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喲,四jiejie這是怎么了?”阮綿綿揚高了聲音問一句。 正潑婦罵街的四小姐,立刻住了口,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轉身瞪著阮綿綿。 “還能怎么了,自然是來瞧瞧太太如何折磨我娘的。六meimei不愧是從太太肚子里爬出來的,心思都是一樣歹毒。你打我娘,太太就要殺我娘,你們遲早下十八層地獄!” 四小姐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她在四姨太的庇護之下,除了對大姨太奉承之外,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竟然要被兩個婆子壓著跪在地上。 而且她跪的地方,旁邊就是一灘尿漬,簡直把她惡心得想要吐了。 “呵,四jiejie也就嘴上厲害了吧。連你這種恬不知恥勾引外男,踢打親娘的人,都還活得好好的,憑什么我要下十八層地獄。等著看誰先下去好了!” 阮綿綿冷笑一聲,實在是不想留在這里看四小姐潑婦罵街,轉頭就走。 聽說六小姐來了,邢嬤嬤就在門里面等著她。 “太太剛發完火,所以四小姐有些情緒不穩,沒傷到您吧?” 阮綿綿擺擺手,剛進入佛堂就瞧見幾個婆子在快速地打掃,四姨太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您說什么了,把四jiejie氣成那樣?!?/br> 許明茹抬了抬眼皮,給她倒了一杯茶:“能說什么,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br> 阮綿綿輕笑:“以四jiejie的性子,恐怕要讓娘失望了。你現在所在佛堂里,掌權的是大姨太,她永遠不可能有認清的那一天?!?/br> 許明茹見她這么說,不由得冷笑出聲:“看樣子連你也不信,我是怕我一出手,就太過陰毒,孽債積攢太多,容易影響到子女?!?/br> 阮綿綿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整個人都怔住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還是阮綿綿先開口了:“若是真的影響到子女,那我爹早該斷子絕孫了。他還活得好好的,你怕什么?!?/br> 許明茹先是怔了一下,緊接著竟是大笑出聲,似乎聽到了什么特別好笑的笑話一般。 “我現在相信你是我生的了,這話要是被他聽到,能把他給活生生氣死?!?/br> “大姨太身邊的半夏,是娘的人嗎?”阮綿綿把話題岔到了半夏的身上。 許明茹挑了挑眉頭:“誰這么神通廣大,連這事兒都能查到。她不算是我的人,只是我幫過她的忙,以后會有用處的?!?/br> “我想——” 阮綿綿剛起了個頭,就被許明茹打斷了:“想都別想,如今不是動她的時候。阮富和邱芳這兩人雖然沒愛了,不過他們倆絕對會狼狽為jian,不會允許任何一人輕易倒臺的。要不然你以為我退到佛堂里做什么,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打草驚蛇?!?/br> 最終母女倆沒有談妥,阮綿綿出來的時候,邢嬤嬤又是一臉擔憂的神色,顯然是怕她們又鬧得不開心了。 “六小姐,您別放在心上,太太這些年受的苦太多了。她是怕您出手不干凈,反而容易被抓到把柄。若是讓老爺察覺了,那您在家里的地位就十分危險了,老爺是一個沒有心的人,他絕對不會放過對他圖謀不軌的人?!?/br> 邢嬤嬤輕聲勸著,就怕這母女倆再吵起來。 要知道她們原本的關系是冷若冰霜,太太不愿意見六小姐,六小姐心中也怨恨著太太,現在能稍微平和地坐下來聊天,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一件事情了。 阮綿綿輕嘆了一口氣,她每次進佛堂,看著太太的模樣,都覺得疲憊。 她知道是受到太太的影響,許明茹必定經歷過非常黑暗的一段過去,她把阮富稱為阮狗,就足以證明她有多么的痛恨阮富。 