪澈拉著他拿春卷那只手的手腕,非得等前一口好好咽下肚了才松手讓他送下一口進嘴,景澄會意,放慢了速度。 “你用明天的白班跟人家換了夜班?不能總熬夜,對身體不好,有沒有什么法子不用夜班的?” “有啊,我辭職,然后你包養我?!蹦叱盒恼f,這種自己經常熬夜的人居然警示他人熬夜傷身,當真雙標得可以。 景澄送到嘴邊的春卷一頓,“你是說真的嗎?”隨即反應過來,怎么可能是真的,分明她每一絲表情都在逗他玩。 “當警察賺很多嗎?你養得起我?” 景澄掏出手機,在上面cao作了幾下打開郵件,遞到倪澈面前。倪澈好奇地接過來看,是他的薪資明細單,她看著點了點頭,“嗯,我覺得我再奮斗個幾年,差不多可以包養你?!?/br> “除了這些,還有破案獎勵,現在不比從前在學校那段時間自由,那會兒可以接一些別的工作,不過我還是喜歡做警察,小的時候就喜歡?!?/br> 景澄將吃空的盤子推到一邊,一本正經地對著倪澈,“除非你突然想過出揮金如土的模樣,不然我可以試一試,應該養得起?!?/br> “那萬一有天你養著養著,突然不想養了怎么辦?”倪澈見他傾身過來,姿態十分不懷好意,連忙仰身抬起一只腳抵在景澄的胸口。 景澄一顆guntang的心臟即便隔著胸腔都能感覺到蓬勃地躍動,被她這只微涼小巧的腳丫一踩,非但沒有熄火,反而大半個身體都給踹麻了,他抬手握住那只纖細的腳踝貼在臉頰上,再一傾身向前,肩膀順著她細滑的小腿肚一路蹭到膝窩。 窗外不知是什么小動物碰了花盆欄桿,發出咔啦一聲輕響,倪澈下意識地一驚,飛快收回那只撩閑的腳丫子,“萬一……夜里崇新有動靜我們聽不見,還是把門打開吧?!?/br> 景澄十分配合地下地開了門,又轉身飛撲回床上,這回將她整個人都給摁住了,“這樣我們有動靜,是不是他也能聽見?” 倪澈:“……” “萬一有天我養著養著突然不想養了,是剁手還是打斷腿,或者干脆給我一槍,想怎么處置都隨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休息一天,舍命爆了個肝,終于碼了回7000 黑色星期一,亂七八糟一堆事兒等著,我居然還能早早起來修文發文,看見我對內們杠杠滴真愛了么?么么噠,剛八代! btw壞消息是,下一章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憋出來{賣萌臉}{求饒臉}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10) 次日倪澈醒來,發現景澄并未睡在身邊,他桌上的電腦仍然開著,屏保是鋪天蓋地隨風輕擺的一大片迷迭香,仿佛看一眼便能嗅到沖天香陣一般。 倪澈抬手捂在胸口那片紋身上,輕薄睡衣下那一小塊被景澄印了無數個親吻上去的凹凸傷痕猶在發燙。疼嗎,還疼嗎?昨晚他一邊進入一邊親吻一邊詢問,弄得倪澈搞不清他究竟問的是哪里疼。 她趿著拖鞋走出房間,以為是景澄擔心崇新醒來發現陪/睡的人食言了會不高興,探身朝隔壁房間看了看,只見大床上一個小人兒睡得四仰八叉,壓根兒就沒給別人留出任何陪/睡的空間。 倪澈一回身,瞥見景澄窩在樓梯旁小會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沙發長度不夠,他一雙長腿憋屈地弓著,身上也沒蓋點東西。 倪澈走過去,躬身摸他的臉,“你昨晚又起來加班了?還睡在這兒?” 景澄頂著蹭得散亂的頭發指了指崇新的房間,“夜里起來撒尿找不到廁所了,喊人?!彼鲁缧略傩褋戆涯叱阂步o吵醒了,就干脆等他睡著后直接窩在這兒當更夫。 三人吃過早飯,一起沿著坡度緩和的山路在果樹林里摘了些時令水果,又回到別墅的泳池里玩了會兒水,就動身返回市區。 