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看過原籍的容祁知道,容安和他一樣,也是借尸還魂的外來者,前世的容安是宅男,空有一腔野心抱負,卻沒有施展的機會。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容安所謂的才華都是他那個時代流傳的經典,是讀書人都會背誦的古人的大作。 所以說,容安就是個徹底的抄襲者,他現在得來的榮譽和美名本不該屬于他! 容祁眉眼微凝,既然是抄襲,那么他對原作者寫詩作詞時的心緒和要表達的思想是知之甚淺的。那么,是不是意味著…… 容祁想起,書冊的后部分記載了一些詩詞,一些來自后世的奪舍者經常盜用的詩詞! 也許,容安比預想中更好對付! 用原籍里的話說,就是不作不死,他自己作死,都不用別人推波助瀾。 在容祁思考能怎么用最簡單的辦法處理容安的時候,斗詩大賽已經開始了,臺上的青衫儒生個個才華橫溢,對詩詞的運用極為靈活,花費的時間雖然長些,但句句經典。 最后斗詩大賽的勝出者是一名三十開外的男人,他著一身灰白長衫,拿到孫大儒親筆抄寫的長樂賦的時候他幾乎喜極而泣。 看完了斗詩大賽,容祁又深深看了那勝出者一眼,這才轉身離開:“回去?!?/br> 小平子道:“奴才聽說,前幾屆的斗詩大會這人都在,只是他運氣不怎么好,次次都遇上三殿下,與魁首之位失之交臂。他這次可算是奪得了魁首,真是可喜可賀?!?/br> 容祁笑著說:“人家還是會說,他不如三殿下,因為他奪得魁首的時候三殿下并沒有參與,于是人家又會想,若是三殿下也參加斗詩大會,這魁首的位置也就與他無關了,他這純粹是運氣?!?/br> 小平子撓了撓頭發,有些不解:“好麻煩?!?/br> 容祁并沒有繼續和小平子解釋,一路悠哉的回了侯府。 容祁剛帶著小平子他住的主院,就聽得一陣女人的吵嚷聲,容祁歪著頭看小平子,小平子硬著頭皮道:“應該是如夫人,嬌夫人,還有云夫人她們?!?/br> 容祁稍微一想,也就知道了小平子口中所謂的夫人的身份,院中幾位夫人都是原主的妾侍,育有子女,且比較受寵的幾位。 容祁只要一想到他現在是有妻有妾,子女成群,嘴角就不受控制的抽搐,他曾經活了三百余年,可是連個讓他心動的人都沒有??! “她們來做什么?”容祁沒有急著進去,目光深遠的望了一眼內院,問道。 小平子想了想,說道:“還有三天就是陛下的壽誕了,以前幾位夫人倒是都能跟著侯爺參加陛下大壽,今年卻是不同了?!?/br> 聽小平子這么一說,容祁倒是也想起來了,他現在的身份只是平康候,皇帝壽辰那日他能帶進宮的,除了正妻李氏,一雙嫡出子女,另外就只能帶兩名妾侍貼身伺候了。 容祁仔細想了想,他自醒來之后,成群的妻妾中除了正妻李氏,別的都沒有見到:“這些時日,有誰到正院拜見過?” 小平子道:“只有云夫人帶著三公子來過?!?/br> “那便她罷?!比萜畹?。 小平子忙恭謹應下。 容祁才踏入院子,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像是見到蜜的蜂一般迅速涌了上來,她們身上珠翠首飾的碰撞聲擾得他耳鳴,她們濃妝艷抹的甜膩脂粉氣息讓他鼻翼發癢。 容祁不堪其擾的走出女人環繞的中心,冷聲道:“夫人們來本侯院子,可是有事?” 曾經比較受寵的嬌夫人嬌嬌弱弱的行了個禮,說道:“侯爺,是這樣的,妾們見陛下壽誕即將來臨,便想過來詢問侯爺,看是否有什么是需要妾們準備的?!?/br> “無?!比萜畹溃骸皼]別的事,就都回自己院子罷!” 如夫人道:“侯爺,陛下壽誕那日,可需要妾們伺候侯爺和夫人?” 容祁瞇了瞇眼睛,視線緩緩從幾個妾侍身上掃過,淡聲道:“你們都是這般想的?” 