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空間很大，椅子也不少，偏偏兩人緊挨著倚靠在一起，誰都不想拉開距離。

    他們就這么靜靜坐了一會兒，直到景季仁來催上場了，才意識到寶貴的獨處時間居然就這么過去了。

    工作人員簇擁著陳越揚走了，斐常罕見的沒有跟上去，而是坐在原本的位子上，傻傻的盯著陳越揚勁瘦的背影。

    就在陳越揚跨出大門的那一刻，他似有所覺，忽然回身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恰好和斐常的視線勾在了一起。

    可能這就叫心有靈犀吧。

    陳越揚輕笑：“斐斐，我在臺上等你?！?/br>
    ……

    場館里的歡呼聲叫醒了整片夜空，斐常就算坐在后臺，也能清楚聽到外面的喧鬧聲。

    小助理們嘰嘰喳喳的做著同步轉播：“粉絲暈倒了好幾個！原本的醫療隊人手不夠了，負責后臺的醫生都被派出去了?！?/br>
    斐常：“哇……”

    小助理：“求婚成功了八対了！還有一對是小jiejie和小jiejie！”

    斐常：“哇……”

    小助理：“微博空降熱搜前三名！不對，現在是第二了！”

    斐常：“哇……”

    小助理嫌棄的說：“斐斐，你除了‘哇’還會什么??？”

    斐常認真想了想，試探性的說：“……呱？”

    小助理氣的不肯和他分享八卦了。

    其實他就是太緊張了，這可是他第一次登上大型演唱會，以前他都是坐在山頂跟唱，今天卻能站在舞臺中央和偶像共同演出，他面上不顯，其實胃里緊張的翻江倒海，連晚飯都沒吃幾口。

    他生怕自己表現的不夠好，在舞臺上出洋相。

    沒人知道他這幾天隨身帶著一個小本本，上面寫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條，全都是他自己瞎捉摸出來的“舞臺上遇到意外事故后該如何圓場”。

    他由衷的希望一條都用不上。

    斐常在后臺等啊等啊，等了一個半小時，終于輪到他上場了。

    工作人員領著他從后臺一路穿過走廊，走過各個房間，走向了舞臺的候場區。

    他剛一踏入候場區，震耳欲聾的掌聲就從場館里傳了過來。斐常仔細一聽，伴奏是那首熟悉的中國風流行樂，他腦袋里瞬間出現師兄踩著飛劍，在凌空舞蹈的瀟灑模樣。

    “還有一百秒！”旁邊報時的人說。

    斐常最后一次確認了耳返和麥克，他混在群舞里，等著倒數結束。

    “二十，十九，十八……”

    “五，四，三，二，一……上！”

    工作人員一聲令下，二十名男伴舞外加一只活蹦亂跳的人型長頸鹿沖上了舞臺。

    昏暗的室內燈光被炫目的舞臺燈光替代，歡呼聲、配樂聲響徹在耳邊。

    這是斐常從未涉足過的炫麗世界。

    不管站在臺下如何想象，只有登上舞臺才能體會那種世界匍匐在腳下的感覺。

    他腦袋里“嗡”的一聲，因為不適應，初時有些頭昏腦漲。但當他看清那個飛在半空中的人影時，不適感迅速退去，只剩下滿滿的驕傲。

    那是陳越揚！那是他的師兄，他的老板，他的偶像，他的陳越揚！

    被所有粉絲愛著的陳越揚，也被他愛著的陳越揚。

    他根本沒顧得上緊張，現在胸腔里那個躍動的器官只剩下興奮了。

    他迅速跑到指定地點站好，雙臂平伸，等著二十秒后陳越揚落地。

    這時的陳越揚正在空中做著最后一個收尾動作——他劍指舞臺前的噴水池，伴隨著音樂節奏和他的歌聲，水波齊震，無數簇水箭射出，直至天際！

    那噴水池是人工臨時搭建的，一個字，貴。小助理說過，水池里射的不是水，是嘩嘩的人民幣。

    根據計劃，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水面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陳越揚同時翻身落地。

    可偏偏，事故就在這個關頭發生了——

    原本懸浮在舞臺正上方的威亞不知哪里出了毛病，居然向著水池的方向滑動過去。陳越揚翻身下落的趨勢無法止住，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直被投入了噴涌的水池里！

    激烈的水波灌進口鼻，即使沉穩如他，這時也慌了手腳。要知道，他什么都會，唯一不會的就是游泳。

    對于這番變故，場內場外的人反應截然不同。

    觀眾們以為是提前設計好的情節，開心的搖動起手中的燈牌。然而所有工作人員都知道這根本不是彩排好的內容——這tm是舞臺事故??！

    舞臺上的所有伴舞都愣在了當場，景季仁一嗓子吼出來：“醫生呢！快救人??！治不好你們都給我陪葬！”

    可有個人比他反應更快。

    眾人眼前一花，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閃過，在舞臺旁縱身一躍，迅速扎進了水池中！

    幸虧那水池不深，斐常立即找到了沉在池底、已經被水波拍暈過去的師兄，奮力把他頂上了池邊。

    觀眾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一切根本不是提前排練好的驚喜，他們的愛豆差點在他們面前淹死了！

