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陸御九:“……然后呢?” 徐行之:“兩年后的東皇祭祀,我找了個沒人的山旮旯,親手把他揍了一頓?!?/br> 陸御九:“……” ……記仇的人真可怕。 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徐行之伸手拍了拍陸御九的腦袋,說:“記住,別把你的身份告訴別人啊,這個秘密有我們兩個知道就可以了?!?/br> 徐行之對他這么放心,陸御九反倒有些無所適從。 他試探著問:“徐師兄,你不怕有朝一日……” 徐行之取回自己的水筒,掌心翻覆,把水筒重新化為竹骨折扇:“怕什么?有朝一日你會生出異心?有朝一日你會背叛清涼谷?” 陸御九抿著嘴巴不敢說話。 徐行之輕松道:“這種事情到時候再說吧。至少現在你替各家弟子斷后,足夠義氣,我又何必為了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把你從好不容易找到的棲身之所趕出去?” 言及此,徐行之湊近了些,稍稍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道:“不過,陸御九你聽好,若你將來要對清涼谷拔劍,我必會奉還;我只能保證,我的劍不會比你先出鞘。明白嗎?” 陸御九不由得挺直了腰板,極認真地點點頭。 徐行之伸出小指頭:“約好了?” 陸御九伏下身,親了一下徐行之的小拇指尖。 徐行之一愣:“……這是……” 陸御九微微漲紅了臉頰:“這是鳴鴉國的最高禮節,是承諾的意思?!?/br> 徐行之失笑,順手扯下了陸御九頸上佩戴的羅標。 陸御九被扯得往前一栽,眼里水汪汪的,似是不解。 這羅標,參加東皇祭祀大會的參賽弟子人人都有一枚,羅標里埋設著一絲靈力,與徐行之頸上的珠玉碎鏈相通,可以監測到每個弟子的靈力驅動情況,從而分辨判斷他們是否身處險境、需要救援。 參賽的弟子一旦受傷,為保安全,便不能再繼續比賽。 秩序官徐行之履行自己的職責,把羅標疊了兩疊,塞進陸御九的懷里,又反手拍了兩下:“今年你的資格取消。把傷養好,兩年后再來?!?/br> 東皇祭祀大會在鹿望臺舉辦,各門參賽弟子兩年一度,齊匯在此。 四門各自占據東南西北四殿。天色已晚,前往搜羅祭祀之物的弟子們已紛紛返回各自的宮殿休息,養精蓄銳,只待明日再戰。 清涼谷弟子的休憩處在南殿,把受傷的陸御九交還過后,徐行之就向撥給風陵山弟子休息的北殿走去。 遠遠地,徐行之看到了兩道并肩而坐的身影投映在北側的繡殿羅堂前。 徐行之心有所感,走上前去,果然是小九枝燈和小重光。 兩人坐得不算近,一個正用摘來的芪草編戒指,另一個正借著殿內透出的燭火微光,手持毫筆,在一卷竹簡上寫著些什么。 徐行之走近,咳嗽一聲。 聞聲,兩人齊齊抬起了小腦袋,格外可愛。 重光的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像是望穿了萬千秋水,終于等到了想要望到的那個人。 相比之下,九枝燈就顯得淡漠得多。 他招呼道:“師兄回來了?!?/br> 徐行之問:“怎么不回去睡覺?” 九枝燈把竹簡和筆都收進隨身的盒套里,答:“等師兄回來?!?/br> 說著,那一臉冷肅的小孩兒想要用放在地上的佩劍撐住自己的身體站起來。 可腳甫一挨地,他便低哼一聲,蹲下身去,本來冷淡的表情微微扭曲。 徐行之皺眉:“怎么了?” 九枝燈咬一咬下唇:“沒事?!?/br> 徐行之嘖了一聲,蹲下身去,捏了捏九枝燈根本不敢挨地的右腳腳腕。 九枝燈站立不穩,倒進了徐行之懷里。 血嗡地涌上了他的面頰,一張蒼白冷淡的面孔此時添了好幾分慌張。九枝燈強作無事,試圖從徐行之懷里掙扎起來:“……無妨,只是坐麻了而已,緩一緩便能好?!?/br> 徐行之笑笑,把他扶正,轉過身去,就地一蹲:“上來?!?/br> 九枝燈臉愈加紅,捏住衣角的手指松了又緊:“……師兄,不必?!?/br> 徐行之背對著他調笑:“怎么,覺得師兄背不動你?” “不,不是……”九枝燈金雞獨立地站著,難得結巴了起來,“師兄,這樣……不成體統?!?/br> 徐行之:“什么是體統?師父不在,師叔也不在,我就是這里的體統。上來?!?/br> 九枝燈的決心下了又下,終于羞澀地爬上了徐行之的后背:“辛苦師兄了?!?/br> 一旁的重光眼巴巴地看著九枝燈環住了徐行之的頸項,頗不服氣。 他拉了拉徐行之的衣角。 徐行之回頭:“怎么?” 重光咬住唇,委屈道:“……師兄,我的腳也麻了?!?/br> 最后的結局也不難想見,兩個人同時趴在了徐行之后背,各占一邊。 兩人都清瘦,一同背起來也不費勁。 確定這兩只都在自己身上掛穩了,徐行之才邁步往內殿走去。 