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若是阮綿綿沒看錯,這些鯽魚是廚房燒湯做菜用的。 “哎,那什么,老爺讓放的?!彼麎旱土松ひ?,透出點□□道:“財神爺做事兒喜歡順心而為,池子里的錦鯉哪有鯽魚好,能掉到大魚自然更好?!?/br> 阮綿綿了然地點頭,把那聲冷哼藏在了心底。 這就是為了哄財神爺高興的,殊不知阮富這么做的舉動,就跟個大管家似的,興許財神爺只是為了逗他玩兒呢。 阮綿綿找到阮富的時候,就見他興致很高地在釣魚,就她走到他跟前這會子功夫,就有一條大魚上鉤了,拽上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甩了阮富一臉水。 顧瑾言則慢悠悠地在旁邊,還坐著他的軟轎,魚竿擱在腿上,一直沒魚上鉤,他倒是不急,那悠閑的樣子好似就換了個地方曬太陽。 “綿綿來了,快來看爹釣魚,挺有意思的,你爹今日是滿載而歸?!比罡唤浫颂嵝?,才發現阮綿綿來了,立刻招呼她過來。 不等阮綿綿開口,她便被按著坐在了椅子上,那端椅子的人也極其不上道,就把她安排在財神爺身邊。 其實也是這小廝自作聰明,財神爺給六小姐送了一份相當厚重的見面禮,這事兒阮家人都知曉。 他以為財神爺對六小姐定是青眼有加,所以才把他們二人安排在一起,這樣也好交流感情,更有利于老爺從財神爺那里摳東西啊。 阮富見她坐穩了之后,也顧不上管她了,因為又有魚上鉤了,他直接激動地站起來,一邊叫人過來給他穿餌,一邊數著桶里他究竟釣了幾條魚。 阮綿綿覺得無趣極了,她一轉頭就見顧瑾言輕閉著眼睛,倚靠在軟轎上,魚竿都沒扶,就讓它掛在自己的腿上。 “顧叔叔這樣釣魚,也不怕魚咬了餌,將你的魚竿拖入水中?”她覺得好奇,就出聲問了一句。 當然聲音要保持甜美,不過稱呼也不變地去刺他。 顧瑾言睜開眼看了她一下,輕輕提起魚竿讓她瞧了瞧,魚鉤上空空如也,什么魚餌都沒有。 阮綿綿愕然,不拿餌調什么魚,難不成他還想學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 “哎呀,這條魚真大??!” 再對比阮富那邊興奮勁兒,阮綿綿的面色一下子變得暗沉下去。 還真被她猜對了,這位顧財神爺不是要自己釣魚,而是看阮富釣魚,瞧,多熱鬧啊。 上海灘地頭蛇之一的阮老爺,給他免費表演釣魚的傻子呢,跟看猴戲似的。 “六小姐覺得有意思嗎?”顧瑾言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眼中閃過一道復雜的情緒,轉而又壓低了嗓音,歪著頭輕聲詢問道。 阮綿綿將不滿的表情收斂了起來,忽而揚起頭對著他甜甜的笑。 “顧叔叔才有意思呢,不用餌釣魚,應該是在等一條魚,一條跟顧叔叔一樣的魚?!彼p笑。 顧瑾言直覺這丫頭的嘴里吐不出好話來,所以閉上嘴巴不吭聲,倒是身后站著的郭濤嘴巴快,問了出來:“六小姐說得是什么魚?” “瞎眼魚,有餌的鉤子不咬,偏要咬沒餌的,不是瞎眼是什么?!彼湫?,毫不客氣地道。 郭濤打了個哆嗦,艾瑪,這六小姐嘴巴太狠了,抓住大爺一個痛腳始終就不放了,還不忘上次那個有眼無珠的話呢,時不時地刺激一下。 顧瑾言徹底沉了臉,郭濤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多嘴問錯了話。 也不知是不是那鯽魚給阮綿綿面子,她這話音剛落,顧瑾言腿上搭著的魚竿就往水中滑去,估計hi有魚咬了餌。 他下意識地去拽住,又猛然想起了阮綿綿剛剛的話,直接手一松,把魚竿往水里一扔。 “啪”的一聲水響,上好的魚竿就這么落水了,至于究竟上面有沒有魚,暫時是無法知道了。 “這世上沒有跟我一樣的魚,有的話也是純金做的財神魚。讓六小姐失望了?!彼帨y測地轉頭說了這么一句話。 阮綿綿的嘴角抽了抽,她完全沒想到顧瑾言這么大的人了,還有如此耍無賴的時候。 明知是有魚咬餌,就為了證明自己不眼瞎,就光棍地把魚竿扔了,這人得多幼稚?反正現在也算是死無對證了,魚竿撈上來的話,哪怕真有魚咬餌,經過這么一折騰,也早跑沒了。 他們這邊動靜有點大,阮富自然也看到了,他立刻把魚竿交給了下人,親自過來詢問。 “沒事兒,六小姐心善,說是心疼這么多魚,要適可而止。我覺得阮兄一人釣的魚就夠吃了,我這邊把魚竿送給魚當做賠罪了?!?/br> 顧瑾言眼睛都不眨,假話張口就來。 