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掌柜的忙“噓”了一聲,示意林承彥聲音小點,嘆道:“二位在益州城住下去便知道了,不知二位住在哪里,我五日后好送衣裳過去?!?/br> 杜恒言笑道:“不用了掌柜,你再尋些旁的給我看看吧!”不過一件錦衫,杜恒言并沒當回事兒。 回去的路上,杜恒言問慕俞找吳知州談的如何,慕俞道:“我看吳師伯似乎更看重我太子連襟的身份,而不是林家長孫?!?/br> 那便是已然忘記了林家當初的栽培了,杜恒言安慰道:“也難怪,十多年了,他在益州霸守一方,權勢動人心?!?/br> 林承彥不以為然道:“不礙事,不管他是看重我什么,只要他還忌憚就行,過兩日,我摸清了益州匪寇的情況,再請求吳知州讓我在州衙里當一個小吏?!?/br> 說到這里,林承彥牽著恒言的手,討好地笑道:“這一回還多虧了夫人呢,不然為夫怕是在益州城中不受待見了?!?/br> 杜恒言嬌嗔了他一眼,兩人又在東大街上買了一些香燭、紙糊的金元寶,準備十五中元日那夜祭奠先祖。 杜恒言一路上觀察著干果店、臘貨房、醫藥局、糧店、米面房、綢緞莊、茶葉店,街面上的酒幌兒、門臉兒和騎馬樓讓她看得心里心里□□癢的,拽了拽慕俞的手,笑道:“慕俞,我們開個門面吧!” 慕俞見她一來益州第一件事兒便是想著掙錢,寵溺地笑道:“我家夫人當真掉到錢眼兒里了!” 杜恒言順勢裝腔裝調地道:“夫君忙著家國大事,為妻只好經營一家老小的生計了,不然哪一日兒夫君鯉越龍門了,回過頭來才發現哎呀,我家夫人都熬成黃臉婆了,再納小怎么辦,我呀,當然要自力更生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順帶嘛,要通過夫君的錢袋扼住夫君的咽喉?!?/br> 林承彥一時哭笑不得,攬了杜恒言的腰道:“阿言,你又說胡話,便是七八十,你也是個美人兒!” 他說的異常真摯,杜恒言望著他如墨的眼睛,忽地便紅了臉,嗔道:“在街上呢!” 身后的詩詩忍不住用帕子掩了唇。 林承彥捏了捏阿言的臉,問道:“還是開涮鍋店嗎?” 杜恒言搖頭:“涮鍋店無趣,不如開個雜貨鋪子吧!”她一路走來,看著百姓買賣用的成串的鐵錢,想起來這個時代因為銅礦緊缺,朝廷限制蜀地一帶的流通貨幣是鐵錢,這便造成蜀地與周圍地區用銅錢的百姓貨物流通起來比較困難。 雜貨鋪子什么都有,又新鮮又好玩! 林承彥見她一提掙錢的事兒,眸子便亮晶晶的,笑道:“阿言喜歡便好!” 當天回去杜恒言便籌劃起來開鋪子的事兒。 不想第二日,麋鹿巷子的慕廬里便收到了知州府上的帖子,說是吳夫人得知慕俞和夫人來了益州,準備辦個家宴,請慕俞和恒言一定要赴宴。 林承彥拿了帖子去給恒言看,恒言正拉著詩詩在分析東大街上哪兒適合開鋪子,便見慕俞進來,詩詩微微屈膝,立即帶著牙人那里拿的鋪面位置分布圖出去了。 杜恒言接過慕俞遞過來的燙金的帖子,里外看了看,笑道:“這么快我們又要和吳敏敏見面了,看來這回我少不得要沾婉婉的光了!” 第二日杜恒言特地換了一身金絲綠紋曇花雨絲襦裙,外頭穿了一件緞織掐花對襟外裳,一雙蝶穿牡丹重臺高履,馬車噠噠地到了州府的時候,慕俞抱了她下來,吳家大門外已經候著吳振和吳麒麟,杜恒言和慕俞相視一眼,皆心下了然。 