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
看到這一幕的方家人也是大驚,普通凡人怎么會死后不沾人間塵,真正能做到的只有那九天之上的仙人。 仙人撫我頂,結發授長生,這句話真正的意思便是與天同壽。 還未等洛云秋從悲痛和震驚中反應過來,整個白河城甚至更遠的地方都注意到了這么大的動靜,驚動一些隱世的老怪物。 但終歸,洛云秋準備好的東西都無用了,因為方錦榮什么也沒留下。而她要擔憂的甚至更多,已經蓋過了喪女之痛。 沒過兩日,方錦榮死時的異象引得景光界眾多修真大派世家窺探方家,許多勢力還遠在洛方兩家之上,甚至還有不少大能過來探尋。 試問,為何一個無法修煉的凡人逝世,會引動這么多勢力競相探查? 只因他們推演,方錦榮死后,尸身消散,不染人間塵埃,這方錦榮分明是上仙轉世。 各界一直有神仙轉世歷劫之說,當他們記憶蘇醒之時,便是再渡仙體,重回仙界之日,歷經多世,以達明心。 神仙歷劫也不全是順利圓滿的,有記在曾有一神仙轉世,原本已經輪回了幾世,所以選了個資質極佳的身體,有望在那一世堪破明望,結果卻毀于后宅陰私和世家博弈中,被弄的半死不活,且受到百般欺辱,所見之處滿懷惡意,嫉憤之下恢復了記憶, 揮手間將那個小世界毀滅,此后便成了傳說。 至于那個轉世仙人,則是再入輪回。 神仙挺喜歡轉世歷練修行的,只是那些一不小心把神仙轉世之人弄得黑化的修真界人士就杯具了。 那方錦榮究竟記憶蘇醒了嗎? 多方勢力查到了方蕪身上,原來她拜入清云宗后,多年修為進展極為緩慢,最后也被縹緲峰放棄,做了個普通的外門弟子。 而隱世大能在仔細探查一番后,終于發現了她身上淡淡的抑靈散,這分明是仙家手段,只存于記載中。 不會斷人修行,只是百年內難以修煉,百年一過,便會消散。 除此之外,錦榮還還在洛云秋身上下了一道除非化神的修為不可傷的禁制保她性命,以全這段母女之情。 只是礙于方錦榮是仙人轉世的身份,哪怕是大能不敢隨意對洛云秋動手。 若是方錦榮日后還掛念這段親情怎么辦? 既然方錦榮已恢復了神仙記憶,卻并不急著重歸仙位,而是做了幾十年凡人待壽數盡,修真界的眾人腦補,怕是覺得輪回領悟得還不夠,還想再多經歷幾世。 又或是嫌棄這一世,無心修道。 經過這番,洛云秋倒是大徹大悟,她的女兒錦榮并非是真的死了,只是去再入歷練,或是回歸神界了。 她與錦榮只有一世母女親緣,已是多年修得。 不過錦榮不在了,她也沒必要再留在方家了,洛云秋毫不留戀地與方賀山和離,回了洛家,繼續當她的洛家貴女。 可笑方賀山一生于修道上汲汲營營,卻是不知女兒是仙人轉世,錯過了最大的機緣。 如今也是后悔莫及。 方蕪在清云宗歷經多年磨礪,早已非當年年輕氣盛,嫉恨的小丫頭。連她曾經仰慕尊重的師父,也會因為她無法修煉而對她失望,最后將她舍棄。 交好的修道友人,也會因為修為的差距,而將她拋之腦后,即便她有再多的寶物也無用,反而會惹人覬覦。 方蕪已真正明白了修真界的冷漠,一切都是過眼云煙,師父,好友,同門,還是愛人,靈獸。 修真之路,從來漫漫,滿是荊棘寂寞,沒有人能一路相陪。 在聽聞曾經的師父池墨淵因愛上妖道女子而身死道消,方蕪也只是遙遙上了一柱香。 百年后,抑靈散消失,方蕪晉為金丹。 第185章 錦繡良緣 時年,朝綱崩壞,豪強割據,中央君權衰落,外有強臣各自為政,內有外戚專權,宦官秉政,政治腐敗,天災不斷。 戰亂之象已顯。 然京都中近日風頭最盛的卻是一個叫唐文賓的人,卻投入掌權的郎中令趙由門下,還花三百萬錢得了一個司府的三品官位。 