下了山,車子在駛進高速路之前要途徑一片城鄉結合部,因為政府前陣子加大整改小產權房屋的力度,這邊略顯荒涼了些,有些原本建成打算出售的樓盤為了回籠一部分資金,干脆改成了出租房。 來時天色已暗,倪澈并未留意城市邊緣這一處荒蕪,車輪碾過鋪了一層薄土的柏油小路,揚起細細的灰塵,路兩側不時閃過門庭奚落的小店鋪,掛著簡易的門楣。 午休時段街上顯得格外寂靜,幾乎看不見什么行人。 倪澈感覺到車速減緩,轉頭看過去,見景澄正側頭盯著窗外鉛灰色一棟建筑前蹣跚而行的一個壯漢。 那人身形高大胖碩,乍一看小山兒似的沿途移動,只是這座山實在不太穩當,像是震中即將噴發的活火山一樣搖晃不止,腳步時快時慢,每一次前仰后合都讓人擔心他隨時可能就地翻倒。 醉酒的?似乎又不太像,具體哪里不像倪澈也說不好。 只見那胖男人忽然抱住灰樓前的一段不銹鋼護欄,姿態十分怪異地貼上去亂蹭,狀若癲狂。 他腳下一不留神被欄桿一側的臺階絆住,翻倒在地,口中似乎念念有詞罵罵咧咧,還不停沖著周圍的空氣頤指氣使地揮手,像是一個在指揮千軍萬馬的將領,只是動作十分滑稽詭異。 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拖著購物車從旁經過,好奇地朝那人瞥了幾眼,正打算加快腳步遠離是非,誰知那男人一躍而起,動作的靈活程度和爆發力與他臃腫的身形反差極大。 他一把掠過那女人的脖子向后拖去,粗壯的手臂卡在女人的脖頸上,含混的謾罵聲響亮了許多,被女人炸了音的喊叫刺破,全然聽不清內容。 只是那女人的尖叫也只爆出極短一瞬,隨即便被那截收緊的手臂卡得發不出聲音,只余滿臉的驚恐和亂抓亂踢的兩手兩腳徒勞掙扎,翻在一旁的購物車邊滾了滿地的土豆西紅柿。 “報警,留在車里別動!”景澄說話的同時,人已經推門下了車,朝馬路對面飛快跑去。 那男人似乎并沒有看見來人,還兀自發狂地撕扯著中年女人身上的碎花襯衫,眼看著鈕扣已經全部崩開,衣服也即將被扯成碎片。 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強j一個年逾半百的老太太,即便是酒后亂/性也實在太重口味了吧? 倪澈飛快地抓過手機,她幾乎沒多糾結,便直接將電話撥給了景良辰,妖妖靈的出警效率她還是不很信得過,再說那人并不全然像醉酒,其態癲狂,更像是神經病當街發作,有時這類人好像神力加身,不是太容易制服。 “景良辰,我發定位給你,有人當街行兇?!蹦叱旱恼Z速飛快。 不過她話還沒說完,景良辰就更快地接了過去,“景澄插手了是嗎?cao!” 倪澈:“……” 她聽見景良辰在電話里喊了一堆諸如“西城分局”、“光速支援”、“立即”、“馬上”之類氣氛緊張到爆表的字眼兒,原本沒很忐忑的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景澄的身手她不是沒見過,對付一個瘋狂的醉漢或者狂躁型神經病還不至于有什么危險,只是大家統統逃不過“關心則亂”。 倪澈轉頭看向窗外,景澄已經將那人一腳踹翻在地,從他身前拉起了衣衫不整的那位買菜大媽。大媽一邊用手揪著胸前的衣襟,一邊哆哆嗦嗦往景澄身后躲,原本挽起的發髻凌亂不堪,露出絲絲駁雜的白發在風中顫抖,像是在無聲控訴這飛來橫禍。 景澄示意大媽站到樓下的陰涼處等警察來,他幾步上前,將仰面掙扎的男人一只手臂直接銬住,另一只環銬鎖在了樓前的不銹鋼圍欄上。 他蹲下來檢查男人的情況,那人手足細微地顫抖,未被困住的那只手不停在身上到處抓癢,面部肌rou時不時痙攣地抽動幾下,模樣非常怪異。 景澄的目光轉向他被銬住那條胳膊的肘窩,隨即又拉開他另外一只胳膊檢查另一側,果然,在對方肘窩附近的靜脈處發現了一個新鮮的針眼。