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同生共死的伙伴變成了沒有意識的怪物，那背影卻是如此熟悉，仿佛一轉過頭來還會露出快樂的笑容。

    麻木……

    無力……

    死亡。

    他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他看了一眼蹲在另一個角落里的陳瀟瀟，發現她和來時的自信與激動不同，整個人失去了光彩，無力地縮在角落里，尚且在精疲力盡之中努力控制著面前的喪尸。

    快銀輕聲說：“騙你的事情，對不起?！?/br>
    他試著辯解，語氣卻輕得幾乎沒有：“當時教授被困在地下室已經一周了，如果我不能及時救他出來，他就會餓死?！?/br>
    “其實我沒想騙你，我只是想和洛基談條件，在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一個不會做沒有利益事情的人，當時我以為自己別無選擇?！?/br>
    他將頭埋進手心：

    “我不知道那時候泰迪已經……已經被感染了?！?/br>
    然而，陳瀟瀟只是低著頭，很久沒有回話。

    忽然，她開口說道：“第三代喪尸會獲得血rou復生的能力，我想這就是布蘭登一直想得到的不死人軍團?！?/br>
    聲音已經啞得不成樣子，如同鈍了的刀子一般磨著人的心：

    “你放心吧，從教授可以奔跑這一點來看，他成功轉化為第三代喪尸了，就是可以活著的不死人?！?/br>
    “只要他的細胞還可以修復，身體就活著，以后得到了抗體就會復生的?！?/br>
    如此平靜。

    平靜里幾乎帶著絕望。

    因為彼此之間已經漸漸熟悉了，快銀忽然覺得她這話里帶著一點交代后事的意味，心頭涌起一陣不詳的預感：“那你呢？你要做什么？”

    陳瀟瀟這才抬起頭，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布蘭登在用最新的三代抗體交換我。而泰迪成為喪尸的二十四小時內，如果不能保證其依舊‘活’著，就再也沒有機會了?！?/br>
    她說著，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我要去三區找他?！?/br>
    第26章 妮妮

    “你不能去?！?/br>
    洛基的回答干凈利落, 不留一絲余地。

    他的手下剛剛才死里逃生，竟然就這么不怕死地跑到他面前，嚷嚷著要去那個要命的三區？

    那個銅墻鐵壁、固若金湯的地方？

    再說了, 他好不容易才自己生還，就這么把手下送去, 豈不是很沒面子？

    洛基的手指敲在桌子上：“陳瀟瀟，不要犯傻, 你是喪尸下瘋了心么？現在就回你的屋子里去睡覺, 立刻！”

    陳瀟瀟急了, 原本就滿是疲憊的眼睛再度溢出了血絲：“為什么？”

    洛基幽幽地說道：“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優秀的下屬。我剛折了一個泰迪，難道要把你也送進去？”

    “而且沒了泰迪的你，如同斷了翅膀的鳥類, 在行動上已經趨于劣勢了?！?/br>
    “即便是他得到了抗體，一周之后疫苗做不出來, 他依舊會死?！?/br>
    “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陳瀟瀟, 你要接受這一點, 不要再做任何無謂的犧牲?！?/br>
    陳瀟瀟急了眼：“我能出來的！三區我熟悉, 我既然逃出來過一次, 這一次也一定可以逃出來的！求你了, 讓我去吧！”

    洛基一字一句地說：“不可能?！?/br>
    他簡直被這個丫頭吵得頭疼。

    好不容易把發狂的泰迪抗下飛船，這丫頭就連氣都不喘就跑過來提這么過分的要求。

    “你或許之前逃出來過, 但是那是在泰迪的配合之下。你捫心自問, 泰迪不在了, 你的逃生能力還剩下多少？”

    “而且或許你不會相信，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現在三區的工程師，名叫托尼·斯塔克?！?/br>
    “他改進的三區全部的安保設施，那里現在被成為喪尸時代的帝國，固若金湯，絕無紕漏之處?！?/br>
    “就算你是鳥兒，也插翅難飛?！?/br>
    陳瀟瀟愕然了，整個人怔住了，過了好半晌才說：“什么？怎么可能？”

    “堂堂鋼鐵俠……怎么會為那個瘋子建筑堡壘，設計儀器？”

    洛基冷笑：“忘了告訴你。那個可以在公路上降落的飛機，一周之內升級的變種人捕獲儀器，都是他設計的?！?/br>
    “什么英雄，不過是個勢力的小人罷了?！?/br>
    “這個世道，早已經沒有超級英雄了?！?/br>
    ————————————

    沒有了鋼鐵戰袍的托尼·斯塔克面色蒼白，疲憊的神色令他一夜衰老。

    他靜靜地站在厚玻璃前，看著白色實驗室里那個被銬住手腳的人。

    佩普原本金色的柔順長發此刻亂成一團，美麗光滑的肌膚變得無力而又蒼白，一雙碧色的眸子徹底成了無望的白，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世界。

