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孔志斌有信心,他前世能白手起家,重生一回更應該能行。只是創業遠沒有他想得那么順利。去城里黑市提籃小賣幾回,剛掙了一點錢,就被市場管委會捉住了。 投機倒把擾亂經濟秩序,半籃子花生沒收??粗袌龉芾韱T拎著籃子搖搖晃晃走遠,孔志斌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別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 幾個月后,秋收大忙時節,馮蕎捉了兩只她親手養的小公雞,拎著一大堆東西,小兩口跑來二伯家送中秋的節禮。 她如今送節禮送得理直氣壯。她就是在二伯家出門子的呢,憑啥不能送? 除了兩只小公雞,一大塊豬rou,還有月餅、白酒、鯉魚、桃酥點心,實實在在的六樣禮物。送到二伯家以后,又拿了月餅和豬rou、白酒、點心,去了大伯家一趟,大伯娘如今身子越發不好,馮蕎又多陪她說了會兒話。 大伯娘尤其關心一個方面,私下里悄悄地問馮蕎:“蕎啊,你這嫁過去都半年啦,有沒有動靜???” 馮蕎問號臉:啥動靜??? “有喜了沒?” “哦,沒呢?!瘪T蕎羞澀一笑,“他說不急著要?!?/br> “這是要不要的事兒嗎?”這下子把大伯娘急得呀,“小夫小妻,年紀輕輕的還能不那啥?你倆……那啥……勤不勤???你男人……那啥不?” 大伯娘這個年紀,她腿腳有病又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門,大約不知道還有提前采取的避孕手段吧,居然想偏了……小夫小妻的,男人看著也高大強壯,還能不想那啥? 馮蕎對這一大堆“那啥”表示很無奈,意思她大約明白一點兒,可這事咋跟長輩討論呀,索性就傻笑以對:“你放心大伯娘,我們挺好的?!?/br> 大伯娘卻分明cao心上了,看著小夫妻也挺恩愛的呀,侄女婿看著也很好呀,高大強壯的小伙子,難不成對屋里的事兒不那啥?不應該呀。大伯娘反倒不放心了,盤算著改天得把二伯娘叫來好好關心一下。 外屋陪著大伯說話的楊邊疆,渾然不知某方面被質疑了。禮物送到,坐了一會兒婉拒了大伯留吃飯的心意,悠哉游哉又回二伯家。 看著馮蕎沒有去馮老三家的意思,回來后二伯問她:“馮蕎啊,是不是……拿兩包月餅,去你爸那兒一趟?這大過節的,他一個人也怪可憐……” 馮蕎猶豫了一下,去,她心里疙瘩別扭,不去,二伯這樣商量懇求的語氣……她稍稍一頓,心里尋思著對策,二伯娘卻已經先說話了。 “去啥去呀?萬一再撞上寇金萍,你叫馮蕎說啥?” 這話一聽就有故事了??芙鹌歼@陣子跟馮老三又搭上了? “反正兩人整天勾勾搭搭的,好幾回有人看見寇金萍跟馮老三私下里說話,前兩天鄰居說,寇金萍在老三家里幫著拆洗被褥呢,拆洗完了倒是走了,馮老三還殷勤送出大門口?!?/br> 二伯吭哧半天:“真的?哪能???” “你說真的假的?誰還造他兩個的謠?”二伯娘一轉臉對馮蕎下令,“不許去,別理你二伯那一套?!?/br> 寇金萍的確在努力地、慢慢地軟化馮老三。小粉還沒嫁出去,她如今指望不上,只能想法子回去讓馮老三養了。 于是寇金萍便死纏爛打地開始接近馮老三。馮老三如今一個人住,寇金萍有事沒事就跑去給馮老三洗衣做飯,收拾家務,各種體貼各種討好。其實馮老三對這種討好還是挺享受的,可要說馮老三也是夠渣,一邊享受寇金萍的關心體貼,一邊卻又態度含糊,絕口不提讓寇金萍回來的事。 就這樣,兩人含糊曖昧地狀態一直持續了好長時間,弄得村里人都跟著看笑話。 ☆☆☆☆☆☆☆☆ 寒假,在省城讀大學的馮亮放假回來了。 他們這一屆大學生尤其特殊,唯一一屆冬季高考入學的,學習任務重,暑假時間很短,加上為了省路費,馮亮暑假就沒回來。