曾經朝夕相處,日夜同床的夫君,如今她稱呼他為狗,那作為阮富的妻子,她又算什么。 不惜把自己都罵進去,足以見得這恨有多深。 “若是娘對四姐那邊,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來找我?!?/br> 阮綿綿叮囑了一句,她知道太太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 她既然要四小姐付出代價,那這份代價必定不小的,之前太太把身邊的一些人手都給了阮綿綿,恐怕行事并不怎么方便。 *** 阮富最近忙得焦頭爛額,上海灘最近換了新督軍,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就燒到了他們這些商人的頭上了。 銀錢孝敬了不少,但是這位督軍胃口似乎很大,竟然想要插手生意場上的事兒。 要知道在他們這種根基甚深的商人眼里,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大事兒,但是搶人生意猶如挖人棺材,這一條線讓出去,那少的收益都數不清,甚至子孫后代都享受不到的。 況且阮富這個人,連當初綁匪要求用生意線換大兒子的命,他都沒答應,更何況是給一個新上任的督軍,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督軍手里的兵不少,萬一惹惱了這位,他們這些泥腿子出生的糙漢,可不管那么多,直接動刀動槍硬搶的,跟土匪也沒什么區別了。 “顧大爺,幸好你這邊的生意還沒開始,許家的貨暫時壓一壓,免得被他盯住了。那位督軍話是那么說,不過要真的吃誰家的線還得有一段時間,估計現在正找出頭鳥,要給其他人下馬威呢!” 阮富少不得要跟顧瑾言抱怨的,他現在愁的嘴上都起泡了,成天上火,但是又無可奈何。 自從督軍來了之后,顧瑾言每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喝茶看景逗綿綿,這小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每次阮富在外奔波回來之后,跟阮德父子打聽之后,那回答幾乎千篇一律。 “啊,財神爺今日讓小廝去買了新茶?!?/br> “財神爺親手在院子里種了一株臘梅?!?/br> “六小姐又被財神爺氣得白著臉出來了?!?/br> 阮富是心塞不已,同樣都是做生意的。 他是奔波勞碌的命,人家顧財神爺還有心思逗小姑娘,如果逗得不是他女兒就更好了。 這天差地別的對比,簡直要把他刺激瘋了。 顧瑾言給他倒了一杯茶,茶香里帶著一陣果香,阮富低頭瞧了一眼,就見杯盞里飄著半片山楂。 “這是之前給綿綿買的果茶,我留了一包喝著玩兒,蠻有意思的。阮老爺你也嘗嘗,喝點甜的心情就好了?!?/br> 聽著他這慢悠悠的語調,阮富簡直想站起來打人了。 哪有這樣的,逗著他的女兒,還對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哪家的未來女婿如此嘚瑟? “我說顧財神爺哎,你倒是說說,這位新督軍是什么意思?商會里鬧了好幾次,也沒拿出個章程,既不敢回絕,也不敢硬懟,就這么沉默不接茬,跟龜孫子似的。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啊?!?/br> 阮富頭發都愁白了,他之所以回來問顧瑾言,是因為新督軍是從北平調來的,興許與財神爺還是舊識。 “給下馬威唄,上海灘這地方紙醉金迷,而且因為靠海而生,而且洋人又多,自成一體。商業體系更是完整,完全不需要督軍的存在,這對他來講是不能容忍的。他想拿走幾條線,不一定是為了自己發財,更多的是為了了解你們的動態,畢竟跟你們這些老牌商家相比,這位新督軍才是新來的人,他想要融入這個體系,還是很難的?!?/br> 顧瑾言慢悠悠地說著,邊說邊用嘴巴從茶盞邊上叼出一片桃rou,咬進嘴里慢慢地咀嚼著。 阮富被他這畫風給驚呆了,財神爺是怎么做到講如此嚴肅的話題,卻悠哉悠哉挑茶里的水果吃的? 