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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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名小娘子拿帕子捂著口鼻,圍上去看那只小狗崽。 滂沱大雨中,氣氛一時熱鬧混亂,只有小琬的視線始終緊緊追著那個少年。 這一年,她十三,他十六,她是顏家旁系、顏如玉一表三千里的小堂妹,而他是以城隍廟為家的乞兒頭。 那之后,她每日下午總要溜去城隍廟附近轉轉,偷看那名少年,有時幸運便能順利見著人??上]隔多久,城隍廟發生了兇徒虐殺孩子的震驚慘案,那名小男娃沒能逃過死劫,而蘇珩不知所蹤。 第二次見到蘇珩,他已經是蘇家的五郎君。 再見到他實在是意外的驚喜。她爹幫著沈秋娘打點鋪子,她便也學著管商鋪,時常到鋪子里去。那幾年,商鋪發展順遂得不得了,下頭有南方最大的染坊與織作坊找上門合作,上頭亦有雍京商鋪聯盟、皇室、達官貴人與他們定了長期買收的約。 一日她爹興高采烈地說染坊與織作坊的大老板上雍京,顏家打算好生招待他,要小琬一道前去。 小琬極其不愿。 她爹的心思她多少是知道的。她們家雖然也與顏家沾上了邊,出了門對外都號稱是顏家人,可與當朝閣老的堂伯公關系極遠,門戶也天差地遠,日子雖勉強能過,卻也不是頂好。 她爹吃過苦,一心只希望她能配得富貴人家,日后能生活優渥、衣食無憂。 可那大老板雖說是江南富甲一方的名門巨賈,但也四五十來歲了,雖說只有一妻,可膝下五子年紀各個都比她還大。 她一不愿作為人妾,二不愿壞人感情。據說那大老板與夫人少年夫妻,感情深厚。 因此那一天,她藉口要好好打扮,讓她爹先行一步,然后她化了個極丑的妝容,一身邋塌赴約。 一進到約好的茶肆包間,在看到人的那一瞬間,小琬呆若木雞,驚掉了下巴。 茶肆里頭一名錦衣公子端坐著,嘴角噙著一抹淺淺的微笑望過來,他容貌精致秀美,如玉無暇,斜陽從外推的窗照射進來,在他周身鍍上一層金黃輝澤,像一幅絕美的畫。 “蘇、蘇、蘇郎君?” 她慘叫了一聲,抬袖遮住自己的臉,轉身便跑。 蘇珩云里霧里,轉頭看向小琬的爹,卻見她爹也呆若木雞的看著小琬跑遠的背影。 他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方才那海膽粗眉、血盆大口、滿臉黑痣的是他夸下??谥獣_禮、溫婉可人的嬌俏么女么??? 小琬羞憤欲死,讓愛慕的人看見了最丑陋的模樣,她大半個月都不跟她爹說話。 原來那一直幫襯著顏家生意的不是蘇老當家,而是他的五子蘇珩。 這也是小琬第一次知道蘇珩名字。 翩翩君子,溫潤如玉。 她覺得這名字極貼人,那氣質,那風華,他就像一塊行走的玉。 過了大半個月,她終于忍不住同她爹打聽蘇珩的消息,這一打聽才知道,他竟是蘇家流落在外的第五子,不出意外將是蘇家下一任當家,此番上京便是有意將生意向北拓展至雍京,面對近日同樣對雍京布業與脂粉業虎視眈眈的浣南李家,他過來打探情形,順道拉攏商會與幾大上下游商家。 并且人就暫居在她家客院。 小琬自從知道蘇珩借宿自家,便雀躍難耐,她克制不住地想看他幾眼,卻又顧忌著茶肆的拙樣不好意思教他看見,她尋思良久,最后偷偷去搬來修剪枝芽的梯子。 她摸到客院外頭,將靠墻梯放妥,吃力地爬了上去。等她好不容易爬到最上頭,忽然一陣狂風襲來,小琬眼里入了沙,她一個刺痛用手去遮眼,那一瞬間腳下一滑,她嚇了一大跳趕緊攀住墻頂,梯子倒了下去,發出碰!好大一個聲響,而她則卡在了墻頂。 “墻上何人?” 蘇珩聞聲出來查探,就見院墻上一抹杏黃,一個小娘子四肢并用緊緊巴著院墻,姿勢怪異,似乎動彈不得的模樣。 “咦!” 小琬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內摔落,在蘇珩面前趴成了大字型。 “......”