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和她某一世印象中掀起風云而這個時代未曾出現過的勢力有些相似,但又大為不同。 做什么都少不了錢財,行商雖為賤業,但對暫時身份不明的錦榮而言卻意義重大,而且隨她來宛澤的都是對她忠心耿耿的人,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不會有半點質疑。 賄賂些金帛,甚至還將宛澤這邊的官吏換成她推上去的人,于她行事更是方便。 在秦國想蓄養軍隊是不容易,聲勢過大難以遮掩,但訓練劍客就不會有人管了,稍微顯赫一點的家族內有供養謀士劍客實屬常見,不同的是,她手下的劍客都是她教出來的。 戰亂時期,無父無母的孤兒太多,錦榮收養的不只有男孩,還有女孩,學習劍術,醫術,木工,經商,機關等等。 這倒和最初墨門相同,最初跟隨在她身邊的死士,看到墨門如今的發展,心中對公子都是敬佩不已,為復國殫精竭慮。卻不知錦榮只是習慣性準備周全,至少萬一某天被秦王發現她是趙國王室遺孤想斬草除根時,還能安然脫身,還不用擔心其他威脅。 若是換了其他如魏或楚,還不至于如此,但誰讓魏國和楚國太不經打,才幾年的功夫,就隨著趙國的步伐被滅了呢。 不過這也印證了錦榮選擇宛澤的決定,有多正確,如果安家在魏國和楚國,再經戰亂也麻煩。 秦一統天下,但卻沒那么安定,不說進程太過猛烈,許多原楚國,魏國,甚至是趙國的百姓歸順心都不高,時有反抗之舉,當今秦王似乎也沒有安撫的意思。 聽說才弱冠之年,親政不久。 錦榮對了解秦國和它的國君沒什么興趣,她只要保證自己的勢力建立起來,哪怕舉國之力也要忌憚它就夠了。 臥榻之側豈能容他人酣睡,有過為皇經歷的錦榮當然再理解不過,但換成她是這個他人,那就不一樣了,若秦王真有本事勸服她,解散了墨門,她一人逍遙世間也無妨。 但似乎這位年輕的秦王并未察覺到,這就不能怪她有不臣之心了。 不過好像,她從來就沒有為臣為民的想法。 …… 一箭凌空,空中一雙大雁撲凌著落下來,仆從立刻過去抓起來帶回,未有傷,只是羽箭穿過尾翼,讓大雁失去了平衡無法飛行而墜落。 錦榮瞥了一眼仆從手中還掙扎著的大雁,“帶回去養著?!?/br> 訓練得好就當傳信的大雁,不好那就燉湯喝了吧。 “是,公子?!逼蛷墓ы樀?, 時人崇尚君子六藝,哪怕是再體弱的文人,也都會拉弓上馬,錦榮對外宣稱的身份是男子,但身邊的親信,包括她教授劍術的墨門門人都知道她身份,她也無意隱瞞。 身邊的人都對她忠心耿耿,尊敬非凡,更不會強求她學這些。但自安頓下來后,錦榮就拾起了劍術,射箭騎馬更是當成的尋常鍛煉。 無法修煉的確不能太過隨心所欲,這副身子穿越過來時就發現了體力實在柔弱,許是錦衣玉食驕養慣了,彈琴跳舞都來得容易些。 可她又不是受人庇佑的女子,也沒想過仗著智謀隱居幕后,既然一手創立了墨門,也總要出來頂立門戶,否則手下人如何能信服她。 死士和用藥控制的始終是少數,墨門要想發展,勢必需要大量人手。 女子身份不會有什么妨礙,但若是一個藏藏掖掖,甚至需要人保護,畏縮膽小之人,終得不了什么人心。 這份坦蕩也的確得到了信服,從來宛澤身邊只有十四位死士,到如今,光是她手下的商人行走各地,而墨門這份勢力中隱藏的人數,也只有錦榮一人知曉。 而錦榮那一手世間聞所未聞的神奇劍法,更是令門人狂熱不已,又是自小在墨門長大的人,更是將錦榮視為神一樣的存在。 日常訓練手下劍客后,回到住處的錦榮,洗漱了一番,換上了干凈的綢白衣,練劍時的布衣也是為了免得麻煩而已,綢白衣同樣偏向男裝。 她自己沒什么偏好,只是女裝過于繁復,層層疊疊,伸展動作的空間不大。 