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不是我用,留給別人的,你只管叫他買,警醒著些,莫讓其他人瞧見了?!比罹d綿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架勢。 踏雪看了看她,最終一咬牙應承了下來,倒是春杏一臉茫然地看著她們,不過踏雪也沒給她詢問的機會,直接躲出去找人了。 踏雪跑出去之后,阮綿綿就坐在椅子上發呆,愁眉不展地想著心事兒,過了許久才算是下定了決心。 “春杏,你去顧爺那里問一問,就說我新得了一副好棋,缺個對弈的人,問他明日能否抽出空來下一局?” “小姐,您明日要下棋找誰不行???把幾位小姐都叫上,又能讓她們免了一日桂嬤嬤的磋磨。您不是說財神爺對您有意見嗎?您這主動找他,可不就是又讓他有機會欺負您了?!?/br> 春杏還記得自家小姐對顧瑾言有很深的意見,立刻輕聲建議她,財神爺欺負小姑娘的確過分了些,但是連老爺都得讓他三分,六小姐自然也不能得罪他。 “只是下個棋你怕什么?!比罹d綿搖頭,她心中主意已定,并不會隨意改變的。 * 阮家這幾日不消停,顧瑾言是知曉的,因為從蘇州來了個管教嬤嬤,可把這后宅折騰得夠嗆。 他今日原本是要出門的,不過接了六小姐的邀約,索性就留在阮府里了。 “爺,您今日推掉的可是跟劉行長的約,整個上海灘等著他召見的人排成排。您倒好,臨時決定不去,這不是把人家臉皮往地上踩嘛。況且劉行長管的是申市銀行,您要是跟他搞好關系了,這上海灘之行至少成功一半……” 郭濤跟在他身后,嘴巴嘀嘀咕咕地說了一路。 顧瑾言來上海灘,可是跟顧家簽了軍令狀的,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依照財神爺的作風,怎么說也要大干一場,結果他到了上海灘之后,直接住進了阮府,緊接著就像是被阮富傳染了一樣,整個人都變得懶散起來,甚至為了跟一個小姑娘下棋,就把約給推掉了。 “劉行長今年四十有八了。我聽說他大腹便便,最喜歡空口套白狼,不想費腦子。逗小姑娘多好玩兒啊,而且這回還是小姑娘送上門的,不欺負可就沒下回了?!鳖欒砸槐菊浀鼗貜退?。 這讓郭濤簡直沒法接話,果然混蛋玩意兒到哪兒都不討人喜歡。 顧瑾言這次算是輕裝出馬了,只有兩個保鏢抬軟轎,外加跟著一個郭濤。 阮綿綿坐在涼亭里,遠遠地看見他被抬來,不由得嘴角抽搐,這位爺跟八級殘廢似的,到哪兒都要坐軟轎,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顧爺這鞋一定十分精貴吧?”阮綿綿見他就這么坐在軟轎上,被抬著放到了桌子旁,顯然是不準備起來,一步都不想走。 顧瑾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輕笑了一聲:“六小姐見諒,我身子不好?!?/br> 阮綿綿一愣,她第一次聽說財神爺的身體不好。 “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你近幾年都在自己屋子里,對外面的消息不靈通了。財神爺年紀輕輕的,就被斷言活不過二十五?!彼故锹渎浯蠓?,好像說的不是自己一般。 阮綿綿被他的話一噎,這么多年,只有她用身體不好去堵人的,沒想到今兒風水輪流轉到她被人堵了。 “下棋吧?!彼苊髦堑剡x擇岔開話題。 顧瑾言這廝比她年長六歲,在商業圈更是混得風生水起,能在一群老狐貍之中,以年輕人的姿態獲得“財神爺”這個稱號,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他對自己抱著一種特殊的情緒,這讓阮綿綿的神經一直高度緊張,為此與他接觸的時候,最好少說話,免得xiele底。 “我聽說阮兄很疼六小姐?!彼麍贪鬃?,漫不經心地落下。 “是,我爹很疼我,每次我生辰的時候,他送的禮物都是最好的?!比罹d綿則專注于棋盤。 顧瑾言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那看樣子今年最疼你的人,輪不到他了?!?/br> 阮綿綿一愣,抬頭下意識地看向他。 “還是我更疼你?!鳖欒怨粗浇?,十分篤定地說出這句話。 