蘇珩道:“你是之前茶肆的那個......顏成淵的女兒?” 小琬轉過頭,看見高高頭頂上風采翩翩的人,僵硬地笑了一下?!班??!痹俣仍谔K珩面前出了丑,她簡直想遁地而去。 “那么,威遠侯家的顏姑娘是你堂姊了?” “嗯。她是我族姊?!币槐砣Ю?,親緣關系大概可以追溯到祖宗十八代前的那種。 “你與她可好?” 小琬支吾道:“不是太熟,就族里每次聚會與宴席時聊過一些?!睅资巳毫哪欠N。 “這也算識得了?!碧K珩對小琬綻出一個笑容。瞬間大地春回,桃花開遍。他將小琬扶起,并未追究她一個小娘子攀上未婚男子院墻頭的無禮行為?!澳悄阃艺f說她可好?” 那時小琬就知道了。她喜歡的人,喜歡她那位已經遠嫁浣南的族姊。 喜歡一個人的滋味是酸甜的,喜歡一個無意于自己的人的滋味卻是苦澀的。 但是小琬并不放棄。 從那日起,小琬便日日常跑父親打理的商鋪,顏成淵管的是沈秋娘手下的布行一塊,而蘇家正是江南最大布料商,蘇氏染坊與織造坊都是絕頂一流的大作坊,蘇珩想拓展蘇家生意至雍京,少不了接觸合作的幾大布行。 果然,她在那偶有遇上蘇珩,雖然概率極小,但碰著了人她便能開心上幾日。 小琬極有經商天賦,她心思活、心眼細,對帳反應快,逐漸成為顏成淵不可或缺的幫手,甚至一點一點接過布行生意,沈秋娘對她十分滿意,大有將她培養成左右手的意思。 蘇珩逐漸把她當成了生意夥伴,有時遇上便會找她閑侃,但泰半聊的是如玉的事。 小琬為了留住蘇珩,編了一個又一個如玉與她發生的小故事。 幼時兩人一起玩耍遇上的蠢事,小郎君們各種稀奇古怪、討如玉歡心的事,她們女學里的趣事......等等,然而事實上小琬同這個族姊半句話都沒說過。 她翻來覆去的講,蘇珩也百聽不厭。 逐漸地,兩人會多聊一些額外的事,不外乎李家的威脅、商鋪的經營策略與發展等。 幾年下來,他們成了故友。 今年十二月十四的早晨,小琬早早便起身了。 因為這日蘇珩必定會來找她小酌。今年他們約在蘇家新開的酒肆中。 “翡翠,你瞧我今日這樣打扮可好?”小琬在她的貼身婢女跟前轉了一圈,復而又道:“總覺得我的妝濃了,還是淡雅一些好?!?/br> 翡翠心下嘆息。 這打扮可不好,小娘子艷麗無雙,適合張揚一點的妝容與鮮艷的顏色,卻偏偏要上凈素的妝,半點兒都顯不出天生的美貌,還要搭配俐落乾凈、剪裁簡單大方的藕色外衣,非但沒烘托出恬淡的氣質,且將原本的特色都掩了去,一個十成的美人胚子生生被打成了普通姿色。 “可以的?!濒浯漕D了下?!芭c威遠侯家的娘子極像?!?/br> “是么?”小琬滿意地理了理衣袖,“那便去見蘇當家吧?!?/br> 這些年,她為了讓蘇珩的目光多停留在自己身上片刻,蓄意地模仿起如玉來。 翡翠點頭,便又聽到小琬說:“帶上前幾日好不容易從西南尋來的那塊佛臉羊脂白玉?!碧K珩喜玉,尤其是帶有裂紋的羊脂白玉,她費盡心思探聽到西南有塊稀奇的白玉,裂紋裂出了佛臉,想著蘇珩應當會開心,前后輾轉派出了幾波人、耗時大半年又去掉上千兩,才終于將白玉給弄到手。 兩刻鐘后,蘇珩到了酒肆。 “顏小姑娘?!?/br> “蘇大哥?!毙$K珩一笑。蘇珩一直叫她顏小姑娘?!扒『昧?,這是前幾日人家推薦我收的,我想著你喜愛這類有紋的白玉,便拿來給你瞧瞧?!彼f罷,揮揮手豪爽道:“我對白玉一竅不通也不特別偏愛,蘇大哥若喜愛便收下罷?!?/br> 蘇珩掃了一眼,奇異道:“這是西南的佛臉玉吧?聽說這玉炒到了兩三千兩的高價,競奪者眾,還有價無市,是搶不到的寶貝呢?!?/br> 小琬笑道:“不是的,這是仿品,百兩不到?!?/br> 這玉成色絕佳,裂紋渾然天成,摸著溫潤滑膩,絕不可能是仿品。蘇珩心下有底,卻并未戳穿她,只拍開一壇封泥,也不管是什么酒,仰頭便灌,一壇酒落了半壇在桌上。 他平日甚少飲酒,真有小酌也適可而止,都用小杯盞,可今日他總是心頭難受,刻意放縱自己。 未消多久,蘇珩已酒酣耳熱。 “你知么,那時,是我先識得如玉的,那時我一無所有,她是第一個同我攀談的名門貴女......”