幾個妾侍垂頭不語,容祁隨然一笑,說道:“既然諸位夫人覺得我這侯府不好待,那便不待了罷!小平子,去諸位夫人的娘家通知一聲,說是夫人想念她們的親人了,想回娘家住?!?/br> 幾個妾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們作為太子側妃的時候還尚有地位可言,作為侯爺的妾侍,就真的只是上不得臺面的妾侍罷了。被侯府遣送回娘家,她們哪里還能抬得起頭來? 幾位妾侍臉色煞白的跪在地上,乞求容祁的原諒。 容祁目不斜視的走了,幾個妾侍又把希望的目光放在了小平子身上,小平子跺了跺腳,說道:“幾位夫人還是先回院子罷,指不得侯爺什么時候就消了火氣,忘了這事兒了?!?/br> 幾個妾侍手忙腳亂的爬起來,還把身上帶的金銀塞了一些給小平子,托小平子為她們講上幾句好話。 小平子略微嘆了口氣,侯爺就算是對幾位夫人的作為感到心寒,也絕對不會用休棄來懲罰她們的,因為她們都是他孩子的母親。 小平子望了幾位夫人的背影一眼,搖了搖頭,小跑著跟上容祁。 在宣帝壽誕的前兩天,侯府管家將禮單拿了過來給容祁過目,容祁雖然有原主的記憶,卻不知道賀禮該如何選擇,便讓他隨一般侯府的禮單。不過,容祁也大致能夠猜到,不管他這次如何隨禮,他都會是皇帝壽誕上的笑話談資。 在辰宣帝壽誕這一天,容祁和李氏帶著容揚和容月早早的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因著朝臣的馬車是不被允許駛入宮門的,他們必須在宮門前便下車步行入宮。 一路上,容祁遇到過許多曾經的同僚,他們或多或少都對他們一家有些疏遠,有的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悄然離去。 容祁對此渾不在意,辰宣帝壽辰是在承德殿舉辦的,一般的朝臣到了之后先去御花園打發時間,容祁也不例外。 就在容祁坐在涼亭中打發多余的時間的時候,皇后身邊的福安找到了容祁:“老奴見過侯爺,見過夫人,小公子,小小姐。侯爺,娘娘有請?!?/br> 容祁微微頷首,簡單交代了李氏幾句,便隨著福安去了皇后的和坤宮。 容祁到的時候,皇后正焦急的在寢宮中走來走去,時不時的問貼身宮娥她的精神是否不濟,又時不時的問她們她為容祁準備的點心是不是足夠,在得到宮娥肯定的答案之后,皇后才略微放下心來。 容祁是被福安直接帶進皇后寢宮的,所以容祁將皇后著急的一面盡數攬入眼中。 在看到皇后憔悴疲倦的面容的時候,容祁總算是明白了,為什么原主心中牽掛的只有母親胞弟,而沒有子女,因為他的子女永遠不會像皇后這般全心全意的對他。 “兒子見過母親?!比萜羁觳阶吡诉^去,單膝跪下。 皇后愣了一瞬,立刻斥退下人,她眼睛一眨,眼淚立刻洶涌而出,她親手把容祁攙扶起來,摸著他的臉道:“我兒苦了,瘦了?!?/br> 容祁對著皇后好一陣安慰,皇后才收斂了悲傷的情緒,與容祁交談起來:“祁兒,你且放心,謀害于你的,母后一個都不會放過,母后一定讓他們付出代價?!?/br> 因為進宮機會難得,容祁也率先與皇后說起了正事:“母親,我無妨,只是有一事,兒想問問母親的意見?!?/br> 皇后道:“你說?!?/br> 容祁垂下眼瞼,低聲道:“兒和容鳴的打算,母親可是知了?” 皇后面露擔憂道:“鳴兒已經與母后說過,可是祁兒,你……” “兒無事,只是兒不愿意見這江山落入小人之手,也不想母親和容鳴陷入風雨無所依,所以兒支持并且幫助容鳴爭奪那個位置。兒現在想問的是,母親對父親,可還有感情?”容祁道。 第7章 廢太子謀略6 皇后能在爾虞我詐的后宮中屹立二十多年,靠的自然不單是她娘家的勢力,她自己也是聰明絕頂的。 