原本朝廷奉行推舉制,由官員推薦人才,寒門難以晉身,然如今政治腐敗,天子體弱,形同虛設,買官鬻爵現象早已屢禁不止,暗地里也早已明碼標價,坊間有童謠唱道,公千萬,卿五百萬…… 唐文賓也不過是世家眼中從窮鄉僻壤的地方里出來的泥腿子,土老冒,連寒門也夠不上,只是讀了幾年書,靠鉆營才一躍成了朝官。 他為人圓滑,又投靠了外戚宦官,一時間炙手可熱,氣勢極盛,常人也小看不得。 一些酸腐儒生不禁嘆道,時勢造就豪杰,也令小人當道。 唐文賓一身朱紗官帽,絳紫新衣,即便被朝中那些出身高貴,不愿與他這樣的下等人為伍的官員冷面以待也渾不在意。 多的是人討好他這位新司府大人,司府一職掌管供皇室需要的山海地澤收入和官府手工業,油水豐厚,他又慣會做人,孝敬宦官和外戚,上下打點,游刃有余。 時不時還能看幾個忠臣良將被砍了腦袋,某些世家官員被貶職流放,下場凄慘。 這樣的亂世,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得了他人死活。 唐文賓心里還是有件牽掛的事,一直未能解決。 而這件事終于在一個絕好的機會中得以達成。 而在一日下朝后,自覺人生已無憾事的唐文賓春風滿面,昂首闊步走進了家宅后院。這還是他來京城后置辦的。 遠遠就聽到一陣清越悠揚的琴聲,琴聲如訴,蕩氣回腸,便是宮廷樂師也自嘆不如, 唐文賓面露微笑,快步走去,這般溫和慈愛的模樣要是讓那些背地里暗罵他是jian臣小人的官員見了,恐怕也要驚呆了。 勾欄外繞著綠水紅鯉,一片露角荷葉長勢正盛,圍繞在中間則是一方小亭,白色輕紗掩映下,隱隱有幾個身影晃動。 微風拂過,輕紗搖曳飛揚,顯現出亭中之人,只見一著綠色襦裙的少女輕垂螓首,悠然撫琴。方才的絕妙琴聲便是她所彈。 而她對面的榻上,卻臥著正主兒唐錦榮,旁邊有人打扇,有人喂水果糕點,還能聽曲子。 周圍環伺的都是各有特色的美人,如春花秋月,如綠柳珠玉。 每次見到這一幕,唐文賓都有種錯覺,自己生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 享受鶯鶯燕燕,沉醉不知歸處的正是唐文賓的掌上明珠,唐錦榮。 唐文賓還記得,原本那琴師是請來給錦榮陶冶情cao,養成貴女的,但不知道怎么被錦榮忽悠的,教起了她身邊的侍女,其他詩書畫花藝茶道的師傅也都是如此。 而最后,唐錦榮倒成了那個享受的人。 唐文賓嘆了口氣,卻也沒說什么。畢竟他也心疼女兒,十指纖纖,彈琴彈久了傷了手怎么辦。誰知女兒又不知從哪找來的劍術師傅,教了兩個月,那師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也不知道女兒學劍學得怎么樣,但卻見過她的侍女一手劍舞,凜凜如風,嚇得他都有點腿軟。 便是在女兒事情上再放寬心的唐文賓,也不得不承認,他女兒是有那么點與眾不同,和他希望的大家閨秀,名門淑女的樣子也相差甚遠。 這不免讓他擔憂起女兒的婚事了。 不過,現在沒有關系了,他已經成功為他的寶貝女兒找好了人家。 想到一個時辰前,他做的自認是至今為止做的最成功的一樁生意,唐文賓不禁面上再次浮現笑容。 “爹,你來了啊?!碧棋\榮這時才抬眼發現她爹的到來,正好看到她爹在傻樂。 “老爺?!北娒廊诵卸Y道。雖叫著老爺,但她們和唐文賓是沒有半點關系的,人是錦榮挑的,也是她培養的,侍奉的也是錦榮。 