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東這一刻有點鄙夷自己，這都啥毛病心態呀。

    “小雅，二哥……不是不喜歡你?！瘪T東心里糾結老半天說，“二哥……是舍不得?！?/br>
    小雅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什么舍不得？”

    “……二哥舍不得你?！?/br>
    馮東安撫地拍拍小丫頭，開門出去了。他出了屋門，馮亮正懶洋洋拿著個牙刷站在院子里，見他出來，便怪模怪樣地沖他擠擠眼，一副“我知道你干了啥”的得意表情。

    馮東沒搭理他，自己也沒心思干別的事兒，站著出了一會兒神，滿腦子都是剛才的事情。

    眼下，該怎么辦？

    “二哥，啥時候的事兒？動作夠快的啊?！瘪T亮咬著牙刷湊過來，神秘兮兮地碰了下他的胳膊，“怎么樣？夠意思吧？這要是讓媽看見，恐怕要拿棍子抽你……話說你可抓點兒緊，我可保不準能幫你保密，你自己去跟媽說呀還是我幫你說？”

    這小子瞎想些什么呢！

    “一邊去，你就別添亂了?！瘪T東沒好氣地推開馮亮，責怪道：“往后進屋敲門，小胭怎么說也是個姑娘?！?/br>
    “誰叫你們不關門呢，我哪知道你們……”馮亮委屈臉。

    “她哭了，我哄她?！瘪T東無奈地解釋，“你別瞎想那些有的沒的?！?/br>
    “啥叫瞎想！二哥，你說小胭多好的姑娘呀，她要是嫁給你，我可兩頭都放心了。小胭喜歡你，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人家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家，你這么大個男人，摟都摟了，抱都抱了，你難道還能不認賬？”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馮東心說，他真那么木頭嗎？

    ☆☆☆☆☆☆☆☆

    于是，小胭上午上班妥妥地遲到了。

    她在屋里平復了一會兒，才驚覺上班時間早就過了。遲到也就罷了，可她要是突然沒去上班，廠里姐夫他們會擔心的。

    小姑娘猶豫了一下，照著鏡子看著自己哭紅的眼睛，趕緊洗了把臉，自己覺著看不太看得出來了，覷著二哥三哥進了西堂屋，悄悄推上自行車溜了出去。

    等馮東發現小姑娘走了，也就猜到她上班去了?？尚⊙绢^哭了一個早上，馮東終究是不太放心，索性也騎車跑去廠里看看。

    于是楊邊疆便看著小胭破天荒遲到了，躲著他悄悄溜進了工房，不一會兒，馮東匆匆找來了。

    楊邊疆：“怎么個情況？”

    馮東：“沒怎么呀。真的?！?/br>
    “嗯?！睏钸吔c點頭，那就沒怎么吧，也不再追問，馮東那性子，不管啥事他自己要是不想說，別人也沒必要多問。

    于是楊邊疆就招呼工人接手解木頭，自己拎著工具，拉著馮東出了帶鋸房，就在院子里太陽下做他的木工活。

    “你做什么呢？”

    “馮蕎想要個梳妝臺，現在城里時興?！睏钸吔f，“別人的手工，馮蕎一準看不上?！?/br>
    這恩愛秀的，馮東反正……早習慣了。

    楊邊疆做活，馮東就在旁邊坐著跟他聊天，偶爾幫他遞個工具，打個墨線，看著一塊木板在楊邊疆手里，細細地用刨子刨得平滑，做成向內彎的弧線。

    馮東當然知道，他這鐵哥們疼媳婦是有名的，家里的所有家具，便都是他親手做出來的。

    “邊疆，你……當時對馮蕎……怎么喜歡上的？”

    這話問的。楊邊疆停下刨子，看著馮東玩味一笑：“就是喜歡唄，馮蕎哪哪我都喜歡。我一個大男人，我要是弄不清自己喜歡誰，我不是白活了?！?/br>
    馮東沒說話。楊邊疆則悠悠說道：“馮東，有些事情呢，你自己想清楚就成。你要是真對人家沒那個意思，那你盡早說清楚，可別跟人家含糊。你要是喜歡呢，也別跟自己含糊?！?/br>
    馮東：……有這么明顯嗎！

    “你知道啥呀?！瘪T東對著摯友坦言“我一直當她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再說要真那樣，別人會怎么看我呀?！?/br>
    “別人關你什么事？”楊邊疆反問，“要是老擔心別人怎么看怎么說，人這一輩子啥事也別干了?！?/br>
    楊邊疆看著馮東，也不想多說他，他了解的馮東，用不著別人硬替他cao心。

    楊邊疆忙著給媳婦做一個自己設計改良的梳妝臺，馮東就陪他呆了一下午。下午的時候小胭下了班，兩人各自騎著自行車，一起下班回家。路上馮東忽然問了小丫頭一句：

    “小孩兒，你說我們回去，怎么跟家里說呀？”

    等馮蕎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版本已經比較完整了：馮東跟小胭偷偷好上了，倆人自己去跟二伯娘承認了。