皇后聽容祁這么說,心中便有所猜想,她抿了抿唇,說道:“母親和你父親,有的從來都只是夫妻之情。我兒想做什么,便放心去做便是,母親永遠都會支持你?!?/br> 也就是并無恩愛了? 容祁略帶遲疑道:“兩月后,便是三年一度的選秀,若是趙侍郎,康太傅,李郡王三家也有女兒入宮參選,兒希望母親能夠留下她們?!?/br> 皇后神情復雜的看了容祁一眼,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談過正事,容祁與皇后又說了些常事,便起身離開了。 在辰宣帝的壽宴上,容祁果不其然的成為了眾多來使和大臣的笑資,容祁并不怎么在意,但李氏卻是極為在乎,她臉色煞白看著眾人談笑,仿佛所有的笑顏都變成了嘲笑,都是沖著他們夫妻來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承德殿中的熱鬧也平息了一些,容祁尋了個檔口,悄悄離開了承德殿,一個人在外面轉悠起來。 因著有原主的記憶傍身,行走間也不會有過多阻礙,不知不覺間,容祁竟走到了原主被陷害的假山處,這座假山造的很是逼真,假山臨湖,山下還有不少山洞,人若是躲在其中,是很難被發現的。 容祁緩步進了其中一個山洞,這個山洞的一邊通向湖面,一邊則是通向御花園旁側的鵝暖小徑,其間的距離并不算短,行走間隱有回音浮現。 容祁剛走沒多遠,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容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你愛我嗎,你就是這么愛我的,我為了你不惜陷害容祁,可你怎么對我的,我進冷宮這么長時間,你來看過我嗎?” 容祁饒有興致的勾起了唇角,隱身在一塊大石身后,繼續心安理得的聽起了墻腳:“阿錦,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但你現在是我父皇的妃子,我們怎么能像以前一般輕易相會,若是被父皇發現了該如何是好?” “你就是嫌棄我,嫌棄我是你父皇的女人,既然這樣,我還活著做什么,我去死,我帶著涵兒去死?!迸丝薜?。 “阿錦,你還不明白嗎?我怕被父皇發現,并不是我貪生怕死,我是怕你被父皇懲罰,若是父皇發現了我們的關心,他一定會懷疑涵兒的身份的,到時候你讓涵兒怎么辦,真的陪著我們一起去死嗎?涵兒才兩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阿錦,我答應你,等過段時間,等我尋到神醫的下落,我一定讓他制出假死藥,我一定帶你出宮?!比莅采钋榭羁畹恼f。 容祁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了,他記得原籍中說過,容安愛他所有的女人,不分妻妾,不分貴賤,他一視同仁。不是容祁心思雜,而是女人心海底針自古以來都是金句名言,一個女人尚且還好,能自尊自守,依著容安后院的女人的數量,遲早得燒起來。 前方已經傳來的聲音,聽下去也沒有多少意思,容祁想了想,還是悄然轉身。 容祁沒去想本該在冷宮的錦妃為何會出現在御花園,也沒想現在就拆穿容安和錦妃,畢竟他還需要容安制衡容列,必要的時候他或許還得協助他們平衡勢力。 在容鳴回到京城之前,皇太子不可重立。 走出山洞,容祁便見身姿頎長的蕭景寧正盛著月光和星輝負手而立,他微微仰著頭,完美的五官輪廓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極為美好。 容祁也沒有被人發現的慌張,他唇邊銜著清淺的笑意,緩步走了過去,說道:“蕭公子是在這里賞月嗎?” 