從她的經商之路踏上正軌后,就沒再為錢財擔憂過,她也就讓人專門改了幾樣適合女子行動的衣服,她門下也有不少女子,習劍和學醫的。 服侍的白術望著手持竹簡的公子,柔聲道,“公子歇息會吧?!?/br> 能被留在錦榮身邊,白術當然不簡單,對錦榮的忠誠也不亞于早年的那些死士,見公子每日要處理那么多失誤,還要去練武場,白術有些心疼。 錦榮聽了她的話,放下書簡,“你說的也對,待在家里確實悶了些?!?/br> “聽說照城有祭祀水場,很熱鬧,豐城還有論道會,有幾位當世大家,公子應該會很喜歡……” 侍女白術為了讓自家公子多點娛樂,可以說是掏空了心思, 錦榮敲定了決定,“那就都去好了?!?/br> …… 白術沒想到公子說的都去,不是出門郊游,而是打算游學,時日不定,而且不準備帶上任何人。 明為游學,實為游歷,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其實錦榮心中早有這個想法。 剛穿越過來就面臨生死危機,還不得不隱姓埋名,培養勢力,對其他各地所知所聞都是過往派出的人回來告訴她的,她還未真正見識過這個天下呢。 武成也聽說了公子要出門游學天下的事,特前來拜見。 錦榮眉眼輕挑,“怎么,你還擔心公子我?” 這些年最得錦榮重用的就是武成了,用的也很順手,無論是收養孤兒,還是出去行商搜集情報。 武成聽了這話,細細一想,覺得公子說的也不假,他們都知道,公子若是揚名于世間,也是一位劍術大師,哪怕是千軍萬馬,脫身也不是難事。 錦榮的劍術來歷,她自稱是夢中仙人所授,也無人質疑,反而覺得公子有此天賦。 于是武成拱手一行禮,“從公子命?!?/br> 出行之前,錦榮也得安排好了,墨門,和她手下培養的商旅,還有塢堡里的人,即便她不在,也能如常,不會出什么亂子。 好在這些年沒白培養,都是好用又放心的人。 春日,芳草萋萋, 錦榮騎著馬,哼著小調,她的隨意無端落在別人眼里像個浪蕩貴族公子,這一番作派,倒是沒人敢上前接近。 天下雖未定,仍動亂不已,但出來游學的士大夫之子從來都屢見不鮮。 白術想跟著隨侍左右,但被錦榮幾句話便又另做安排了。 她說的祭祀水場,還有論道會,錦榮都去過了,而她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原魏國國都,學宮也到了。 慕此地學者之名而來,未想竟見到了一位美人。 比女人還要美的男人。 第287章 聊齋娘子 夏日江南雨季綿綿,難得有出晴的時候, 城鎮唯一的酒坊就是竹枝巷口處的王記酒坊,釀的是江南有名的杏花酒,卻別有風味,可惜酒坊老板王大郎福薄,早幾年就去了。 如今酒坊就剩下孤兒寡母扶持,他的遺孀周氏倒是個能干的,撐起了酒坊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的。 早上,來酒坊的人并不多,一黃衫女童坐在門口,折著紙,門里傳來溫柔的女聲,“阿錦,別在外頭坐久了,小心著涼?!?/br> 說話的是王記酒坊的當家周氏, “好?!迸郧傻貞艘宦?,然后將折好的紙,埋入酒坊門口的地里, 若是有見識的人仔細看了,就知道這埋得地方也是特定的方位,按道法做的辟邪陣。 在尋常的辟邪陣上又做了些改動,不僅能避邪祟,也能做些安全防護。 誰讓這世界妖魔鬼怪還混跡人間呢,女童也就是錦榮嘖嘖一嘆,靈氣充足,天地萬物,滋生的精靈鬼怪倒是多,太多了縱是有心的也管不了。 她此世投胎就成了王家女,王錦榮,名也未變。 小康之家,以酒坊為生,父母雙全,也是安樂無憂。 等到她五歲的時候,這世的父親去另一州縣送酒時倒霉遇上天災,沒了性命,屋漏偏逢連夜雨,酒坊又欠下別人帳未還。