    馮蕎當時還挺奇怪，二哥動作這么快？還是小胭動作這么快？

    當她和楊邊疆，還帶著自家寶貝閨女，一家三口樂呵呵跑去看熱鬧的時候，二伯娘還在一臉狀況外。

    “馮蕎，你說這倆孩子，到底啥時候的事兒呀？”二伯娘納悶，“還真讓你五嬸子說著了?！?/br>
    “二伯娘，你管他啥時候的事兒呢，反正是他兩個自己好上了，兩相情愿，倆人你都不用cao心了，二哥你也放心了，小胭你也放心了，多好的事情啊?！?/br>
    “說得可也是?！倍镄?，“他兩個好都好上了，我總不能反對吧?！?/br>
    “小胭呢？”馮蕎來了到現在都沒看到當事人呢。

    “這兩天大概是臊得慌，躲在自己屋里沒出來呢?！?/br>
    另一邊，馮東面對著專程跑來看熱鬧的鐵哥們兼妹夫，一臉郁悶：“你怎么也跟著起哄？我這兩天沒干別的，整天讓他們起哄了?！?/br>
    “怎么了？”楊邊疆憋笑，“說真的，我還以為你馮東還要再自己擰巴一陣子呢?！?/br>
    “我一直當她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現在，興許是太快了點兒?！瘪T東說，“大不了我再養兩年?！?/br>
    楊邊疆：噗！這是看著個小媳婦，自己還舍不得下口呢。晚上小兩口捂被窩，他就很不正經地跟馮蕎嘀咕：

    “這就是千年老光棍，沒嘗過小媳婦的好，我看他能等到什么時候?！?/br>
    ☆☆☆☆☆☆☆☆

    幾天后的一個下午，小胭從工具廠下班，剛走出大門，便看見門外站著兩個意外的人。小胭臉色立刻就變了。

    “小胭……”那女人說，“我來看看你，你真不認我嗎？”

    “我不認得你?！毙‰贀u頭，“從來沒見過。請你快點兒滾?！?/br>
    “哎你這孩子，親媽都不認了?！迸赃叺呐思庵ぷ诱f，“你媽十月懷胎生了你一回容易嗎？她大老遠路跑回來找你，你可不能這么沒良心?！?/br>
    “你算什么東西？”小胭看著另一個女人。

    兩個婦女長得很像，一樣刻薄寡情的臉，血緣上該是她小姨吧，不管她們出于什么心思什么跑來找她，良心發現也好，別有所圖也罷，反正她都不想再跟她們有半點牽扯。

    “小胭啊，媽知道當年丟下你吃苦了，當初我也是逼不得已。這么多年，我也有我的難處，我日子也不好過，一直很惦記你，今年過年好容易回來一回，就是專門回來看看你……”

    “滾?！?nbsp;小胭說，“我不認得你?！?/br>
    親媽是什么東西？她從三歲半之后，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了，以至于上次廟會看見，都已經認不出來了。

    她沒那閑工夫去恨，可也不想再看見膈應。只要這些人不來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就算是行好了。

    小胭推著自行車，繞開那兩個女人騎車就走。遠遠地馮東騎車來接她，迎上她關切地問：“小孩兒，怎么了？”

    “沒怎么。認錯人了?！毙‰傩π?，“二哥，我們回家吧?！?/br>
    第122章 抓人

    馮東和小胭的事情公開之后, 似乎村里很多人都視作理所當然——用五嬸子的話說，她一直就覺得小胭該是馮東的小媳婦呀。

    兩人生活如舊，在人前也都大大方方的出雙入對, 二伯娘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本家近房的奶奶、嬸子們圍著二伯娘說笑逗趣，便紛紛催婚，大家都覺得趕緊給他們結婚算了, 本來嘛, 馮東二十七了都, 五嬸家的堂弟比馮東還小一歲，可人家結婚早，十七結婚十八生娃, 如今孩子都已經上小學了。

    “馮東說等兩年，小胭不是小嗎?！倍镄χ忉?，那倆真沒打算那么快結婚。

    “嗐，還等啥呀, 他們兩人一個家的, 連房間都挨著門，隔一道墻住著——結婚不就是小胭這屋搬到那屋嗎。叫我說越早越好, 今春給馮東和小胭結了婚，等秋天再把馮亮的喜事辦了, 二嫂子你就擎等著享福了?！蔽鍕鹱诱f著就捂嘴笑，“你說這個馮東咋犯傻呢, 早點兒結婚, 他不就能早點兒摟上小媳婦了嗎？”

    于是一堆人紛紛夸贊二伯娘好福氣, 大兒子大兒媳和睦又孝順，三兒子大學生鐵飯碗，還找了個城里的漂亮媳婦，如今馮東跟小胭訂了婚，偏偏小胭還是二伯娘一直帶大的，跟二伯娘那么親，將來一準體貼孝順呀。