太子連襟的名頭果然名不虛傳。 吳振忙帶著兒子上前道:“這是犬子麒麟,慕俞和侄息里面請?!?/br> 幾人到了二重月門,又有吳夫人帶著家中女眷和幾個年紀稍小的庶子在候著,吳劉氏一看到恒言,便上前握了她的手,一雙溫和的眼睛笑融融地看著杜恒言,“真是個美人胚子,杜將軍真是好福氣,生得侄息和太子妃娘娘這么一對如珠如玉的美嬌娘。我家敏敏可生生的被比下去了?!?/br> 杜恒言笑著說:“伯母謬贊!”放佛不曾看到吳劉氏身邊的女孩兒已然睜圓的眼。 吳劉氏絲毫沒有察覺到女兒的異樣,拉了女兒到前頭來,道:“這是我家小女敏敏,我家這閨女窩在益州城里,從沒見過世面,以后還望侄息多多提點提點?!?/br> 杜恒言這才客氣地看了一眼吳敏敏,眼里便蘊起了一層笑意:“吳meimei我們又見面了?!?/br> 這么當口,昨日跟著吳敏敏出去的女使九九已經嚇得雙腿發顫,竟,竟然是太子妃娘娘的嫡親妹子! 吳劉氏后知后覺地發現女兒的不安,一時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可是我家敏敏沖撞了侄息?” “伯母嚴重了,敏敏meimei性子爛漫,何談沖撞,不過昨日里頭在街上見過一面罷了?!?/br> 見杜恒言說的自然,神情不似作偽,吳劉氏便也不再追問,邀請杜恒言和慕俞去赴宴。 宴席上,杜恒言發現吳振這些年似乎納了四五房小妾,想來這日子過的高枕無憂,一時心下奇怪,蜀地的匪寇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其中又以益州為最,怎地,吳振倒像是絲毫沒有受匪寇的影響一樣。 杜恒言見宴席中上來的歌舞樂伎,笑道:“這是哪兒請來的,竟可以和京城的樊樓相媲美了?!?/br> 吳夫人見杜恒言喜歡,也十分歡喜,笑道:“這是這些年我閑來無事,收了一些樂坊的女孩子來家中,請人□□的,侄息若是喜歡,不若一會挑一兩個帶回去伺候?” 這是送給慕俞的還是送的細作? 今個吳家備的是百花釀,十分綿柔甘甜,杜恒言一連喝了兩杯,見吳劉氏出言送樂伎給她,險些噴了酒,忙推道:“既是伯母的心頭好,恒言哪敢奪了,左右日后也在益州常住了,若是想看了便厚著臉皮來叨擾伯母,還望伯母到時候莫嫌棄?!?/br> 吳劉氏見她說以后常來,連道:“好,好,好,侄息若是想來,直接過來便是?!?/br> 詩詩見她還要喝,矮身在她跟前道:“主子,莫貪杯!” 杜恒言這才覺得臉上微微燙,想來這酒約莫還是有些后勁的,只得住了,吳劉氏見她停了酒盞,又叫人給她送奶茶上來,笑道:“這奶茶的做法還是從丹國那里學來的,侄息嘗一嘗?!?/br> 吳敏敏見她不勝酒力,笑道:“不知jiejie在汴京城中與諸家小娘子們飲宴的時候,可要飲酒?” 杜恒言笑道:“也是隨意的,不過我自來貪杯,有次殿下在樊樓宴客,我多喝了兩杯銀瓶酒當場就鬧起了酒瘋,也幸得殿下不是拘小節之人?!?/br> 一旁正在和慕俞聊著益州風物的吳振聽到“殿下”二字,不由轉頭看向了女眷這邊。 林承彥道:“師伯笑話了,恒言在京中可是有憊賴小娘子的稱號的,宮中的彤玉公主聽了殿下的蠱惑,還曾在宮宴上特地檢驗一下這憊賴小娘子的名號是否屬實呢!” 吳振眼眸一亮,“哦?