但才走了一會兒,背后就有sao動傳來。 兩個孩子氣的家伙剛開始只是在背上你一下我一下地擠兌對方,后來開始動手互掐,到后來也不知道是誰下手狠了,兩人甚至開始伸腳去踹對方的小腿。 徐行之不得不站住了腳:“……你們干什么?“ 重光不服氣道:“師兄是我的。你往那邊去?!?/br> 九枝燈:“不去。我的?!?/br> 徐行之哭笑不得,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兩位,兩位,師兄難道是什么好東西嗎?被你們搶來搶去的?再吵就讓你們自己下來走?!?/br> 于是世界總算安靜了,徐行之背著他們,朝一片輝煌燈火中走去。 那燈火漸黯下去,眼看著濃縮成了一點微光,又猛地亮了起來。 徐行之眼皮一顫,睜開了眼睛。 他仍在蠻荒中。 或許是在蠻荒里做夢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徐行之周身乏力,胳膊酥軟得要命。 好不容易爬起半個身子來,他才發現周望竟然在他房間里,她背著一雙巨刀,靠墻抱臂而立,面上還隱隱有些不滿之色。 徐行之忍住頭腦的昏沉,出聲詢問:“你怎么在這兒?” 周望指指外面:“封山的人來救他們的主人了。這次他們打得發了瘋。孟大哥叫我在這里看好你,免得出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徐師兄依然是父愛全開 第13章 刑訊逼供 外面喊殺聲著實不小,聽也聽得出來,來犯人數眾多,與徐行之初到蠻荒那日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好在,與那日不同的是,孟重光守在外面。 旁人的戰力,徐行之不能算是很清楚,但孟重光可算是他話本里養的親兒子,有他守戍,就算半個蠻荒的怪物把塔圍住,孟重光亦能全身而退。 徐行之說不清那種安心感源自何方,索性不再多想。 他聽了一會兒刀兵之聲,便取來衣物,草草裹在身上,又懶洋洋地躺回了榻上去:“封山之主,就是那個被拘在小室的人?” 周望點頭。 徐行之心中更有數了。 盡管早就知曉孟重光在蠻荒中少有人能匹敵,但身為封山主人,獸皮人僅和孟重光打了一個照面,便被手撕成那副德行,可見孟重光的確是不能輕易下嘴的硬骨頭。 腳上鐐銬已去,徐行之半瞇著眼,活動幾下腳腕后,若有所思地問:“你剛才說什么?那些人是拼了性命,前來救主嗎?” 周望道:“據我所知,在孟大哥和我舅舅他們進入蠻荒前,封山之主才是這一帶的主人,享四方朝拜。自從孟大哥進入蠻荒,在此處定居后,這封山之主便處處被孟大哥壓一頭。所以封山一向對我們深惡痛絕,時常趁孟大哥不在,率人來剿殺我們。不過這一次,他們竟等不及孟大哥離開,傾巢出動,一味沖殺,誓要把他們的主人奪回,倒真是重情重義?!?/br> 徐行之仰頭望著帳頂,笑道:“……重情重義啊?!?/br> 周望:“有哪里不對?” 徐行之說:“哪里都不對?!?/br> 周望疑惑,不再靠墻而立,而是走到床邊,抱臂靠在雕花床框邊,看向徐行之:“怎么說?” 徐行之雙手墊在腦后:“我問你,如果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被封山擄走,若想救回,需得趟過刀山火海,你可會去援救?” 周望不假思索:“便是刀山火海又如何?自然是要去的?!?/br> 徐行之:“因為什么?” 周望反問:“這還需要原因嗎?” 徐行之:“為何不需要呢?” 周望皺眉:“什么意思?” 徐行之笑:“人少的地方,紛爭會少;人愈多,紛爭愈盛。封山在蠻荒扎根多年,盤根錯節,手下眾多,犬牙交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封山之主的位置。我若是封山之人,才不管這封山之主死活呢,保存實力,趁機奪取封山大權才是正道??墒沁@樣?” 周望想一想,這話雖無賴,倒是有幾分道理,便追問道:“……所以?” “你剛才說,封山之人傾巢出動,竭死拼殺?”徐行之說,“我信這世上有重情重義之人,卻不相信這封山成群結隊、漫山遍野,皆是赤誠之輩。他們這般拼命,必然有所圖謀?!?/br> 他翻身坐起,下了結論:“……那封山之主身上,必然有值得他們拼命的東西?!?/br> 說著,他沖周望眨了一下眼睛:“怎樣?跟我去瞧瞧那位封山之主,看他手中握著什么籌碼吧?” 徐行之的笑臉很好看,風神疏朗,猶如清月入懷,饒是對男色無甚感覺的周望,也被他這一笑晃花了眼睛。 下一秒,側身準備下床的徐行之雙膝一軟,對著周望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