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第41章 侍衛一下蜂擁而上將拜蘇斯制住。 其實他說的這些有多少是真實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半人不鬼的家伙在所有人面前把這些事情毫無顧忌地抖落出來。他恨亞歷山大這樣殘暴地對待他,可我恨別人這樣侮辱的眼神。 之后很長時間,拜蘇斯那雙怨憤惡毒的眼睛和詛咒一般的笑聲都在我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亞歷山大突然蹲下,小心摸了摸我腳踝:“疼不疼?” 我搖頭,用眼神示意對面的人。 亞歷山大親昵地靠到我身前:“回去吧,我們再睡個回籠覺。昨晚酒喝多了,有點累?!?/br> 他將我扶起。 “等等?!焙召M斯提翁伸手拉住亞歷山大衣角,臉色慘白。 “赫菲斯,放開手?!?/br> 赫費斯提翁單薄的身材在風中晃了兩晃,睫毛似蝶翅。他吸吸鼻子小聲道:“我也可以努力?!?/br> 亞歷山大好像不認識似地盯他看一陣,搖搖頭:“你陷得太深了?!?/br> 他一把拽出自己的長袍,帶我向托勒密他們走去。 亞歷山大派遣一支隊伍專門扣押拜蘇斯折返??税吞?,確保在民眾圍觀下將這位大流士座前大將一刀斃命。同是叛臣,我不理解為什么亞歷山大對納巴贊和拜蘇斯的處理方式截然不同。直到后來一天喀山德突然跑來看我,我才旁敲側擊地詢問起來。 “你什么都不知道,巴高斯?!彼麘醒笱蟮?,“亞歷山大沒那么笨,納巴贊那件事他是為了把菲羅塔斯引出來才一直按兵不動,菲羅塔斯死后納巴贊就被關押了——其實在我看來他也應該被處死的。只是沒想到亞歷山大直到這次才玩了回狠的,我還以為他只會扮老好人呢?!?/br> 這個說法聽上去倒有幾分道理。 “所以呢,以后凡事都要留心,亞歷山大是個嚴懲分明的人,要是讓他動搖一次,你這輩子都沒指望了?!笨ι降聝筛种割^夾著一條珍珠項鏈,“我今天心情不錯,喏,這個送給你吧?!?/br> 他走后我呆呆看著手里的珍珠項鏈,滿頭黑線。這算什么?男人戴珍珠,他還真送的出來。轉身進帳篷時奈西正在疊衣服,側臉看去竟然有股恬靜的味道。 “喂,喀山德來了?!蔽业?。 他停了停,又繼續動作,看樣子是不打算理會這個名字。 我晃晃手:“他送了我這個?!?/br> 奈西還是不甩我。 這幾日照常行軍,白天出發晚上扎營休息。盛夏的勁頭就快過去,夜晚風沙不小,我都不情愿出帳。亞歷山大好像下定決心要和赫費斯提翁冷戰到底,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東征大業中,有時連吃飯都干脆在議事營帳里解決,簡直就是標準的朝九晚五上班族。幾次給他送飯都看到他蹲在地上看著沙盤冥思苦想,一塊塊工整的豆腐塊,我猜他畫的就是馬其頓方陣。 他煩惱了好多天,我終于忍不住問道:“陛下,你到底被什么問題難住了?” 亞歷山大看我一眼,起身圍著沙盤轉了一圈:“跟你講講也無妨,正好理清一下思路?!?/br> “父親教給我的這個方陣,它威力很大,但弱點也很多。每個人都以為對抗波斯的高加索戰役我們勝得不費吹灰之力,其實不然。當時我是冒了一個險。我率領護在方陣兩翼的騎兵先突擊進去,相當于獨闖了波斯大軍的包圍圈,當時大流士聞風喪膽,以為我們整個隊伍會在后方緊隨而上,才會落荒而逃。其實如果他作戰經驗再多些,完全可以將我那支騎兵隊包抄,然后全數消滅,那么現在的贏家恐怕就是他?!?/br> 我愣了愣:“陛下,你為什么冒這個險?太懸了,如果被識破的話……” “我就料定他一定不會識破?!眮啔v山大自信道,“這個方陣雅典人沒有用過,埃及人沒有用過,波斯人更是瞧都沒有瞧過,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未知的東西往往和可怕聯系在一起。大流士戰術平庸,自然會把我的戰略想得十分高深莫測。既然他如此抬舉我,我為什么不順了他的意呢?” “這場戰役你差點死在波斯騎兵密集的刀下,”一個嚴厲的男低音從營帳外傳來,克雷斯特一身盔甲走進來,“這并不值得驕傲,我把你扛回來時你已經受肩傷了——” 他看到我不由一愣:“你跟巴高斯講戰術?” “克雷斯特大人?!蔽业皖^道。 “我只是想借助敘述再理清一下思路罷了,”亞歷山大笑著伸個懶腰,“方陣還需要改進,但我還是沒思緒?!?