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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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揚州幾天了,安佳氏竟然從來沒有露出對揚州的熟悉! 敏寧繼續幫他把衣服脫下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邊疊邊說。 “是的,說起來我小時候在揚州可是待了有五年時間?!?/br> 四爺沒有開口,凝神看她。 敏寧剛疊好的衣服放在一旁,拉著他的手讓他在一旁坐下。 “爺,我也不瞞著你了,小時候我被拐到揚州來,就被賣到一戶大戶人家做女兒。讀書習字,學習管家,就這樣過了三年,某一次突然生了一場大病。那戶人家怕我病死就將我隨手給了人牙子?!闭f是做女兒不過是好聽話,揚州這邊人心里都清楚,賣給大戶人家做女兒以后的出路會是什么? 四爺一直生活在京城,自然不知道敏寧這句話隱晦的含義。 他握住敏寧的手像是在無聲安慰她。 敏寧像是回憶一樣繼續開口,“那段時間我一度以為自己會死,當時就覺得自己還沒有找回家人,人生才剛開始開頭,不想年紀輕輕就死了,努力撐了過來。病好后,奉承人牙子,在人牙子家里努力干了兩年活?!?/br> “養到了十歲,人牙子不愿意再養了,就想將我賣掉。而這時候揚州來了一位大官,因為大富人家送女兒給大官做妾的行為,惹怒了那位大官的妻子,整個揚州開始了打擊拐賣人口的行為。只要是人牙子手中有身份來歷不明的全都查明?!?/br> 說到這里,敏寧對著四爺笑了一下,四爺攬住她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要是不想說就別說了,將這些不好的記憶全都忘了吧?!?/br> “不?!泵魧幘従彽膿u了搖頭,“不,有爺在,我已經能夠面對這些不好的記憶?!彼种概c他的手指相交纏。 “我是從小被拐賣來的,身份自然是來歷不明,眼看在那位大官夫人在揚州還要呆上幾年,一時之間也出不了手,那人牙子索性帶著我以及其他人北上。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來京師,卻覺得非常親切?!?/br> 她抬頭看到四爺的側臉,以及他下巴上的一顆淺淺的圓痣,“爺,您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嗎?”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摸他下巴上的那顆痣。 四爺抓住她調皮的手,低下頭問她,“什么時候?” 敏寧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一下,“那個時候的我因為吃不飽,也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干瘦的跟個七八歲的孩子一樣。第一次見到爺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少年一定出生富裕家庭。當時是我面臨人生中最大危機的時刻,與我同在的孩子都被人牙子賣了,只留了我一個品相不好的。人牙子想省事,就想把我賣的煙花之地。后來我就逃了,在逃跑的路上,剛好撞到了爺……” 四爺開口,“所以,后來我把你買下來了?” 敏寧搖了搖頭,“不,當時買下我的是大皇子,只是他把我轉贈給了爺?!?/br> “就算是現在,我還記得當初的情景,那時候我碰到爺,就發現爺身上佩戴的玉佩材質非常好,就明白若是想要逃脫這場危機只能夠求助爺?!?/br> 四爺聽她說起大皇子,腦海里有了隱約印象,記憶中老大好像是請過他喝了一次花酒,不過當時半路上遇到了一些事,他趁機將脫身了。 原來那是他和她第一次相遇。 “當時我向爺求救,不過爺還沒有開口,一旁的大皇子就扔了塊銀子打發了那人牙子。對于你們來說,那筆錢可能還不夠一頓飯,但是對于我來說救命之恩?!?