    “還有馮蕎，別的不說，我看她每回送年禮節禮都要用車拉了，平常吃的用的，二嫂你身上穿的……這一個閨女頂別人家好幾個，馮蕎從這個家出嫁，她也只認這個娘家?！彼膵鹱右哺f，“馮蕎那么有錢，我看咱鎮上怕是找不到比她家有錢的了，種了善因有善果，這可都是二嫂你的福氣?！?/br>
    “哪有啊，馮蕎她日子是寬裕些，有幾個錢，其實真沒你們說的有錢?！倍镖s緊謙虛了一下。

    老輩們信奉財不外露，二伯娘跟馮蕎一樣，是秉承“悶聲發大財”原則的，每次聽見別人說馮蕎有錢，二伯娘都要謙虛一番。

    可老百姓都不傻，眼睛都看著呢，原本小夫妻日子就寬裕，自從楊邊疆的帶鋸房和工具廠辦起來，一路紅火，最近又聽說招工人，說沒掙錢誰信呀。你看看人家穿的用的，看看二伯娘身上這呢子衣裳……馮蕎如今在村里人眼中，妥妥的富起來了。

    還有人專門跑來托二伯娘的人情，想把自己家年輕的兒女送進工具廠里做工。只要進了廠，認真肯干，多勞多得，每個月少說也有三四十塊錢工資，對于種田為生的農村人來說，這是挺好的一筆收入了。

    而話題中心的馮蕎，這陣子正在忙著教閨女學走路——以前她著急閨女學說話，哎呀我們寶貝閨女都一周歲了，咋還不會說話呀，忽然一下子，小娃娃的詞匯量井噴了似的，就學會了叫爸爸mama，爺爺奶奶……家里人一個個學會叫了。

    似乎小孩子學會說話之后，便越發有開口表達的欲.望，這一天，娃娃坐在院里的小床上，對著mama養的鴨子們一口氣喊了七八遍“鴨鴨，鴨鴨，鴨鴨……”。

    馮蕎坐在小床邊，給娃娃親手做一雙學步的軟底小鞋子，她抬起頭，看著閨女高興地指著鴨子樂呵，就笑著跟閨女一起喊：“鴨鴨，鴨鴨?！痹俦鹚?，去豬圈指著兩頭大豬教她：“豬豬，豬豬?！?/br>
    或許是“豬豬”發音有點難，小娃娃歪著頭看著mama的嘴唇，看了又看，嘗試學著叫：“啾啾?！?/br>
    “豬豬，豬豬?！?/br>
    “啾啾，啾啾?！?/br>
    好吧，那就啾啾吧，馮蕎失笑：“這可別讓你舅舅們聽見?！?/br>
    不過沒幾天，娃娃就基本清楚地對著豬圈喊：“豬豬?！?/br>
    這孩子說話是稍晚，可是發展很快。走路也是，一周歲還不太會走路，只敢讓爸爸mama扶著走幾步，慢慢的自己扶著桌子、凳子走。

    一歲零兩個月的時候，娃娃穿著mama給她新做的軟底手工小布鞋，紅色的鞋子，鞋面上還用彩線繡著彩色花朵，娃娃扶著爸爸特意放在院里給她學走路的長凳，圍著長凳轉著圈兒學走路，走幾步，看看漂亮的繡花小鞋子，便抬頭對著mama笑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馮蕎為了鍛煉她走路，便故意離開她幾步遠，小人兒沒東西扶著不敢走，。不敢離開長凳，又很想要mama，便在松手和不松手之間拿不定主意。

    唔，mama學壞了，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家嗎。

    馮蕎坐在一邊，笑瞇瞇看著閨女在陽光下蹣跚學步。小人兒走了幾圈便不耐煩了，看看腳下，mama在長凳下邊鋪了席子，娃娃便索性一屁股坐下不走了。

    楊邊疆中午回來，娃娃一眼看見爸爸騎車進來，立刻高興地扶著凳子站了起來，老遠地張著小胳膊要抱：“爸爸，爸爸?！?/br>
    楊邊疆在離閨女兩步遠的地方站住，看著娃娃笑。初春的天氣里，太陽下挺暖和，小人兒今天穿了件橘紅色印花的小棉襖，同色一套的小棉褲，領口袖口和褲腳滾了一圈白色絨毛，十分可愛。

    “只敢扶著東西走，怕還得等一陣子才能自己走?！瘪T蕎笑著跟男人抱怨，“你家閨女可真懶，走幾圈便不肯走了，一直坐那兒不動?！?/br>
    “你著什么急呀，我們閨女多聰明呀，你看她說話晚，可一開口比別人學得還快?！?/br>
    一對爹媽便并肩站在小人兒兩步遠，笑瞇瞇任憑小人兒著急，還壞壞地商量：“你說要是給她遞個小桿子，她敢不敢扶著桿子走過來？”

    “有東西扶著她就敢?！瘪T蕎說。

    話音剛落，要不到爸爸的小人兒終于不能忍了，松開長凳，自己先站穩了，便嘗試著挪動小腳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在一對爹媽驚奇欣喜的注視下，張著小手，搖搖晃晃，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一把抱住了爸爸的腿。

    “嗬，我閨女會走路了?！睏钸吔话驯鹜尥?，拋起多高又穩穩接住，響亮地親了一口：“看看，看看，我閨女會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