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夜并不長，雨還沒來得及停下。半夜有貓凄厲地叫起來，夾雜在雨聲里，聽起來像另一個時空的聲音。

    影山渡醒了好幾次，等天蒙蒙亮起，才抓起鬧鐘。

    六點半了。

    她洗漱好，到客廳去。母親已經在吃早飯了，見她過來，驚訝道：“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唔……睡不著?！?/br>
    她惺忪著眼，拿了片面包坐下。母親正拿手機看著新聞。影山渡啃著面包，慢吞吞地叫了她一聲：“mama?！?/br>
    “嗯？”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做夢來著？”

    母親的目光從屏幕上移開，“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吧?！边@孩子已經很久沒有和她提過這個了，“怎么了嗎？”

    影山渡扯下一塊面包皮，才說：“我又用了?！?/br>
    “是嘛?！?/br>
    “……我又做了不好的事情?！?/br>
    母親靜靜地看著她?！懊髅髦缐魩淼母淖兌际翘摷俚?，用這種小伎倆其實什么也得不到。我卻還是用了?！?/br>
    “給別人帶來了困擾?！庇吧蕉傻拖骂^，“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什么也得不到……么？”她對女兒笑了笑，問，“其實只是你想要的東西和自己以為的不一樣吧。改變是有的，你想要什么呢？”

    影山渡怔愣一下，不說話了。

    她想要什么呢？一開始讓他做夢，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染指他的心情罷了，畢竟他不一定會記得夢里的事，她就當這是一次意外……是嗎？影山渡又猶豫了，她真的不在意他是否記得嗎？其實，大概，是期待著他記住的吧？

    自己真的只是一時失控，才做出這樣的事嗎？

    答案很明顯地放在思維的拐角處，影山渡卻在此時失了神。

    看著這樣的女兒，她又柔和了眼神。并不多說什么，只是三兩下把早餐吃完，提起包包，“mama去上班了，你慢慢吃?！?/br>
    開了門，一個少年抬頭看她。

    兩張陌生的臉相對。

    “啊，你是……”

    少年也有些慌亂，“你好！我是影山渡的同班同學，那個、昨天借了她的傘所以……”

    漂亮的少年撐著紅傘，扯出一個故作鎮靜的笑容。

    女人愣了幾秒，也笑出來，“這樣啊，渡的班上還有這么帥氣的男孩子嘛?！彼仡^對屋里喊了一句，“渡，你的朋友來找你啦！”

    過了一會，少女慢慢走出來。當了她十幾年的母親，女人當然能看出來這孩子剛剛把頭發梳好，還把衣服整理得毫無褶皺，也不知道經歷了什么樣的慌亂，才會連呼吸都有點急促。

    女兒一副虛假的平靜模樣，聲音也不大，“你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少年沒有說話，大概也不知道說什么，眼睛盯著門口的階梯。

    少女很快地瞥了母親一眼，眼皮眨了幾下，又問他：“你吃早飯了嗎？”

    “……還沒?！?/br>
    “……哦?！彼c點頭，“那你要不要進來吃點東西？”他搖搖頭，“那，我給你拿一點吧?！?/br>
    女人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低頭的另一個孩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藤田徹?！?/br>
    她溫和地說：“我好久都沒有看到渡帶同學來家里啦，她和藤田君關系要好嗎？”

    “還、還行吧……”

    “那下次藤田君來家里吃飯吧！”女人故作擔憂地嘆氣，“唉，我家孩子性格有點孤僻，總是讓人擔心她在學校受欺負呢?！?/br>
    “不過，知道她有藤田君這樣的朋友可真是讓人安心呢！”她笑瞇瞇的，“以后女兒麻煩你多照顧了哦?！?/br>
    女兒拿著牛奶和飯盒出來，鞋也已經換好了?！澳俏覀冏甙??！?/br>
    女人在她走近時，突然輕聲說：“困擾說不定只是暫時的?！彼ＵＱ?，“阿渡，你那么聰明?！?/br>
    少年微微抬高了傘，把影山渡接過去。

    傘微微傾斜，他的肩膀濕了一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