/br> 四爺不由撐著頭,原來這就是她所說的救命之恩? 敏寧扁了扁嘴,“后來因為爺當時還住在宮,就把我隨手安排到小湯山那邊的莊子上?!?/br> “這么說來,救你的應該是大哥才對?!?/br> 敏寧搖了搖頭,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不管,反正我當時是向爺求救的,大皇子也是看在爺的面子上把我買下來,后來不又把我贈給爺了嗎?” “所以就是爺救了我!”敏寧固執的將救命之恩戳在四爺身上,至于大皇子那出銀子的恩情,以后她自會報答。 四爺一聽她這么一說,竟然附和的點了點頭,“是,是我救了你?!弊约旱呐?,四爺自然不愿意將救命之情推到別人身上,就算是他大哥也不行。 “那你說說為何之前沒有告訴我?若不是這回汗阿瑪說起,我竟然都不知道有這么一件事?!?/br> 敏寧恍然大悟,原來這件事是皇帝查出來的,隨后她有些警惕起來,大概那費勁心事藏起來的生意,也被皇帝查的一清二楚了吧? 好在新城那邊還沒有暴露出她的真實目的,只要那件事順利通行,就算這些產業被皇帝查到又如何?難道還能把她抄家滅族不可? 這么看來也不怪安家那邊,再怎么掩藏也是抵擋不過國家機器想要徹查的心。 敏寧心里有些好受了,至少安家不是故意有目的說出來的。 “爺,當年我在你那莊子上呆了一段時間,一次入京突然間發現京城里的人說話的腔調很耳熟,隨后一天夜里就夢見了小時候的事,循著一些蛛絲馬跡找到家人。之后的事您大概都知道了吧?” 四爺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竟然還有個未婚夫!” 敏寧小拳頭輕輕的砸在四爺胸口上,嗔道:“爺,你在胡說什么呢?不是未婚夫,只是我阿瑪覺得年紀不小了,該說上一個了,更何況連面都沒有見過。后來參加了選秀,不是直接指給您了嗎?” 這最后兩句話說的四爺心花怒放,不過這面上他還是一本正經,手放在唇上輕咳了一聲,“你確定,真的沒見過面?” 敏寧捧住他的臉,兩眼認真打量了一圈,“爺,您該不會在吃醋吧?” 四爺的脖子臉紅了一圈,當即站起來,“胡鬧!”說完,甩了甩袖子離開。 敏寧在后面嘖嘖一聲,這兒子都生了,現在才想起來害羞,反應也夠遲鈍的了。 隨后臉上輕松的表情散去,眉頭皺在一起凝重起來,“這么多事情都暴露在皇帝眼下,看來得抓緊時間了?!被实圻@一日坐在上面,她就得繼續心驚膽戰下去。 她那些醫學院、莊子、工廠還有那座城,只要皇帝動了心思,瞬間就會煙消云散。 現在可不是后來的私人財產不可侵犯,現在無論賺多少錢,還不是看皇帝意思? 就像后來大名鼎鼎的和珅,在乾隆朝累及了億萬家財,那又如何?一朝嘉慶帝上臺,轉眼就成了皇帝的。 辛辛苦苦開拓出來的局面,敏寧不敢賭在皇帝身上,除非她也擁有在這個國家說話的權利。 目前只能靠四爺。 皇帝離開揚州,繼續去巡視黃河一帶的河堤。 敏寧這次隨同前往,畢竟這已經是回程,在離隊說不過去了。 還未離開江南一帶,無論船到哪里,第一件熱鬧的事就是當地美人選拔比賽,其次才是圣駕降臨。 在船上呆了十余日后,來到了山東省,船隊剛好行駛到德州,敏寧接到德州來報,原來消息有誤,梅文鼎已經離開德州,她派去的人一路追尋,結果愣是沒找到人,這才來信告訴她。 敏寧剛想來形容,讓手下繼續查探,沒想到一轉眼又聽到了最新的消息,皇帝在龍船上召見了梅文鼎。 她愣了一會兒,感情她的人追了半天沒追到,這人是被皇帝截胡了? “爺,聽說萬歲爺招見了梅先生,不知爺能否將我引薦給梅先生?”走出了房間,敏寧在船尾攔住了四爺。 四爺正打算帶著元寶去龍船上去,這一次出行,皇帝還帶了幾位年幼的小阿哥,與元寶差不多歲數,叔侄正好可以一塊玩。 聽到敏寧的話,四爺停下了腳步。 元寶抬起頭看著額娘,心里期待額娘能把他留下來,他一點也不想跟小叔叔們一起玩幼稚的玩具車,那都是他已經玩夠了的。 “不行,汗阿瑪召見梅先生期間,你如何能去見人?” 敏寧雙手合十拜托道,“爺,我沒說現在就去見,在萬歲爺送他上岸的時候,能否引薦一下。我極其仰慕他的算學,有些學術方面上的事希望跟他探討一下?!?