寒假也不長,今兒臘月二十二了才到家,算算這都快一年沒見著了。 如今再一看,人還是那個人,竟然長高了一些,稍稍胖了一點兒,仍舊穿著在家時二伯娘給他做的衣裳,說實話那衣裳土里土氣的,可馮東整個人精氣神卻不一樣了,又說不清楚哪兒不一樣,反正跟周圍那些鄉土氣的農村小青年一比,真有一種卓爾出眾的氣質。 氣質這東西摸不著,卻藏不住,你比如楊邊疆,隨便站在人群里,身姿挺拔腰肩筆直,他就不同于縮肩搭背的普通小青年。你再看看馮亮,果然就是個大學生的樣子啦。二伯娘看著一年不見的小兒子,越看越高興。 馮亮回到家也格外興奮,家里這一年都挺好,侄子小寶都會走路了,二哥還把東頭兩間新房子蓋起來了。 不用說,馮亮也知道二伯和大哥二哥為此挨了很多累。雖然找了人工,前期和后續工作都是父子三人自己動手,尤其馮東干的多。如今新房子已經粉刷好,馮東自己已經搬進去住了,馮亮便笑嘻嘻地說,寒假過年跟二哥一起住新房。 馮亮上大學這一年,竟沒花家里多少錢,走的時候二伯娘就給他帶了點兒路費和煎餅,馮蕎塞給他二十塊錢,后來幾次寫信,總是跟家里說不用寄錢,如今回來的路費都還有呢。他說大學里發糧票,有生活補貼,男生足夠吃,飯量小的女生吃不完,每月還能省下一些糧票寄回家。 然后馮亮跟他們說,上頭政策變了。 “要把工作重點轉到經濟建設上來了,允許農民多種經營,我放假回來的時候,省城街邊都有人拎著籃子賣菜了?!瘪T亮高興地拉著二伯娘,“媽,往后咱家可以多養幾只雞了,豬也可以多養,超過限額也沒關系,如今都允許啦?!?/br> “嘁,咱家的雞本來就超過限額了?!倍镟托σ詫?,“原先規定一戶可以養五只呢,咱們家六只,咱村里壞種少,沒人跑來挑刺。挑刺也不行,我看誰敢動我的雞?!?/br> 一家人哄笑起來,馮蕎聽到這消息也很高興。 “哎,那我可放心了。我今年養的那些小雞,原先買了二十只,折損了三只,丟了一只,養到現在還剩下十幾只,溫鍋時二伯娘還給了我兩只老母雞,太多了。我怕人家不許養,關在雞圈里都不敢放出去。我還盤算著,人家要是不準養,我過年都殺了吃rou呢?!?/br> 馮蕎慶幸地拍拍胸口,哈哈,她的下蛋雞保住了,往后可以大大方方養著,家里就不愁吃雞蛋啦。 在二伯家熱鬧了一下午,小兩口回到家還是開始殺雞。馮蕎開春時買的二十只小雛雞,養活了十六只,如今都已經長大了。中秋送節禮拎了兩只,這次送年禮拎了兩只,九只母雞留著下蛋,家里還有三只公雞。小公雞跟小母雞不一樣,整天好斗打架,雞冠子都啄破了,楊邊疆早就想殺了。 殺雞,準備過年。 馮蕎拿這些雞可寶貝著呢,中秋節嫌小都沒舍得殺?,F在她一發話,楊邊疆留下一只最俊的紅公雞“統帥群雞”,剩下兩只手起刀落,燒一鍋熱水拔毛去內臟,收拾干凈,先給楊mama送一只去。 小夫妻一起去的,月色如鉤,兩人牽手轉過挨著的門,楊mama和楊爸吃過晚飯正在烤爐子,忙拉著他們一起坐下暖和。楊邊疆就笑著把雞拎到屋檐下掛起來。 “媽,給你殺了只雞,收拾干凈了的,過年省得你自己殺了?!?/br> 這是給他們送年禮呢,楊mama挺高興,忙招手叫楊邊疆:“別掛那兒,掛到屋里梁上,掛在那兒萬一讓貓來偷?!?/br> 馮蕎:“媽,你看看過年家里還缺啥,我們這兩天買年貨呢,好給您送年禮?!?/br> “還再給我們送年禮?不是殺了雞了嗎?!睏頼ama趕緊說,“家里你爸也置辦年貨啦,蘭江總還要來送年禮,過年啥都不缺了。你們啥都不用買,平常做頓好飯都不忘我們兩個老的,過年就不許再送啥來了?!?/br> 一轉臉,楊mama就忍不住跟老伴兒抱怨:“你說兩個兒子,兩房兒媳婦,要是能往一起中和中和該多好,老大兩口子總想讓我們貼補,今天要這明天要那,尤其老大家的,不賺便宜就覺得吃虧了,我數落兩句還跟我置氣,虧得他還是老大。