蘇珩雙手叉腰,“可是當時我膽怯,自卑,顧忌著身分不敢親近她,還發生了驚天變故,那時我深刻認識到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便更加膽怯與自卑,于是拒絕她的好意,轉身回了蘇家......我一離開,沒過多久,便聽見了她成親的消息。哈,對方是一個潦倒落魄的窮鬼,無權無勢無功名,與我同樣出身商賈之家的尋常百姓,不,認真說來,條件還差于我......早知她不介意選擇如此的對象,我為何要遠遠避走???”雖是一股腦兒的傾吐苦水,他的神色卻再認真不過。 “蘇大哥?!毙$扌Σ坏玫匕阉x梧桐樹,“別老對著樹干說話,它聽不懂?!?/br> “唔?!碧K珩掙脫她,轉頭便又回到梧桐樹面前。他一本正經地拍了拍樹,“聽說如玉喜歡海棠,你說,她會喜歡那個海棠園么?我買下了那個海棠園,把花草都整理了一遍......就是不知隔壁是誰那么可惡,硬是出了幾倍價搶走了我一半的花園地......” “那個李自在,究竟是哪根蔥蒜,至今也沒能見上一見......” “蘇大哥?!毙$粗l苦的臉,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發疼。 蘇珩今日特別失常。十二月十五是如玉成親的日子,他不喜此日,總是在前一晚喝得大醉,然后隔日睡掉一整個白日,權當沒有這日。而今年他格外難受,原因無它,就在幾日前浣南李家二當家李自在帶著如玉回了雍京。 莫名冒出的李自在始終是蘇珩心里的一道檻。 他一直想看看如玉選擇的人是什么模樣,可李自在成親之后遠走浣南,他壓根兒沒機會拜見人。 此番李自在回京,蘇珩以談生意為由約見他,卻被他以陪伴愛妻、紀念成親等的理由給婉拒了,蘇珩難受得很。 很快地他便不勝酒力,倒在一旁。 小琬四下偷看了一眼,見并無路過的家仆,也不喚人過來,自己將蘇珩攙扶到了客房里。 她扶著他躺上床榻,去灶房里給他拿了一小爐燒好的熱茶過來,而后看看寂靜的客房與床榻上朝思暮想的人,忽然,鬼使神差地,她湊上前去,半彎了身,向蘇珩那兒傾下頭去,偷偷將唇......貼上了蘇珩的。 在唇瓣相貼的那一剎,蘇珩睜開了眼。 嚇! 小琬被那烏亮的眼給嚇了好大一跳,慌張地退開身去。 “嗯,頭好疼?!碧K珩難受地捂著頭?!邦佇」媚??這兒是哪兒?”他語氣如常,面色不大好,神情仍有幾分迷蒙與恍惚。 “這兒是我家,你喝醉了,我便讓翡翠她們扶你進來--”小琬說完便朝蘇珩告辭,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蘇珩在她離去后抹了下唇,若有所思地盯著門。 良久,他輕輕嘆息一聲,翻身下了床。 他無心思在此處多待,趁著天色仍早出了小琬家。 誰知人才走出門沒多久,便被人從后頸打昏,整個人昏死過去人事不知。 等他再度醒來,已是隔日清晨,他發現自己全身不著寸縷,被丟棄在鏡湖一角,莫說錢財與識別憑證那些,就連敝體的衣服都沒有,在清晨的寒風中頂著朝露凍得牙齒直打顫。 “天--” “哎喲,你終于醒了?!?/br> 他的身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蘇珩嚇到,驚跳起來,就見背后草地上趴了一個同樣光溜溜的男子?!靶值?,身板挺好啊?!蹦侨松舷麓蛄苛怂谎?,吹了一聲口哨?!澳莾核坪跻餐Σ诲e?!?/br> “......”蘇珩掃了回去?!澳睦?,彼此彼此?!?/br> “聽說最近雍京出現采花大盜,會劫財劫色,而后將人棄置橋下......” “你這么一說,我便想起來了,聽說還有采草大盜,與采花大盜相同手法,只是受害者是成年男性......” 兩人驚疑對視一眼,然后那男子雙手護胸,道:“我的貞節可還在,它是我娘子的!” 蘇珩唔了一聲?!拔业目梢策€在?!?/br> 半個時辰后,兩個衣著破爛的男子出現在鏡湖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