/br> “在這個波斯人面前?”克雷斯特皺起眉,“你要注意一些?!?/br> “巴高斯沒問題的?!?/br> 克雷斯特懷疑地打量我一眼,想了想對亞歷山大道:“其實維持住這個水準也可以,腓力陛下用了畢生精力才把方陣調整到現在的高度,比當年兇悍的斯巴達三百勇士還要威猛。接下來都是該死的山路,我們得重新想辦法,這方陣大概得留到印度去用了?!?/br> “你過來有事?” 克雷斯特的蛇眼一轉:“塞琉古那個混帳小子說今晚要舉行什么篝火宴會,我路過他們那兒,他叫我告訴你。這些日子好多人說話又開始飄,你可得注意些。漂亮話聽聽也罷,別太當真,不要讓驕傲和自滿蒙蔽了雙眼?!?/br> 頓了頓,他補充道:“當然,還有感情?!?/br> 亞歷山大親厚地拍拍他肩膀,露出笑意:“我明白,我都聽你的。除了父親,你是最關心我的長輩?!?/br> “亞歷山大,”克雷斯特的神情嚴肅但不失慈愛,“我不是個很會恭維人的家伙,腓力將你托付給我,我自然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我希望你比你的父親更偉大——你明白嗎,這不容易,我陪著腓力走下來,我知道這不容易,但你得努力?!?/br> 克雷斯特匆匆離開。 我依舊沒搞明白:“陛下,方陣的弱點到底在哪里?” “你對這個感興趣?我還以為你很不耐煩聽呢?!眮啔v山大開心道,“好吧,我告訴你,但是你得向我保證,不能泄露給任何人?!?/br> “我保證?!?/br> 亞歷山大滿意地點點頭,用樹枝指著沙盤上的正方形圖案道:“第一,它不是個全方位方陣,只能阻擋正前方一側的進攻,這就導致如果敵人繞道側面或后方突襲,很容易擊破。當然在其余幾個方向會有騎兵和其他輕型輔助兵掩護,但是始終還是隱患。第二,就是它的靈活性不夠,太過巨大的方陣,如果需要立即變換方向突擊是件非常吃力的事,而且很容易被敵人因此抓住把柄。第三,就是面對長距離弓箭手,它幾乎毫無招架之力,為追求速度,長矛兵使用的都是小圓盾,這種盾牌根本無法遮擋全身,密集的箭雨很快就可以將之擊潰——當然這種噩夢般的長射程弓箭手還是很少見。第四,它本身的攻擊性問題,只有在最前面幾排的士兵攻擊得到敵人,其余后方完全相當于后備兵?!?/br> 我張口結舌。我的天,這么漏洞百出的簡易陣型居然還能撐到現在,這戰場上存在的究竟是怎樣的戰斗力啊。不過轉念一想,兩千多年前,他們這個應該算先進了吧。 我思考一下,指了指這陣型內部:“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陛下,方陣里從第一排到最后一排所有人使用的武器都是長矛?” 亞歷山大點點頭,遺憾道:“沒錯,這是我們可以造的最長的武器了??蛇€是沒辦法打到很多敵人,畢竟在陣型內部使用長矛的話容易刺傷自己人?!?/br> “陛下,”我驚了,忍不住脫口而出,“你難道就沒考慮過把中間一部分人改變成遠距離攻擊的兵種,比如……呃……弓箭手、投石手、投槍手之類的?這樣不是可以充分利用兵力嗎?” 亞歷山大手拿樹枝的姿勢凝固,他怔在那里,眼睛卻漸漸發亮。 隨后他高興地笑一聲,看向我,神采奕奕:“巴高斯!我的宙斯見證,你膽子怎么這么大?從來沒有人想過這個問題!不對,是自從斯巴達人創立陣型以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去想!但我竟然不覺得你的說法荒謬,我是不是瘋了——它是可行的!但需要好好調整,比如說第一排長矛手的補充問題……” 果然是古人!我一邊點頭一邊想,如果你知道二十一世紀一只核武器可以炸毀整個世界,你就會知道冷兵器時代是多么可貴! 亞歷山大很高興,我幫他解決了一個小小問題,所以他決定帶我去參加晚上的露天宴會。 夜晚篝火通明,我們抵達塞琉古的營帳外時月色也很好。很多人圍坐在一起說笑,還有些火架上擺著烤rou,不遠處傳來陣陣豎琴聲,悠揚悅耳。 亞歷山大顯然心情不錯,跟每個遇到的人微笑點頭。 “巴高斯,想吃什么就盡情去吃,想做什么也盡情去做,不要拘束?!彼业哪X袋,笑得很溫柔,“聽說今晚托勒密他們弄了個什么表演,搞得神神秘秘的,等會開始了我會派人叫你?!?/br> “陛下,那你要做什么去?” “我很快回來?!眮啔v山大說著便起身離開。 豎琴聲婉轉如潺潺流水,伴隨鼓點和笛子聲,像女子輕柔的呢喃,拂過人心頭。