他也是鬧不懂了! “阮老爺也要來一片嗎?我給你多挑幾個果rou?” 顧瑾言見阮富如此驚訝地盯著他,還以為他是想吃果rou了,非常善解人意地問了一句。 “不吃,我不喜歡吃水果?!比罡涣⒖虛u頭。 一個大老爺們兒做出這種事情來,不覺得羞恥嗎? 眼前這吃果茶挑果rou的男人,還是那個運籌帷幄的財神爺嗎?瞎了他狗眼了。 “啊,我也不大喜歡吃,不過我見綿綿吃著挺開心的,就跟著樂一樂?!?/br> 他輕聲解釋了一句,不過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分明是往阮綿綿的頭上潑臟水了。 “商會想到應對的法子了嗎?”財神爺總算是進入正題了。 阮富搖頭,又是一臉愁容:“沒,顧大爺在北平與這位新督軍熟嗎?有沒有什么應對的法子?” 顧瑾言挑了挑眉頭,冷笑一聲:“熟啊,怎么不熟。我跟這位新督軍之前住過同一個街區,搶過一碗湯,爭過孩子王。后來他從軍我從商,才好了些。不過那貨好騙得很,當年與我一起做生意,被我耍得團團轉,血本無歸,后來才認清現實,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才改去打仗了?!?/br> 他邊說邊長嘆了一口氣,顯然是想起了之前的舊事,還頗為感慨。 “他跟我這個斯文人不能比,他就是個大老粗,愛動刀動槍是真的。若是沒什么好法子,你們就挑幾條線給他,反正他不是做生意的料,給了之后,你們再把那幾條線變成廢的,讓他空有線卻用不上,那不是百搭!” 阮富一聽,手心里就沁出了一層冷汗。 跟財神爺住過同一條街區的人,那必定不是一般人。 顧家雖然十年前在上海一敗涂地,但是在北平永遠都是老牌商家,地位不可撼動。 聽財神爺這口氣,顯然是透露出不少消息。 “不知這位新督軍,是北平哪家出來的少爺?”阮富輕聲問了一句。 顧瑾言勾著唇笑了:“你說呢?他姓秦,他可是頭狼崽子,親自干翻了秦家,兇起來可是六親不認的?!?/br> 阮富倒吸了一口冷氣,北平秦家原本的確是聲名顯赫,后來聽說家門不幸,出了一個逆子,棄商從軍,還把家底掏個干凈。 當時秦家的老家主就被氣得吐血了,把他從族譜上剔除了,直接不認他了。 不過秦穆然也沒再回去,而是在軍隊里出生入死,還真的干出一番事業來。 ☆、第64章 064 粉棉花糖 眼看阮富被忽悠走了, 顧瑾言又給自己倒了杯茶,還專門把大塊的桃rou干送進自己的茶盞里, 看著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你爹都走了, 還躲在里面做什么, 難道瞧上了顧叔叔的什么私人物件???” 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才對著里間揚高了聲音喊一句。 阮綿綿走出來的時候,眉頭緊緊皺著, 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顧叔叔這張嘴什么時候能消停點兒, 您那間房里除了床之外, 連個坐的凳子都沒有。我空站在那里,腿都累酸了?!?/br> 阮綿綿不滿地抱怨了一句, 她坐到了椅子上之后, 就捏了捏自己的腿。 顧瑾言倒是笑出了聲:“我的床就是最大的私人物件,綿綿可不能喜歡上它, 因為我擇床, 不能送給你?!?/br> 阮綿綿丟了個白眼給他,在他沒說出更奇怪的話之前,主動開口岔開了話題。 “哪個杯子是我的?” 阮富來之前, 她是正與顧瑾言說話的, 后來通傳她爹來了之后, 她想走的,結果就被財神爺攔住了。 說是阮富這回說的話, 肯定對她有用的, 讓她去里間避一避。 阮綿綿猶豫了一下, 也就聽了他的話,結果進去之后才發現財神爺的里間當真夠空蕩的,除了一張大床之外,別無他物。 “這個是你的,你還要嗎?” 顧瑾言抿了一口茶,然后晃了晃手中的茶盞。 他之所以會請阮富喝果茶,最大的原因就是他請喝茶的人是阮綿綿,不過這些話當然就不用跟阮富說了。 阮綿綿一驚,財神爺竟然喝著她用過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