蕭景寧愣愣的看著容祁臉上的笑意,只覺得心跳異常,他今天本來是不必隨著容安的入宮的,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在容安提議讓他一起進宮為皇帝賀壽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應下了。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蕭景寧才驚覺他所謂的鬼使神差其實就是他心中的渴望。 不過,現在并不是說話的時候,蕭景寧低聲道:“此地風大,侯爺還是早些回承德殿罷!” 容祁似笑非笑的看了蕭景寧一眼,說道:“蕭公子也是,此地風景雖好,可待得久了容易染上風寒,美景隨時可看,為此病上一場,就得不償失了?!?/br> 蕭景寧道:“侯爺請?!?/br> 容祁很快轉身離開,蕭景寧目送容祁離去,又轉頭看了一眼容祁出來的山洞,幾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辰宣帝壽誕過后,容祁又恢復了足不出戶的生活,他每天在府中擺花弄草,看書下棋,過上了隱士一般的生活。 然而,容祁的正妻李氏卻是頻繁往外面去,打扮得華貴精美,仿佛又恢復了往日太子妃的榮光。 “主子,夫人與三殿下相約在別月樓?!彪[衛憑空出現,匯報之后又迅速消失。 容祁聽了,正在修剪花枝的手微頓了一瞬,他倒是沒有想到,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李氏竟然也能與容安勾搭上,倒是好手段。 容祁并不在乎李氏,也并不把李氏背后的勢力放在眼中,但若是李氏鬧出天大的丑聞,這會影響到容祁計劃的進程,這是容祁絕對不允許的。 容祁斂眸沉思了一會兒,喚來了管家,吩咐道:“李家三公子的帖子本侯接了,告訴他,本侯在別月樓恭候大駕?!?/br> 管家是以前東宮大太監,是對容祁忠心耿耿的人,容祁吩咐的,他必定是以最快的速度辦成最好的事情,在容祁吩咐完之后,管家立刻親自去了李府,親自與李三公子說容祁的決定。 李家三公子是李氏的胞弟,對李氏很好,對容祁這個姐夫也相當敬重,李氏一事,由李三公子親自出面是最好的。 容祁不緊不慢的換了身衣服,又讓府中準備了馬車,這才慢吞吞的往別月樓去。 到了別月樓,容祁被小二引進了與李三公子約定的包廂,李三公子還未到來,所以包廂中就容祁和小平子。 大約半個時辰之后,別月樓小二匆忙敲響了包廂的房門,站在小二身邊的正是李三公子的貼身小廝。容祁讓小平子把小廝放了進來,小廝對著容祁行了一禮,道:“侯爺,公子忽然有急事處理,不能前來赴約,說是改日定當親自登門致歉,還請侯爺恕罪?!?/br> 容祁大方的擺了擺手,說道:“致歉就不必了,還是做事重要,你且回去吧?!?/br> 小廝躬身行了一禮,后退幾步,轉身退下。 小平子惱怒道:“這李三公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有事還邀請侯爺出門,臨了了又說有事要忙,不能前來赴約,真是……” 容祁卻是風輕云淡的說:“誰還沒點兒急事兒要忙了,瞧給你氣的,快喝杯茶去去火,咱們也準備回去了?!?/br> 小平子滿頭霧水,他家侯爺現在雖然沒有以前忙碌,但也不是沒事兒可做的好嗎?今兒個平白在這別月樓浪費半天功夫,這筆賬要怎么算? 不過,不管小平子心思如何,終究還是沒有影響到容祁的決定,老老實實的灌下兩杯茶水,隨著容祁一起踏上了回府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