還有此事,侄息未出閣前想來頗得杜將軍的愛護?!?/br> 林承彥深以為然地點頭:“師伯說的是?!?/br> 宴會直到亥時才結束,杜恒言跟著慕俞上了馬車后,才輕輕地吁了一口氣,以往在京中她極少出席這種宴會,即便去,也是做背景的,今天應付了吳家女眷這般久,實在覺得耳邊聒噪。 林承彥摸著阿言微紅的臉頰柔聲道:“言兒,真是辛苦你了?!?/br> 杜恒言白了他一眼:“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的事我當然得鞍前馬后了?!?/br> 林承彥情不自禁地在恒言的臉上親了一口,顫著音道:“阿言,我們許久沒有被翻紅浪了?!?/br> 他的眼眸幽深,帶著點點正在蔓延的情`欲。 杜恒言想到洞房花燭夜之后,她考慮此事傷身,和慕俞約定下一回要等到明年,慕俞也十分配合,一直沒提,她有時候都覺得是不是自個魅力不夠,此時見慕俞眼中毫不掩飾的欲`火,卻脖子一縮,十分認慫地搖頭道:“慕俞,得等到明年呢!” 話未說完,小巧的耳垂已經被某人溫熱的帶著點點酒氣的舌頭裹住了。 杜恒言身上輕輕打了一個顫栗。 * 半月過后,林承彥跟著州府衙門的都巡檢使打起了副手,以巡訪和捍御盜賊為職責。杜恒言的如意雜貨鋪子也在東大街上開了起來,因為吳家的便利,找到了益州當地最大的鏢局龍威鏢局,幫助她來往押運貨物,有時候也讓慕俞帶著巡檢司的人幫她跟在后頭看著。 吳家樂得給這對小夫妻一點小恩小惠,便也當看不見,吳振有時候酒醉歪在小妾房里,還會樂呵呵地笑一句:比他爹差遠了,差遠了! 慕俞來往益州的官道多了,發現一直都沒有一窩土匪出來打劫過,不管他車上的貨物多么的豐厚壯觀,但是別的商隊卻常常會遭到匪寇的偷襲。 但是卻并不傷人。 慕俞問恒言:“是我們的運氣太好,還是這些匪徒只劫不義之財?” 杜恒言皺眉道:“慕俞,你有沒有想過,官`匪勾結呢?”她從上次去過吳家以后,就一直覺得不對勁,益州的匪寇是朝廷的心頭大患,可是為何吳振一點都像他自己所言的被匪寇折磨得食不能咽下,夜不安寢的模樣? 而且,吳夫人還有心情在府中豢養樂伎,這吳府簡直是太平世界里的溫柔鄉的模樣。 林承彥道:“若是如此,必然是有人泄露了我們出行的計劃?!?/br> 杜恒言點頭,又有些不放心地道:“慕俞,我不想你以身犯險?!?/br> 慕俞笑道:“不怕,便是為夫被賊人逮住了,不還有娘子嗎,到時候只能求我家的財迷小娘子破破財將為夫贖回來了?!?/br> 慕俞是笑著說的,杜恒言卻嚇得紅了眼,起身抱了慕俞的脖子,一句話都沒說。 第102第 八月十五, 中秋節這一日,杜家往東宮里頭送了月餅和一些吃食,都是以前杜婉詞喜歡吃的, 翠微帶著宮女呈上來的時候, 杜婉詞打開一盒桂花栗子糕,笑道:“難為阿婆還記著?!?/br> 一旁給杜婉詞捶著腿的宮女晴月道:“奴婢想, 娘娘定然是被老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br> 一旁的翠微聽了這話,忙低了頭, 可誰知杜婉詞并沒有發怒, 只是微微笑了笑道:“不, 我阿婆最喜歡的是恒言?!?/br> 晴月的美人捶不由頓了頓,杜婉詞也不以為意,揮手道:“下去吧!” “是!” 