阮綿綿呼吸一滯,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真想把手里的棋子直接丟他臉上。 “顧爺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爹是生我養我的人,你與他比?” 顧瑾言見她臉色微沉,顯然是要生氣的預兆了,立刻就笑了:“大侄女,你明明屬羊的,怎么一副狗脾氣?你叫我一聲叔叔,我當然也疼你?!?/br> “啪”的一聲,阮綿綿當真是摔了棋子,不過終究沒敢沖著他的臉摔,而是扔進了棋盒里,把蓋子猛地蓋上,顯然是氣得準備走人了。 她之前諷刺他,叫他一句叔叔,本意是嘲笑他老,沒想到被這廝三番五次地掛在嘴邊占她便宜。 “小姐,您要吃塊糕嗎?”春杏立刻走了上來,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阮綿綿朝湖邊一瞧,便看見不遠處桂嬤嬤領著一眾小姐往這邊走,她頓時消了火氣,重新坐回了凳子上,又把棋子拿出來慢悠悠地擺了。 “不氣了?”顧瑾言挑眉。 “常言道老小老小,人年紀越大越像小孩兒??床怀鰜眍櫴迨暹@么頑皮,我自然是選擇原諒你了,我爹常教我為人處世,要大人有大量,才能萬事順遂?!比罹d綿皮笑rou不笑地回了一句。 要不是桂嬤嬤她們正好來了,她早就撒腿走了,顧瑾言這混賬東西,當真不是好相與的,說話都帶刺兒。 “嗯,你很乖,叔叔沒白疼你!”顧瑾言順著桿子就往上爬。 阮綿綿氣得都快翻白眼了,她氣極反笑。很好,她會讓這家伙明白什么是沒白疼她! ☆、第29章 029 只輸一子 桂嬤嬤她們明顯也看到了顧瑾言與阮綿綿二人, 桂嬤嬤微微一怔, 似乎有些猶豫。 按規矩來說,她領著一幫未出閣的小姐去見外男是不好的, 更何況她原本就打著教規矩的旗號, 可不能在這種事情出錯。 “回吧, 前頭有外男?!惫饗邒叩吐曊f了一句, 轉身就想走。 哪知道四小姐卻拉住了她的衣袖,明顯是不讓她走。 幾個人的視線全部都擊中四小姐的身上, 五小姐的眼神一閃,立刻嬌聲道:“喲, 四jiejie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還要湊上去?” 四小姐輕咳一聲,如果只顧瑾言一個人坐在涼亭里,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她肯定就跟著桂嬤嬤走了,可是阮綿綿也坐在那里。 那兩人對面而坐, 這意味就不同了,四小姐原本心思就重,這會子更不可能放過了。 “五meimei這話可不對,嬤嬤之前就教導我們, 有外男在, 我們這些小姐還是得收斂些。但是現在六meimei也在,我們肯定得過去, 若不然他們孤男寡女共處, 只怕要被人說難聽話呢!” 四小姐倒是擺出一副為了阮綿綿好的模樣, 五小姐冷笑一聲,還想說什么,結果就見桂嬤嬤冷眼看了過來,頓時閉上了嘴巴。 “四小姐說得很對,姐妹之間要相互扶持。六小姐年紀小,而且又沒與老奴學規矩,難免會錯上幾分。我們過去之后也不打擾他們說話,只是當個見證者,免得府上有人利用此事胡說八道?!?/br> 桂嬤嬤瞬間就領會了四小姐的意思,立刻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趕了過去。 阮綿綿手里執著棋子,注意力卻始終分散在別處,眼瞧著桂嬤嬤領人過來,嘴角不由得輕輕勾起。 “爺,那邊有阮家的女眷要進涼亭?!?/br> 左等右等,最后等來的是郭濤,他輕聲對著顧瑾言說了一句。 阮綿綿一抬頭,就見那兩個保鏢人士把人給攔住了,怎么都不讓過來。 “顧爺,我的幾位姐妹恐怕是想進來歇一歇,你——” “不讓進?!鳖欒圆坏人f完,就揮揮手,打發郭濤離開。 阮綿綿一怔,完全沒想到顧瑾言這么硬氣,這可是阮府! 被攔住的那一群人才是阮家的主人,但是顧瑾言這個客人卻比主人還要霸道。 “六小姐挑的這地方真不錯,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顧瑾言不緊不慢地落下一子。 “四周環水,這兒是我們阮府最好的景致了,顧爺不滿意?”阮綿綿輕笑道。 “滿意,無論誰挑這個地方都正常,唯有六小姐不該在這里。