很多人都紛紛贊嘆起這樂聲,有人甚至開始歡呼鼓掌。我不經意地抬眼一瞥,卻看見那演奏之人被火光映得盈盈發亮的娃娃臉,果然是阿明塔斯。 他朝我微一頷首,隨手撥了一串以示歡迎的樂曲。 又是一陣有節奏的鼓點,忽然烏云籠住月光,帶著夜幕更暗了些。 豎琴聲漸漸弱下。 有人坐到我身旁,喝一口酒,揉了揉自己金色的蓬松亂發:“有好戲要開始嘍?!?/br> 我無奈道:“托勒密大人,你……” “噓?!彼Q起食指放在嘴邊,“看?!?/br> 一切都安靜下來,人們席地而坐,全都聚精會神看著前方的豎琴師。 一陣清風吹過。這一瞬間,彎彎曲曲的笛聲隨風而起,緊接著,豎琴叮咚作響,好似美女戴著面紗,充滿神秘的異域風情。 豎琴師身后突然有個輕紗薄衣的人影緩步走出,最終停在中央的沙地上。 夜色下看不見臉龐。那人立在風中,右手抱住左肩,屈膝而跪。衣衫飄飄,脖頸勾勒出優美的線條,呼之欲出的姿態,就像達芙妮[1]即將化身的月桂樹。 作者有話要說: [1]達芙妮,希臘神話中河神的女兒。為擺脫太陽神阿波羅的追求而變成一棵月桂樹。she的《月桂女神》唱的就是她。 第42章 他脊背挺得筆直,長而柔美的脊背線條順著腰部凹進去,又從臀部凸出,在曖昧的夜色中好似少女的胴體,又好像誘人犯罪的蛇,危險地扭動起來。 他慢慢抬頭。 一瞬間,來自兩側的鼓點聲齊齊響起。 男人們歡呼起來,調情的口哨聲和不懷好意的笑聲此起彼伏。 “阿芙洛狄忒女神在上,媽的,這是誰的女人!死在她身上也值了!”有人粗聲粗氣地嚷道。 “你想女人想瘋了吧豬頭!這是個帶把的,你干脆把眼睛挖了得了!”不遠處另一人接話道。 “我不介意!宙斯既然允許他長成這樣,那我為什么還要在乎性別,只要有地方插就可以!” 眾人哄笑,眼睛死死黏在舞者身上。身邊好些士兵的呼吸聲開始加重。 烏云漸漸散去,月色驀然亮起,阿明塔斯的豎琴帶著行云流水的恣意,舞者隨音樂微一仰頭,眼縫狹長,瞳仁烏黑。 我一下就認出了他,于是扭頭壓低聲音問托勒密:“泰綺絲……他怎么也跟來了?” 托勒密的臉漲成豬肝色:“受不了男人扮女人!塞琉古果然不可靠……我沒胃口了?!?/br> 他說著端酒杯作勢起身,卻被我輕拉了一下。 “扮女人?” 我看一眼泰綺絲妖嬈婀娜的身段,發覺他在朝這邊暗送秋波??瓷先ニ膭幼鞯拇_十分嫵媚女氣,再加上泰綺絲原本骨骼就比較纖細,五官精致,一張巴掌臉。不過我還是理解不能,為什么要反串? 托勒密還沒回答,從后面魚貫而入幾名充滿陽剛之氣的肌rou男,他們身著白袍跟在泰綺絲后面。這幾人舞姿顯然要硬朗許多,可他們與泰綺絲并沒有什么實質性互動,似乎就像幕布背景一樣各跳各的。 托勒密不悅地沖泰綺絲一努嘴巴:“阿波羅追求達芙妮,達芙妮變身月桂樹。泰綺絲跳的不就是達芙妮么?該死的,這家伙跳個舞都不忘勾引男人,達芙妮原本是個純潔好似蓮花的處女,他倒好,演個女人還不忘本職工作,都sao成什么樣了?” 說完他氣呼呼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起身不見了蹤影。 果真是達芙妮的故事。 歡呼聲忽然蓋過方才,我回頭,看到另一名舞者追了上來,他發色金黃身材健美,白袍飄逸銀劍在腰,狀若焦急地朝泰綺絲大步躍去。這應該就是迷戀達芙妮的太陽神阿波羅了。兩人就像嬉戲的蝴蝶,一個追一個趕。 我看了半天,深刻地覺得托勒密的確說對了。 這里的“達芙妮”沒有一絲少女的嬌憨和純真,一面勾引“阿波羅”,欲拒還迎地誘惑他,一面卻好像對他根本沒有心思,眼睛還在朝下面的觀眾不住放電。 這樣的舞蹈看似華麗奪目,實際卻讓人有點汗顏。說直白點,這不就是披著高雅藝術外皮的脫衣舞么?將原本癡戀無果的經典古希臘悲劇演繹成這副光景,泰綺絲實在是…… 無語,他還不如光明正大地跳脫衣舞。 “抱歉,我回來晚了,”亞歷山大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熱鬧的人群間隙有一只酒杯遞過來,“喜歡嗎?嗯,看樣子這節目倒是很受歡迎?!?/br> 他剛在我身邊坐下,“達芙妮”勾腿提臀的動作更加令人血脈噴張,一只手輕輕摩挲過“阿波羅”的胸肌,細眸卻火辣辣地盯上亞歷山大,還十分色情地舔了舔淡紅嘴唇。一個輕飄飄的眼神看得連我都不由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