翠微忙上前奉了一杯茉莉花茶, 杜婉詞喝了一口,道:“去請王嬤嬤過來?!?/br> 不一會兒翠微帶著王嬤嬤過來,翠微聽主子云淡風輕地問道:“前些日子聽說林承彥在益州被匪徒逮住了?這么些日子,可還有消息傳過來?” 王嬤嬤斂了心神道:“稟娘娘, 老奴打聽出來,太子讓景陽侯府的小世子和大理寺寺卿府上的郎君領著一隊人馬去了益州?!?/br> 杜婉詞驀地變了臉:“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王嬤嬤道:“說是十天前,但是這兩日才放出風聲來?!蓖鯆邒呦氲街髯咏鼇砗偷钕轮耙虬撞绍唪[得隔閡, 還是道:“主子還請聽老奴一句,此事主子萬不可摻和,這是殿下的主張??!” 杜婉詞沒有應聲。 王嬤嬤只得又道:“主子,前兒兩日里, 殿下都歇在了陳側妃的院子里?!?/br> 杜婉詞往黃花梨木交椅上一仰,有些疲倦地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原本以為白采苓會是對抗陳語冰的利器,卻不想,白采苓一早便招了殿下的厭棄,白采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殿下的飲食上動手腳,而她竟還被白采苓蒙在鼓里,傻愣愣地去給白采苓求情。 杜婉詞看著桌面上放著的糕點,有些不耐煩地道:“撤下去,都撤下去!” 翠微忙帶著宮女收拾了桌子。心中暗暗嘀咕,主子的性子真是越來越難捉摸了。 杜婉詞望著瞬間只剩下她一人的東廂房,為什么杜恒言不管遇到什么樣的麻煩,總會有人去幫她,而她深陷在這東宮中,又有何人可以救她呢? 杜婉詞正在出神,翠微又進來,稟道:“娘娘,貴妃娘娘那邊傳話來,說今個是中秋節,讓您晚上入宮一起用膳?!?/br> 杜婉詞吸了口氣,又恢復了往日的端莊:“進來伺候我換衣吧!” 酉時正,杜婉詞帶著東宮女眷到了椒蘭殿中,一眼便看到和彤玉公主坐在一塊的阿寶,眸子里閃過瞬間的驚異。 沈貴妃見她進來,難得和顏悅色地道:“婉婉到了,來給母妃看看?!?/br> 杜婉詞眉眼間皆是濡慕地朝著沈貴妃走去,“兒息給母妃請安?!?/br> 沈貴妃牽了她的手,道:“本宮這些日子看著彤玉和阿寶在跟前轉,便也盼著你早日為太子誕下麟兒?!?/br> 杜婉詞頃刻間紅了臉,心口卻滿是苦澀,然而在沈貴妃殷勤的期待中,還是嬌羞地應了下來。 彤玉公主笑道:“好好,我就要有小侄子了!”一邊說著一邊又和一旁的阿寶翻起了花繩。 看著兩個女孩子的楊淑儀目光柔和的像要溢出水來一般,少頃,看著杜婉詞問道:“我聽說恒言在益州出了事兒,不知太子妃可清楚?” 杜婉詞點頭道:“婉婉也是前些日子聽說的,只是具體情況,因益州與汴京路途遙遠,一時半會還不清楚?!?/br> 楊淑儀不在意地笑笑,對著沈貴妃道:“妾身對恒言那小娘子甚是喜歡,一會兒還托jiejie幫我問一問太子,想來太子殿下自然是知道的?!?/br> 沈貴妃覷了杜婉詞一眼,點頭道:“本宮也想知道,那丫頭在京中的時候,估摸也是一個小霸王,跟著林家的小郎君去了那等窮山惡水,不定要吃什么樣的苦頭呢,也是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