你身子不好不能見風,四周環水的地方最容易起風,所以這里一定是有別的地方吸引你了。難不成是外面那群人?”顧瑾言眼皮都不抬,顯然是認定了自己的猜測。 阮綿綿啞然,這瞎眼的老男人心思是怎么長的,連她這點小心機都能一眼看破。 “是,我的幾位姐妹命苦,受了老嬤嬤磋磨,我想幫一幫她們?!比罹d綿很干脆地點頭,眼神真摯。 “怎么幫?還像你前幾日那樣,留她們喝一下午的茶,占用了時間,就不用學規矩了?”顧瑾言反問。 阮綿綿再次生出一種無力感,她不知道為何顧瑾言的消息如此靈通,這在阮府后院不過是一件小事兒,她都可以肯定,連阮富都不一定知道她那日與桂嬤嬤的交鋒,顧瑾言卻一清二楚。 她無奈地點頭:“自那日起,桂嬤嬤就不敢帶著姐妹們去我的房間了,我只好出此下策,拉上您一起下棋了。我知道她們今日就是要學游園的規矩,走路說話都有注意的地方,這里是她們必到的地方,所以挑了這里?!?/br> 顧瑾言沉默地看著她,阮綿綿則有些忐忑,心里已經把這廝罵了無數遍了。 她說謊話是不打草稿的,但是如果桂嬤嬤那群人都不能湊近了,那她今日這一切謀算可都落空了,誰能想到顧瑾言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囂張得眼睛長在頭頂上。 “叫叔叔?!彼聊肷?,才冒出一句話來。 “叔叔?!比罹d綿從善如流。 “好叔叔?!?/br> “好叔叔?!比罹d綿繼續鸚鵡學舌,實際上胳膊上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人當真不要臉。 “放她們進來吧?!鳖欒該]揮手,總算是同意了。 郭濤立刻小跑著出去通知,邊走還邊抬手揉自己的臉。 不得了,他們大爺不要臉的時候,他都替人臊得慌,顧瑾言卻毫無自覺。 “乖,以后就這么叫,再叫我顧爺保管你事事不順心?!鳖欂斏駹敐M意地點頭,順帶著還警告了她一回。 如果不是現在有求于他,阮綿綿肯定已經狂沖他翻白眼了,這世上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啊。 桂嬤嬤被攔住的時候,實際上是想發火的,畢竟一個客人竟然不讓主人進去,實在是太沒體統了。 那兩個攔人的漢子看著就身強力壯的,她們這邊就算硬闖恐怕也要受傷,所以一時之間就有些僵持,后來等了片刻,才讓她們進去,桂嬤嬤一臉的郁色。 “顧叔叔的棋藝很高,綿綿甘拜下風?!?/br> 桂嬤嬤一進去,就聽到阮綿綿嬌滴滴的說話聲,她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落在桂嬤嬤的眼里,分明就是想討好財神爺,再加上她的聲音綿軟,怎么聽都像是在沖著他撒嬌。 “六小姐,您對一個外男不能這么說話,語調要平緩,笑容要收斂?!惫饗邒呷塘似?,終究還是眼皮一翻,開口糾正。 阮綿綿輕輕瞥了她一眼,輕笑著對顧瑾言道:“顧叔叔,這是家里姨太太請來的教導嬤嬤,說話有時候不中聽,你不要放在心上?!?/br> 顧瑾言不說話,只是興味地看了一眼阮綿綿,他發現自從這一群人進來之后,眼前的小姑娘就變得嬌軟了幾分,故意拿腔拿調地說話,對他也親近了幾分。 “六小姐——” “嬤嬤?!惫饗邒哌€想說什么,就被四小姐攔住了,只見她沖著下棋的兩人笑了笑,輕聲道:“顧爺見諒,我們姐妹正在學規矩。桂嬤嬤見六meimei與顧爺單獨在一起下棋,怕引起什么誤會,遂帶我們過來叨擾。你們下棋便是,我們只在一旁坐坐而已?!?/br> 她這番話聽起來十分善解人意,不過顧瑾言卻連個反應都不給。 四小姐臉上有些掛不住,她的聲音足夠大,而且還特地喊了“顧爺”二字,顧瑾言不可能聽不到的,卻連頭都不點,只把她這么晾著,當真是尷尬至極。 她一偏頭就對上了阮綿綿似笑非笑的眼神,當下更加臊得臉通紅,訕訕地退到了一邊。 桂嬤嬤還想再說什么,但是她進這亭子開始,幾位小姐就斂聲屏氣的,全部小心謹慎,顯然眼前這位貴客十分了不得。 再看四小姐被下了臉面,卻連句話都不敢說,立刻也收起了心思,只把自己當擺設。 這一群人還真的就被晾在一旁了,阮綿綿逐漸沉浸在下棋之中,她的棋藝還是阮富之前請先生教導的,阮富曾說過棋局如戰場,商場也如戰場,體會那種廝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