阮綿綿一臉懵逼,她這回是真見識到了財神爺的本事兒,什么鍋都往她身上推。 阮富干笑了兩聲,意猶未盡地讓人收起魚竿,說是不釣了。 “綿綿是來提醒我們的?”他這才想起來問阮綿綿此行的目的。 阮綿綿立刻搖頭,這么點破事兒她才不來呢,這倆人最好把魚祖宗釣出來,引得人家大怒,劈死你倆得了。 她輕咳了一聲,正經地道:“不是,聽說爹找我,我才來的。您有什么事兒?” 阮富一臉發懵:“我沒找你啊,今兒都陪著顧老弟。誰告訴你的?” 阮綿綿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幾分不快,但是明顯忍住了。 阮富見她這樣兒,立刻腦子就轉了好幾個彎兒,因為邱嬤嬤欺負阮綿綿這事兒,他以為又有人對六小姐不好了,立刻眉頭倒豎,聲音都變得很嚴厲。 “你告訴爹,是哪個混賬玩意兒騙你的,這分明是鬧著你玩兒呢,對主子也敢如此?看我不打死他!” 他正在這里氣急敗壞地叫罵著,字字句句說得都是要替阮綿綿出頭。 結果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個丫頭急急忙忙地跑過來,阮綿綿定睛一瞧,這丫頭不是旁人,正是半夏。 之前琴姨太出錢給五小姐辦茶會,大姨太就把半夏調過來給他們調制咖啡的。 “奴婢見過老爺、六小姐,剛剛那個小丫頭傳話不清楚,讓六小姐跑錯了地方。是讓您去大姨太那里。不知道您——” 半夏急切地想要解釋,只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見阮綿綿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接過話茬道:“是嗎?那丫頭來了兩次,第一次我說不去,第二次她又說是爹讓大姨太找我的,我只好來找爹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兒,一定要我去大姨太那里才肯說。爹可憐一下我這病體,直接告訴我吧,也沒必要折騰那么多地方,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兒?” 阮綿綿邊說邊從衣袖里摸出一塊手帕來,話音剛落,就猛烈地咳嗽起來。 等咳嗽完,才把帕子從嘴邊拿開,春杏眼尖一眼看到了帕子上的幾滴紅點,頓時腿軟地道:“小姐,您咳血了?!?/br> ☆、第25章 025 專屬魚湯 一陣寂靜, 還想解釋什么的半夏, 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臉色都嚇白了。 阮富立刻扶著阮綿綿,讓她在椅子上坐好,他現在心里一肚子火,又著急。 “我沒什么事兒找你啊,你們姨太太究竟怎么回事兒, 六小姐身體不好,全府皆知, 她卻偏要折騰, 她究竟想干什么?” 阮富指著半夏就開始罵, 又怕刺激到阮綿綿, 所以這心頭的火氣始終憋著,對大姨太的不滿更甚。 半夏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那個傳話的丫頭回去說六小姐去找老爺的時候,大姨太就知道要糟糕,阮綿綿這丫頭當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大姨太立刻就派半夏過來解釋, 不能讓老爺的心思跟著阮綿綿轉, 六小姐才不會讓大姨太好過的。 在來的路上, 半夏心底已經盤算過無數個說辭,但是到了這里全部都用不上。 從六小姐吐血開始, 她就知道無論說什么, 老爺的心都不可能偏向大姨太了, 況且六小姐說的是事實,大姨太兩次請她,最后還把老爺給搬出來狐假虎威。 “問你話呢,大姨太究竟什么事兒?你啞巴了?”阮富正是煩躁得不行,見半夏不開口,更是氣得臉色發黑。 “之前大姨太與老爺說的,為了教導小姐們,四姨太特地從蘇州的娘家,帶回來一個教導規矩的嬤嬤。大姨太今日召集小姐們都過去,就是為了說這事兒,讓幾位小姐一起隨嬤嬤學規矩?!?/br> 半夏輕聲說著,卻是頭也不敢抬,生怕阮富再次責怪她。 阮富聽她這么說,臉色稍微緩了緩,他有些印象了,之前他訓斥四小姐心思多,沒有一點大戶人家的小姐模樣。 大姨太隔幾日就跟他說,四小姐知錯了,還從蘇州請來一位嬤嬤,這位嬤嬤吃的就是教導小姐的飯,而且德高望重,不是書香門第都請不來。 