他們兩個呢——” 楊mama說著指著馮蕎,“有孝心會做事兒,人家自己也立得起來,小兩口恩恩愛愛的都不用爹媽cao心,可就是花錢太大方,今年又給我扯布做冬衣。其實我們做爸媽的,不用你們給我們花錢也高興,總還希望你們多攢點兒積蓄,錢要少花,家有余糧心不慌?!?/br> 楊mama話說得實在,可小夫妻卻不會當真就不送了,農村人過年過節尤其講究,出嫁女送年禮自不用說,分家的兒子送沒送年禮,送了啥,那都是老人的面子,也是他們自己的臉面。 馮蕎真心覺得自己攤了個好婆婆,人實在,脾氣好,婆媳倆這么久都沒紅過臉。尤其她嫁過來這都快一年了,一直沒要孩子,可不少人關心著呢,有個嬸婆還專門跑到楊mama跟前,建議她帶馮蕎去“找個郎中看看”,言下之意,別是有啥毛病吧。 楊mama對這事情自然是最關心的,可也一直沒在馮蕎面前說啥,后來急了,偷偷把兒子叫去問,楊邊疆當然全都攬在自己身上,跟她說是自己不急著要,打算等兩年。楊mama弄明白以后,也就沒再催了。 楊mama問起他們過年打算怎么過,小兩口之前商量過的,楊邊疆就說,他們年夜飯和大年初一過來這邊吃吧,其他時間要上班,就自己解決了。 “那好那好,你們年初一過來,省的我跟你爸兩個人冷清?!睏頼ama連聲答應,又囑咐一句,“馮蕎啊,過年你也別炸丸子做豆腐了,兩口人不值當的,我多做點兒給你就行了。饅頭我也給你蒸了?!?/br> “嗯行?!瘪T蕎笑著答應了。反正心里有數,你來我往,她不會讓婆婆白貼補她就是了。 如今過習慣了,覺得分家還真好,清凈自在。他們白天幾乎不在家,晚上回自己的小家,大嫂和婆婆那些不消停的矛盾也煩不著他們。 第90章 小財迷 婆媳關系就是個老大難。大嫂跟婆婆三天兩頭鬧點兒別扭, 鬧得輕了,楊mama脾氣好忍著她,鬧得太出格, 惹得楊爸脾氣上來,把大兒子叫去一頓臭罵,倒也能消停幾天??煽丛诖笊┭劾? 卻又成了公婆偏心的證據。 臘月二十五楊mama磨豆腐, 早早跟小夫妻打了招呼, 交她們就不用做飯啦,都過來吃熱乎的豆腐腦。 馮蕎喜歡吃豆腐腦。吃豆腐腦要有“澆頭”,二伯娘做澆頭, 喜歡放辣椒面和蒜泥,加上蔥花、芫荽、切碎的咸蘿卜干,蘿卜干讓豆腐腦的口感更加豐富,特別好吃。如今吃婆婆做的豆腐腦, 做澆頭除了二伯娘喜歡放的那些材料, 還放了煮熟的咸豆子和小白蝦皮兒,越發好吃了。 也不用再另外炒菜, 豆腐腦就著新煎餅,一頓晚飯吃得滋潤又舒服。 大哥一家三口也過來吃了。吃完飯把楊邊疆拉到院子里, 嘀嘀咕咕說了一會兒話,再進來時楊邊疆神色如常, 大哥臉色卻不太好, 大嫂瞟了他們一眼, 對上大哥的眼神,就耷拉著臉在那兒不高興。 大哥低著頭用腿碰碰大嫂:“吃完了嗎,吃完了趕緊回去?!?/br> “你急啥呀,總得等我吃飽吧,我剛才喂大豆,哪里顧上自己吃了?” 大嫂說話的口氣非常不好。 馮蕎心里不禁好笑,她撒氣撂臉子給誰看呢?馮蕎早已經吃飽了,于是她抬眼看看楊邊疆,楊邊疆會意,跟爸媽說了一聲,兩人便起身打算回去。 “馮蕎啊,把這端回去明早熱一下吃,省得做早飯了?!睏頼ama見他們要走,忙端了個小鋁盆,舀了兩碗豆腐腦進去給馮蕎。 馮蕎剛想去接,就聽見大嫂陰陽怪調地說話了。 “媽,你這偏心也偏得太厲害了吧?他二嬸來吃豆腐腦,都不用她開口,你給她吃著還給帶著,我啥時候有這好事兒了?我平常來拿兩個煎餅,你都得嘮叨我半天?!?/br> 楊mama愕然:“老大家的,你說這話虧心不虧心?這豆腐腦你三口人沒吃?吃的喝的你平常拿的還少?你吃得比誰都多!” “看看,看看,這就是當婆婆的,偏心還不許我說話了?還不偏心,你那心都偏到胳肢窩里了。我要一點東西你都不舍得給,老二家呢,蒸兩個菜包子你都端著往他家送,你當誰不知道呢?” “老大家的,你要這么說,那我還就偏心了。