至于唐文賓,只是個死守著娘子牌位的中年大叔,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 比起那些自標榜清流的名士清官,七老八十了還納十幾歲的侍妾,甚至引以為傲邀好友作詩紀念,差別可是大了。 自錦榮有意識以來,唐文賓就愛抱著她死去的娘牌位哭,哭完之后就發狠拼命鉆營,也是他這般狠勁,才從一個窮得叮當響的破落秀才,到現在的京都大官。 時勢造英雄,那也得英雄抓住機遇才行。 但錦榮沒想到的是,唐文賓一路青云直上,惦念的卻是給她嫁個好人家。還沒等她反駁,唐文賓就這里挑挑揀揀,那里看不順眼了。 在郡縣的時候,就不知挑剔過多少兒郎,唐文賓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卻一心想為女兒找門絕好的婚事。 這個世道,講究出身門第,世家與寒門難以通婚,他當初受夠了出身的苦楚,還累得愛妻沒過什么好日子。 更希望女兒以及子孫都能順遂。 “錦榮啊?!碧莆馁e笑呵呵道,“我已經為你找了一門好婚事?!?/br> 錦榮一驚,就老爹這個挑剔的性子,講究品貌,又講究門第的,也能有看中的。 唐文賓又輕捋短髯,笑道,“這個絕對是最好的了,無論品貌,還是門第,才華能力也是極佳?!?/br> “潁川藺六郎藺素?!碧莆馁e眸子微亮,說出對方身份來。 然而迎上的卻不是想象中女兒的歡喜嬌嗔的模樣,而是一臉狐疑。 “女兒,你別不相信啊,藺家雖是名門清流,一等一的世家,但你爹我也是有能耐的,誰讓他們正好栽到我手里了……”唐文賓發現差點說漏嘴,立馬打住,對錦榮笑道, “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待嫁便是,我一定讓你風風光光,十里紅妝,不比那些公侯世家女差?!?/br> 錦榮冷漠臉,“不要?!?/br> 唐文賓也不是沒料到過女兒的這個態度,“錦榮啊,什么事爹都依你,但唯獨這件事上,你得依爹?!?/br> “若你為藺家婦,我也算對得起你娘了?!?/br> 唐文賓從懷里拿出娘子牌位,又開始抱著哭了起來。 錦榮無奈搖了搖頭,已經習慣了爹時不時這樣的行為,直接喚侍女隨她走了,留下唐文賓在亭子里迎風流淚,悼念亡妻。 京都藺家, 一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重重跪在地上,“一切都是兒子的錯,沒能管教好家仆?!?/br> “那唐文賓真是如此要挾你的?”藺老太爺沉聲道, 為謀財補貼中饋不惜私賣祭田,還欠下數筆巨款,若是此事傳揚出去,不僅保不住在晉南的幾個子孫,連帶藺家的百年名望也會有損。 “也不知道唐文賓那個小人是如何發現的?”坐在一旁的藺家家主,藺遠道壓抑著怒意道, 誰讓唐文賓提出的無恥條件,居然是讓他最驕傲的兒子藺素娶唐家女。 而關鍵人物之一的藺素立在旁側,看似謙雅溫和的外表下,卻不禁帶了一絲冷漠。 任人被這般威逼娶妻,都不會感到多高興,何況是藺素這般驚才絕艷,名滿潁川,驕傲的人。 但他也很清楚,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藺老太爺也知道,所以才會召他們商量,而不是斷然拒絕。 ———— 藺家六郎藺素這人,錦榮也聽說過,年少有才,君子之風,清秀通雅,有王佐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