    失去了意識的喪尸緩慢地走著，步履蹣跚，跌跌撞撞，拖著沉重的鐐銬發出響聲。

    托尼伸出手，將指尖抵在厚玻璃上，蜜糖色的眸子里溢出無盡的悲傷，仿佛不忍再度看下去了，他轉開了眼睛，痛苦地合上。

    他對著玻璃輕聲道：“早安，親愛的?！?/br>
    說著，似乎想要隔著玻璃觸碰到她的臉頰，僵硬的手指無力地在玻璃前描摹著她臉頰的形狀。

    徹夜未眠的疲憊浮現在臉上，托尼無力地輕聲說道：“今天來是想告訴你，無論你變成了什么樣子，我都會始終愛你?！?/br>
    原本鋼鐵般堅毅的男人，此刻脆得像張紙。

    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就會不斷地掙扎下去，等到最后光芒的到來。

    一切都失去了——公司淪陷了，朋友失蹤了，世界毀滅了，但是沒關系。

    只要她還在。

    無論是以什么樣的姿態陪在他的身邊。

    托尼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玻璃上低聲呢喃：“我很想告訴你，那個時候不在你身邊，把你一個人留下面對可怕的場景，我真的很后悔?！?/br>
    “我以為我可以救所有人，卻發現我根本無能為力?！?/br>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來把你換回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在本該保護你的時候又一次離開了你的身邊?！?/br>
    他恨不得對她重復一千遍、一萬遍：他是如此地愛她，如此地、如此。

    可是已經遲了，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滿身是血的從家里走出來，美麗的眸子失去顏色，金色的長發沾滿粘稠的黑血，跌跌撞撞、步履蹣跚如同學步的孩童。

    如明珠，如寶石，蒙了塵。

    他知道布蘭登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當代的希特勒，滿身榮譽的殺人犯，可是那又能怎么辦？

    那瘋子是唯一一個握有第三代抗體的統治者，所以托尼沒有選擇、也沒有辦法，因為他要佩普活下去。

    無論是以什么樣的形體活下去，他都要盡最大的努力。

    因為這是他欠她的。

    這是命運在懲罰他，懲罰他在最后關頭將她拋下，用余生來將他折磨。

    這時，有人在走廊的門上敲了敲，冰涼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地響起，節奏可怕得令人發指：“斯塔克先生，您應該休息?！?/br>
    “作為建造基地的偉大工程師，您不能這樣耗費身體?！?/br>
    托尼疲倦地看著他，徹夜的工作令他頭昏腦脹，他只想在睡覺前來看她一眼，只看一眼。

    然而，布蘭登冰冷的神情卻很明白地告訴他——休息？不可能了。

    托尼皺眉看他一眼，覺得他肩上的勛章和榮譽令人恥笑：“怎么了？將軍？”

    布蘭登冰藍色的眼睛似乎顏色漸深：“您設計的武器，失效了?！?/br>
    托尼已經很累了，對這樣無禮的斥責感到憤怒：“什么？”

    布蘭登緩慢地說道：“我的人，在使用你造出來的zk03的時候，不僅放走了幾個變種人，還全軍覆沒。說明這種東西已經過時了。我需要更強大的武器，斯塔克先生?！?/br>
    說著，那雙如同刀鋒的眸子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以便造成可以復活死人的抗體?！?/br>
    托尼怒道：“那是因為你的人太無用！把他們撤下來，換更強的軍隊去執行你的抓捕！這種事情都做不到嗎！”

    布蘭登徐徐道：“哈，我的人再怎么訓練也只是一般人，怎么可能比得過變種人？”

    托尼推開他，扶住劇痛的頭走開了去：“那就把他們做成超級士兵！你的軍隊不是一直甘愿為你去死嗎？”

    布蘭登嗤笑：“超級士兵？我可不想冒那么大的風險去消滅可以自動愈合身體的喪尸?！?/br>
    “我要你加強他們，并不是把他們自身變強，史塔克先生?！?/br>
    “我要你強化他們的武器?！?/br>
    托尼猛地站住了腳步，怒吼道：“已經是最新式的武器了！你的基地里面的那些材料和技術水平，不可能造出新的武器了！”

    布蘭登修長的眉毛挑了起來，鋒利的嘴角微微咧開一線：“是么？鋼鐵俠先生？”

    “如果我有一支鋼鐵軍團呢？”

    “我很喜歡你的盔甲，斯塔克先生?！?/br>
    “可惜，現在一兩個超級英雄，是救不了世界的?！?/br>
    托尼看向身邊的這個穿著深藍色軍裝的男人。

    金色的頭發，如同冰霜一般的藍色眼眸，鋒利的線條構成了面部冷峻的形狀。

    暴戾、陰鷙、冷血無情。

    除了對他那個已經死去了的弟弟抱有近乎偏執的感情以外，根本對人類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他絕對不會把鋼鐵盔甲交給這種人，交到一個榮譽滿身的殺人犯身上。

    托尼咬緊了牙：“無論發生什么，你這個家伙都別想從我手里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