這個人不是醉酒失態,而是注射了毒/品之后的藥物反應。 景澄掏出手機打算撥一通電話給市局禁毒支隊,通知對方來接管調查。 倪澈坐在車里一邊安撫崇新,一邊留意著景澄那邊的動靜。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戴著醫用無紡布口罩的男人朝事發地點走過去,原本倪澈以為他只是個碰巧經過的路人甲,并未十分在意。 只是那男人越走越快,視線牢牢盯在景澄身上,一只手插在褲子口袋里,身形頗為緊繃。 夏天的衣褲都很輕薄,那口袋鼓起的形狀明顯不只是一只手的樣子,倪澈驟然警覺,那人的口袋里似乎揣著一把匕首。 雖然不清楚這人是否同景澄剛剛制服的那個彼此間存在什么關系,但迫近的危險并沒有及時引起景澄的注意,他還蹲在那里撥電話,整個后背都暴露在攻擊范圍之內。 倪澈探身到前排駕駛位,驟然按響了汽車喇叭,這個動作要比落下車窗喊叫快得多,清冽的鳴笛瞬間響徹街道,景澄也在第一時間警覺地轉身,剛好看到沖自己飛快劃來的一道銀光。 他就地一個滾翻險險避過刀鋒,隨即拉住身邊的不銹鋼護欄翻身躍起,一記旋風踢照著口罩男的頭部攻去??谡帜邪黹W躲,隨即就著降低的重心將手中刀刃朝著景澄的腹部刺去。 原本景澄的身手應該在來人之上,但一個赤手空拳,一個手持利刃,生生拉平了彼此的戰力,幾個照面之后,一時難分高下。 對方手中的寒光一次次擦著景澄的身體刮過,看得倪澈心驚不已。她轉身在車內翻找,希望可以摸到什么防身的武器來支援景澄,卻不想在座椅下面摸到了那把冷硬的手/槍。 “崇新,閉上眼睛趴下,不叫你不許動!”倪澈轉身命令崇新,確認小朋友乖乖照辦后,她雙手握住手/槍,飛快地思考了一下又落下了防彈車窗,右手食指扣住扳機,將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正在纏斗的二人。 太近了,實在太近了,這種近身的搏斗,倪澈對自己的射擊能力完全沒有把握,是以她徒勞地舉著槍瞄了半天也不敢真的將子彈擊發出去。 景澄一個轉身看見了倪澈,心里大驚,那是警槍,萬一倪澈這一槍真的射了出去,無論是否能擊中行兇者,他們兩個的麻煩都小不了。 他心中一急,動作稍滯,忽然感覺到左臂上一涼,心知這是被刀刃劃傷了。 口罩男乘勝追擊,抬起一腳將景澄踹翻在地,緊接著便撲上來揮刀便刺,那種狠毒凌厲的動作竟是沒有半點想留他活口的意思。 景澄身處下風,死死握著對方的手腕阻止漸漸逼近的刀刃。他左臂的傷口上已經涌出了不少鮮血,將一截衣袖都染紅了,此時再一發力,傷口崩得更嚴重了,幾乎血流不止。 這會兒倪澈更加不敢開槍了,兩個人就擁著貼在一起,倪澈吃不準這一槍下去是會單單擊穿一個人還是連后面的景澄也會被牽連。 她干脆放下槍,發動了車子,“崇新,抓緊安全帶!” 倪澈略微調轉車頭,猛踩油門朝著兩人撲倒的方向極速駛去。這輛路虎的體態過于扎實沉重,且加速距離十分有限,她不確定自己能夠十分自由地cao縱它,可危急關頭唯有一試。 口罩男余光瞥見有車瘋狂地朝這邊駛來,自然心中大驚,手上的力道也受了影響,刀尖停滯不前,卻也沒有退卻。 而景澄十分清楚倪澈斷然不會真的開車撞過來,是以靜靜等待時機。 就在車輪摩擦地面響起刺耳剎車音的剎那,口罩男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朝來車方向看過來,而景澄反應極快地閉緊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木有斷更!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