邊疆和馮蕎,炒一頓好菜都想著給我們送一碗來,你啥時候給我送過一碗粥?你整天從我這兒吃著拿著還少嗎?臉皮比城墻還厚,說你多少回都沒用。馮蕎過門這一年,給我做了兩回衣裳,你自己說,你嫁過來都六七年了,你給我買過一根布絲兒嗎?人家好是好換的,人家可沒整天想著占便宜。你呢?你倒還有臉跟老二家比?!?/br> “行了行了別說了,走吧?!贝蟾绫粭頼ama一通數落,自己臉上都掛不住,就去拉大嫂要走。誰知大嫂甩開男人的手,反倒來了本事了,連哭帶喊地撒起潑來。 “我不就是窮嗎,老二家有錢,你就處處巴結她,我窮,你就處處瞧不起我,整天擠兌我。都是你親兒子,你就這么偏心瞧不起我…… 這叫什么人呀,馮蕎恨不得把這個潑婦一腳踢出去。這時候,就聽見“砰”的一聲響,忍無可忍的楊爸拍桌子發火了。 “滾!趕緊給我滾!”楊爸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著大嫂罵,“自己胡攪蠻纏,跟婆婆吵架還有理了?” 大嫂被楊爸嚇得頓時住了嘴,楊爸自己的說法,抗日戰爭扛過槍,抗美援朝過過江的人,脾氣上來可不跟你客氣。 大嫂愣了愣,癟癟嘴開始抹眼淚。楊爸終究是農村里傳統的“老公公”的思想,沒有再罵兒媳婦,卻指著大兒子罵上了。 “新疆啊新疆,你也二十六七的人了,你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你分家出去六七年了,我跟你媽沒少貼補你,養只狗它還知道跟我搖尾巴呢,養你們卻養出白眼狼來了。你趕緊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自己不長進,窮死餓死你怪不到別人?!?/br> 大哥被罵得一聲不吭,一手拖著哭哭啼啼的大嫂,一手拽著大豆,灰溜溜地趕緊走了。 ☆☆☆☆☆☆☆☆ 這一場鬧劇,弄得楊媽楊爸大過年生氣,楊邊疆和馮蕎只好陪著安慰了一會兒才回去。 馮蕎打量著楊邊疆,被兄嫂這么一鬧,他氣得也沉著個臉。馮蕎心疼自家男人,悄悄把手放進他手里,手指在他手心輕輕撓了兩下,果然,楊邊疆轉頭看看她,便安撫地露出一個笑容。 “我沒生氣,就是有點氣我大哥?!?/br> 馮蕎撇嘴,算他不是太笨,總算還知道他大哥也不是啥好人。夫妻一體,看看大嫂那些做派,馮蕎可不相信大哥多么無辜。 楊邊疆接到她揶揄的目光,解釋道:“大嫂再討厭也就是個女人罷了,又不能指望女人養家糊口。大哥他一個大男人,老婆孩子都靠他,可他呢,家里日子過不好,連自家女人都管不好,真是沒用到家了。你看看大嫂那種人,胡攪蠻纏不講理,兩巴掌就揍老實了?!?/br> 馮蕎繼續對他撇著嘴,要笑不笑地看著他。這家伙幾個意思呀? 楊邊疆回味過來,趕緊討好地沖媳婦堆起一臉笑。 “媳婦兒,我不是說你。你當然跟她不一樣?!?/br> 馮蕎學著楊邊疆的口氣:“啥不一樣啊,也就是個女人罷了,兩巴掌就揍老實了?!?/br> “不是,我媳婦肯定是最聰明能干的,我媳婦也不用旁人管,還能把管我好好的。哪天我要是不聽話,我媳婦兩巴掌就揍老實了?!?/br> 馮蕎:噗……沒出息的貨! 楊邊疆賤起來也讓人受不了,在外頭那么注意形象要臉面的人,厚臉皮全用在自家小媳婦身上了。明白到某些言論冒犯了媳婦,索性就摟著她一通賣力的亂親。 “媳婦兒,你放心,我保證疼你一輩子,好容易哄到手的小媳婦,疼還來不及呢,我哪舍得碰你一根手指頭呀?!?/br> 馮蕎推開他:“你自己說的,今晚不許碰我?!?/br> 楊邊疆:……不許偷換概念! 兩人洗漱了上床,一起靠在床頭捂被窩。馮蕎枕著他胳膊,想起剛才的小細節,就問他剛才被大哥叫出去,是不是有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