/br> 四爺一聽,就知道她沒說實話,抬腳就拉著元寶要走。 敏寧拉住他,“好吧,我說實話就是,我打算開一家學院,類似于醫學院這樣的特殊類別學院,專門教授算學和歷法以及西洋的西洋學,所以想問問梅先生有沒有去教學的想法?!?/br> 四爺嘆息,真是不容易啊,這一次終于不是從汗阿瑪口中得知她都干了些什么,沉吟了一下,他說,“你先回去,我會幫你問?!?/br> 敏寧高興道:“那我就在船上等爺的好消息?!?/br> 四爺嗯了一聲,剛才拉著元寶走,結果卻發現元寶抱著敏寧的腿不放。 兩個大人都有些囧,敏寧問元寶,“這是怎么了?” 元寶委屈的看著敏寧,“額娘,我不要去陪小叔叔?!痹獙氄f的小叔叔是十八皇子,跟他同歲,不過元寶要大幾個月。 四爺摸了摸他的頭,開口,“昨天你和小叔叔玩得不是很開心嗎?” 元寶抬頭看了他阿瑪一眼,繼續委屈道:“可是那些玩具都是我小時候玩過的了!” 見一個還不到大腿高的小不點說著自己小時候,敏寧“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她蹲下來一把將兒子摟在懷里,在他蛋上親了一口,“寶貝兒,跟額娘說說,你小時候到底是什么時候?” 一旁的四爺卻板起了臉,對元寶說,“弘暻,剛才你是怎么答應阿瑪的?” 元寶推開敏寧,可憐巴巴的湊到四爺身邊,一只手抓住了四爺的手。 “知、知道了,男子漢答應的事要做到……” 敏寧被自己的兒子萌的不行,可是在四爺教育元寶的時候,她從不插嘴,不過還是有些可憐自己兒子,她朝他揮揮手,“弘暻,額娘讓墨蘭jiejie給你準備好糕糕,等你回來就可以吃了?!?/br> 元寶原本苦惱的臉,頓時散開,兩只眼睛笑成了彎月牙。 看著父子倆坐上小船朝著龍船而去,敏寧回過身,開始做一些準備。 若是這位大拿不同意她,她還得拿出一些好東西,來將人吸引住。 敏寧等了幾天,直到皇帝三次接見了梅文鼎后,才將人送上了岸。 這日傍晚船在渡口靠了岸,皇帝需要接見山東的地方官員。 趁此機會,四爺安排敏寧跟梅文鼎見了一面,見面的地點是渡口旁的一家茶館。 坐在茶館包間內透過窗戶朝下望,還能看見從船上往岸邊挑貨的腳夫,以及旅客。 還未到五月,山東天氣還有些寒,這些腳夫卻一個個都是短打,不停上上下下忙著卸貨。 四爺隨同皇帝一行人接見山東的官員,元寶和十八阿哥一同被帶了過去,敏寧這才空出時間來。 在茶館里等了一會,敏寧看到下面一輛馬車停在了茶館下方,很快馬車里下來一位清瘦約莫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 看模樣比皇帝還要大上幾歲,頭發和面上胡須都染上了白霜,人削瘦,不過精神氣確實足。穿著一身深藍的長衫,一副文人氣息。 敏寧大概猜到這人的身份,正是她要等待的客人。 人進了茶樓,敏寧沒多久就聽到嗵嗵上樓梯聲,很快腳步聲來到了她包間前,有人敲了門,自有人去開門。 “梅先生?!?/br> 敏寧起身對著剛進門的梅文鼎福了個身。 梅文鼎原先只知道有一位貴人要來見他,但是卻沒有想到會是一位女子,顯然有些吃驚。 “這位夫人,莫非是你找老夫?” 敏寧笑了笑,伸出手,“梅先生還請坐?!?/br> 等梅文鼎坐下后,她說,“先生之才,連萬歲爺都有所耳聞,聽說還親賜“積學參微”四字予以褒獎?!?/br> 梅文鼎昨日才離船,所以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眼前這位女子消息這么靈通,很可能就是船上的家眷。 看年紀不大氣勢倒足,應該身份不低。 跟皇帝身邊的妃子并不符合,這么一來應該是某位皇子的家眷。 梅文鼎雖然沒有猜測出敏寧是誰,不過他都活這么大歲數,一些眼光還是有的。 “是萬歲爺謬贊了?!泵肺亩ο仁浅侵械姆较蚬傲斯笆?,隨后又問起敏寧,“不知道這位夫人找老夫是有何事?老夫并不參政,跟萬歲爺商討的也只是一些算學跟歷法?!?/br> 敏寧明白梅文鼎是把她當成某位皇子拉攏他的人,他說這句話不過是表明立場,不摻和站位上去。 “先生誤會了,這次來找先生是妾,跟妾的夫君無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