    現場攝影師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震驚了，原本鎖定在舞臺上的鏡頭根本來不及移走，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被鏡頭如實記錄下來，呈現在了后方的大屏幕中。

    就在粉絲們舉起手機打算錄下來的時候，群舞們終于反應過來，一窩蜂的圍上來，用身體組成人墻，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大家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斐常跪在昏迷嗆水的陳越揚身旁，兩只大手不住的按壓他的胸口，想要擠出嗆水，然而對于溺水者，光是這樣是遠遠不夠的。

    只見他眉毛一擰，一手托起陳越揚的下巴，俯身以唇貼了上去。

    再純潔不過的人、工、呼、吸。

    第二十八章

    景季仁萬萬沒想到，陳越揚出道五周年巡演的第一場也是最重要的一場演唱會，會以如此驚險刺激的形式收尾。

    幸虧陳越揚嗆水不多，斐常的施救又非常及時，當醫生趕到舞臺上時，陳越揚已經咳出了肚子里的水，意識也逐漸清醒。

    他這個月每天超負荷工作，身體早就撐不住了，又突糟意外，即使蘇醒過來了，大腦也渾渾噩噩的不甚清醒。

    醫生趕快把他抬到場下，讓他好好休息。

    等到陳越揚漸漸恢復過來，可以流暢自如的說話、思考時，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了。

    陳越揚左右看看，問景季仁：“怎么就你一個？醫生呢？”

    景季仁沒好氣的說：“粉絲以為你死了，哭著喊著要給你陪葬的人太多，我把醫生都派到觀眾席去了?！?/br>
    “威亞組的人呢？”

    “留著干嘛，都殺了給你陪葬了?！?/br>
    “其他工作人員呢？”

    “陪葬總要有隨從吧?！?/br>
    “……”陳越揚現在看出來了，景季仁動了肝火，正憋著勁兒和他置氣呢。

    景季仁和他搭檔多年，關系不像上下級，更像朋友。他不像一般經紀人那樣拼命壓榨藝人血汗，反而事事以藝人為重，對陳越揚的工作生活都有很清晰的規劃。這次陳越揚舞臺表演出事故，他心里很擔心，偏偏嘴硬不肯說一句軟話。

    陳越揚又問：“那斐常呢？不會也給我陪葬了吧?！?/br>
    “他不一樣?！本凹救事曇糗浵聛?，“他是自愿陪葬?！?/br>
    “……”

    景季仁打開身后的電視，這電視直通1號機位，正對大屏幕，可以清楚看到舞臺上的情況。

    而現在獨身站在舞臺上的人，居然是斐常！

    大遠景機位，斐常在屏幕中只占據小拇指大小的一塊地方，可即使隔著這么遠，熟悉他一切動作行為語氣的陳越揚依舊能看出他現在究竟有多緊張。

    斐常正式出道還不到半年，只在錄播的綜藝節目中刷過臉。他完全沒有過直播經驗，更別提在這么大型的演唱會上，直面數萬名觀眾了！

    他磕磕絆絆的唱著歌，磕磕絆絆的跳著舞，磕磕絆絆的說著話。

    臺下觀眾群情激憤，根本不care臺上的他，噓聲震天，無數聲浪都快要把這個高大的青年掀翻了。粉絲們只關心陳越揚的情況，迫切的想知道出了意外事故的偶像恢復的如何！

    至于燈光下孤零零的斐常，誰會在乎他呢？

    斐常比在座的所有人都關心師兄的身體狀況，可他知道的東西并不比粉絲多。剛剛他只來得及把陳越揚送到休息室里，就趕鴨子上架獨身登上了舞臺。

    演唱會的預定演出時間沒到，工作組還要商量后續的處理方案，不得不把斐常推出來拖延時間。

    一場演唱會舉辦前，需要提前申報藝人、申請演出資質。陳越揚受傷后，只有斐常有資格站在這個舞臺上。

    斐常很害怕，斐常很緊張。

    長頸鹿雖然高大，但畢竟是性格溫順的食草動物，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嚇到撒蹄狂奔。

    可是現在他不能退縮，因為他還要保護身后的師兄呢。

    病床上的陳越揚定定的看著電視屏幕，神色動容。他忽然掀起身上的毛毯，起身下地。

    陳越揚冷靜吩咐：“把服裝和造型都找過來，十分鐘之后我要重新登臺?！?/br>
    “你不要命了？你現在不能唱歌，趕快去醫院！”

    “就算唱不了歌，粉絲都在等著我，我必須露面讓他們安心?！标愒綋P頓了頓，又說，“而且我答應過斐斐，他第一次登上舞臺，我會陪在他身旁?！?/br>
    ……

    當陳越揚披著燈光重新出現在舞臺上時，粉絲們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斐常更是驚喜的說不出話來。他手里還握著麥克風，唱到一半的《著魔》戛然而止，他的身體定格在旋轉上，兩條長腿打結，差點摔倒。

    陳越揚緩步走到斐常身旁，本來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手在空中轉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斐常的腦袋頂上。

    陳越揚只有一米八二，抬手做出“摸頭”的動作有些費勁，斐常便配合的低下頭來，彎著腰，把自己的頭頂留給他順毛。

    陳越揚輕聲說：“讓你擔心了?！?/br>
    斐常眼睛緊緊盯著他，一句話說不出來，只會“唔唔唔”的直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