這次若不是四姨太的娘家出馬,人家還不愿意來上海,她想著家里的幾位小姐年紀都大了,到了說親的年紀,該教導一下規矩,不然讓幾位小姐一起跟著學。 他當時覺得在理,反正這些嬤嬤們教的規矩,無非是讓小姐們更加乖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阮富是不太喜歡學了洋人的規矩,就變得開放一會兒反對這個,一會兒倒騰那個的,連自己的父母都可以違抗的人。 “不過就是學個規矩,六小姐想學就學,不想學拉倒。你們大姨太也著實好笑,什么話都不說,只說要請她去,非要她走這一遭,怎么六小姐去她那里露個臉,她就能成仙了?” 邱芳跟著阮富不知有多少年了,所以大姨太什么意思,他一清二楚,無非就是要按著阮綿綿的頭,讓她服個軟。 但凡事都有個度,如果阮綿綿不吐血,阮富說不定還樂見其成。 大姨太畢竟是六小姐的長輩,服個軟也沒什么,但是如今阮綿綿被逼得吐血了,那情況就完全翻轉過來了。 “奴婢該死?!卑胂闹皇枪蛟诘厣?,一個勁兒地說這句話,其余的她也講不出。 阮綿綿面色蒼白,嘴角帶著幾分鮮紅的血跡,她攥緊了帕子,目光有些渙散。 她立刻被抬走了,大夫自然也是請到府上替她治療,阮富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還要壓低了火氣來安撫財神爺,免得把這位爺給怠慢了。 “你們府上還真熱鬧,阮兄,北平有戶張家,家里有煤礦線,你聽說過嗎?”顧瑾言整理了一下衣袖,輕聲問了一句。 阮富立刻點頭,北平張家可是與顧家齊名的存在,那煤礦線抓在手里就是好多錢。 “他們家最近發生了幾件新鮮事兒,聽說昨日剛塵埃落定了,阮兄要是有空閑不妨探聽一下,心里有個數?!鳖欒暂p輕地扯著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來,手一抬,身后伺候的人就利索地把軟轎抬起來離開了。 阮富怔了片刻,才立刻把阮德招呼過來,叫他想法子打聽一下。 他們這種成功商人,心里頭難免諸多的彎彎繞繞,顧財神爺提起張家可不算什么好事兒,畢竟同在北平混,利益糾葛少不了。 大夫來給阮綿綿診斷,依然還是老三句話,嘆息加搖頭,外加始終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著阮富,總覺得他這個爹做的十分不稱職,才讓嬌滴滴的小姐在自己家還要不斷受氣,病情毫無進展。 一直到了晚上,阮德才來找他復命。 “老爺,小的打聽了一些,但是我們在北平基本上沒什么人手,外加離得遠,消息傳的慢。還是顧爺身邊的郭濤漏了點口風,張家老爺的姨太太眾多,爭風吃醋很常見,還出了人命。但是張老爺又一味地和稀泥,終于是出了大事兒?!?/br> 阮德邊說邊打量著阮富的表情,畢竟阮家姨太太眾多也是出了名的,而且人命也不是沒出過。 一說還是十年前了,太太與大姨太兩人的爭端,斗得阮家雞犬不寧,說一句死傷無數也不為過了。 當初經歷了那場難事的下人們,死的死賣的賣,已經所剩無幾了。 “什么大事兒?”阮富顯然也想到了自己家,面色一肅,不由得認真對待起來。 “張家絕后了?!?/br> 阮德話音剛落,阮富這手就跟著一抖,手里的茶盞直接摔在了地上。 “絕后?張家家大業大,子孫也該多多的才是,哪怕正主死了,難不成妾生子也沒了?就算妾生子沒了,還有外頭養著的那些,就算兒子們都死了,那還可以再生??!”阮富顯然不信。 像他們這種人家,最常見的情形就是一夜留情,然后不知道從哪里就冒出一個兒子來上門認清的,就算其中有大部分假的,也會有那么幾個真的。 阮德聽他家老爺說得這話,不由得在心里唾棄,這說得生個孩子跟母雞下蛋似的,一天一個那么容易。 “先死的就是外頭養得那些,張家家主認為反正不是正經兒子,死就死吧,沒管。后來又死的妾生子,他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后輪到了張家太太的孩子,還有他自個兒的那玩意,被簪子給戳爛了。一夜之間,就絕后了?!比畹乱廊徊痪o不慢地說著。 不過阮富卻不由得打哆嗦,他險些坐不穩。 女人兇狠起來,可是什么事兒都能做出來,他從十年前就知道了,他身邊的這些女人,好的時候千般好,壞的時候一個個都能變成母夜叉。 阮德看見他這副樣子,心里早已有所預料,家里女人多事情自然也多,況且阮富自己就是個心性涼薄的人,這一大家的主子沒幾個是蠢的,究竟能翻出什么浪來,不到最后還真是猜不出來。