披麻戴孝的周氏當時都已準備忍痛賣了酒坊,帶女兒回娘家去。 直到錦榮告訴她,酒缸靠著的墻角處里埋著一個瓦罐,里面都是銀子。 錦榮也沒告訴周氏是爹的鬼魂掛念不下回來告訴她的,只是換了個法子說是無意間發現的,鬼神之事雖多,但以她之年幼,若是與這種事沾邊,未免引人注意。 周氏一直很少過問酒坊賬目的事,也知道夫君不喜歡把錢存在銀莊。這錢不僅解了酒坊的燃眉之急,也能讓母女倆數年無憂,周氏是個持家有道,非但沒關酒坊,還親自當家,好在夫君在世前教過她釀酒的方子,硬是沒讓王家酒坊砸了招牌。 錦榮人小也做不了什么,也就私下教訓了幾個想欺負孤兒寡母的潑皮無賴。 王家酒坊生意依舊興隆,除了平日買酒的人,還供應城里的幾個大酒樓,家底也算得上豐厚。 一邊cao持著王家酒坊的周氏也沒忘了女兒,雖遺憾沒能給亡夫留下香火,但即便夫君在世,兩夫婦也是愛極了女兒的,現在母女兩人相依為命,她更是疼愛不已,對女兒百依百順。 酒坊的生意自有雇傭伙計打理,周氏則是任由女兒玩,也不強求她學什么,算帳還是女紅,心里想著待錦榮長大了,招個上門女婿,不勞女兒cao心忙碌。 對這一世的生活,錦榮是相當滿意的,唯一的遺憾就是王父的去世了,事事不能完美。 只能說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難怪那么多人追求長生了,活得越久,就是有仇有怨的人都死了。 長生,在另一種意義上,或許也是勝天半步。 錦榮都九歲了,周氏本是想著送女兒去學堂,但問了學堂的師傅,說是不收女學生。 周氏無奈,但錦榮卻是不在意的,經史子集,詩詞歌賦,都不知道學了幾世,信手拈來的東西,實在沒必要再學一回。難不成學這八股文章去考科舉。 雖不拘著錦榮玩耍,但也有囑咐幾句,比如不要和斜對面那家燒雞店的老板娘親近。 那是半月前新搬來的住戶,姓胡,叫三娘,長相就是坊間三姑六婆碎嘴說的狐媚樣,開了一家燒雞店,聽說她前面的丈夫年紀輕輕就死了,這都是周氏平日和街坊鄰居那里聽來的。 什么一個女人有本錢開店,怕不是害死她前夫得的家產,還有整天心思都是打扮,插花戴簪的,勾引了不少男人去她店里,保準是個狐貍精。 說的更難聽的都有,周氏怕教壞小孩子,也沒在錦榮面前說起,她眼瞧著那胡三娘的確不像什么潔身自好的姑娘,這門對門的,離得又近避無可避的,甚至燒雞配酒,胡三娘還要從她家買些酒水。周氏也無法,只好讓女兒平日玩的時候,不要到胡三娘的店里去。 錦榮扮作小兒狀,乖巧地點頭,心里嘀咕著,說是狐貍精也沒說錯。 胡三娘,可不就是只真正的狐貍精。 也不見國之將亡,朝代更換的,妖孽卻喜歡跑到人間來了。 就簡單掛了胡記招牌的店面,但在門口迎客的卻是個眉目間盡是風情,身段嫵媚動人的年輕女子,容貌也不負那些女人嫉妒紅了眼,見有客人上門,胡三娘嫣然笑道,“客官里面請,客官想吃點什么?” 吸引顧客的可不只胡三娘的美貌,胡記的燒雞做的也是極美味。 “好咧,兩只燒雞,一壺小酒?!焙锍昀锏幕镉嫼暗?。 伙計無奈道,“老板娘,沒酒了?!?/br> 胡三娘嘴角一抽,指了兩個伙計,“快去王記買四壺酒?!?/br> 伙計們跑得比兔子還快,不是跑回后院砍柴殺雞,就是招呼客人去了,氣得胡三娘頭上別著的簪花一顫一顫的。 她哪里不知道他們為何不愿去,說到底她也不愿去的,每次去一回,她都快嚇得掉狐貍毛。 難得下山在凡人城鎮里開店,結果隔壁就住了尊煞神,雖說這煞神還小吧,但足夠欺負他們這群狐貍了。 周氏見到胡三娘也有些意外,“王夫人,我店里沒酒了?!焙锩銖娦Φ?,也沒失幾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